第 71 章
易元跑回去跟易恩陽彙報：“大人，她好像真的一點都不會，沒有基礎的話一天學會琴曲怕是困難。”
“本官看你最近常常替她說話，她給了你什麼好處？”
“絕無此事啊大人！”易元叫屈，“小的就是覺得庄大人挺不容易的，姑娘家孤身一人背井離鄉，還遇到那麼多倒霉事……就，怪可憐的。”而且他長年察言觀色的經驗告訴他，如果能跟庄柔打好關係，未來大有好處。
易恩陽想了想，這姑娘確實命途多舛了點，要不是她常常出口不遜，他或許能更憐惜她一些，不會像現在這樣總覺得她欠收拾。
“不用為她操心，她既答應下來，必能拿出相應成果。”
即便她來不及完成，若她表現認真，再給她寬限些時日也未嘗不可。
院子裏。
麒靈在看完三遍俞真的負N倍速彈奏后，將“指法”記了滿滿幾十張紙。
俞真看她記錄的都是“左3右5”、“左2右2”、“左0右4”之類的，“左右”她還能明白是指左右手，但後面那些亂七八糟的符號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哦，我把琴弦標號，這些符號是簡易數字。”她解釋說。
“這實在是……不如我先教你識譜？”
“不用了，這種對我來說比較快，而且我以後也不準備再彈別的。”
她說完就捧着厚厚一沓紙回柴房背誦“指法”。
俞真搖頭，真是個奇怪的姑娘。
對於這件事情最上心的是易元。
一開始他見庄柔老老實實地跟着俞真學琴還十分欣慰，覺得這事也許能成，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琴也沒帶進去，是不是因為曲子太難覺得大人故意刁難她，委屈地躲起來哭了？
啊，太可憐了。
易元忍不住回頭向自家大人渲染她的慘況。
易恩陽乍一聽覺得不可能，庄柔哪是這麼容易認輸的姑娘，但瞧了瞧現狀確如易元所說，莫非這段時間經歷的挫折太多崩潰了？
作為上司，他認為自己的下屬應當多經受些挫折，將來才能有所作為。偏偏下屬中有個姑娘，打不得罵不得，說兩句重話也成了苛責，而這次他連重話也沒說，誘之以利罷了，自家僕從又來為她抱不平。
太過麻煩與糟心。
或許他一開始就不該收女下屬。
但庄柔的能力確為他所看重。
到了晚飯時間庄柔仍然沒出來，易恩陽感覺周圍人對他無聲的譴責到達頂點。
“易元，把飯送過去。”
“是！”
易元動作利索地跑到柴房，還沒來得及敲門，門先打開了，麒靈看見門外杵了個人嚇了一跳，“你幹嘛？”隨即看見他手裏的飯菜，“哦，來送飯啊，我要去練琴了，你幫我端石桌去。”
沒有淚痕，中氣十足，還準備練琴。
易元不得不承認自己看走眼了，還是大人慧眼識人。
麒靈來到古琴旁，兩手按在琴弦上，深吸一口氣，再吐出胸口濁氣，低頭謹慎地開始撥弄琴弦。
聽到琴音，其他人紛紛出來圍觀。
彈彈停停、磕磕巴巴、奇慢無比……但非常神奇的是，從頭彈到尾，沒有一個錯音，如果願意承認這是完整的一首琴曲的話。
俞真忍俊不禁，扭頭問易恩陽：“阿陽，我算是明白你為何看重這小姑娘了，確實……別具一格。”又跟侯柏岩解釋了前因後果，侯柏岩不太相信，“那是什麼指法，阿真，等會兒你借來給我看看。”
易恩陽認真考慮，彈到這種程度能不能算她通過。如果她的態度好一些，倒不是不可以。
麒靈又開始彈奏，依然奇慢無比，但相比第一次稍微順暢了一點點。
就這樣，她一直從日薄西山彈到月上枝頭，彈了幾十遍，也可能上百遍，她越彈越熟練，除了部分停頓間隔因為學習方法的原因沒掌握到，基本上可以說是將原曲機械地複製下來了。
她自己終於滿意了，停下來去拿已經冷掉的飯菜，碰到碗筷的時候手指突然刺痛，才驚覺十指皆被磨破了皮，紅得可怕，似乎稍微用力擠壓鮮血就會通過薄薄的皮滲出來。
琴面上忽然投下陰影，她抬頭，是易恩陽。
“怎麼樣？”她略有得意。
“毫無曲韻，糟蹋曲子。”
她撇嘴。
“但對第一次彈奏的人來說已是不錯，算你合格。”
揚唇，這還差不多。
“俞真說你還不識譜，為何不學？”
“對工作又沒有幫助為何要學？”總不可能她彈一曲他就給她官升一級吧？他敢給她都不敢受。
“可你學了泡茶。”
“這不一樣。”
給領導同事泡泡茶是拉近關係的手段，但彈琴算什麼鬼？給他們取樂嗎？
“琴樂是消遣，做人不可太過功利。”他教育她。
“大人，下官忙得連消遣的時間都沒有，您就不要難為屬下了。”
易恩陽心說，看起來頗伶俐的小姑娘如何就不知變通，難道還要他這個上司提點她工作時可以忙裏偷閑？
“手拿出來。”
“幹嘛？”
“腿已經瘸了，手也不要了？”他將藥膏和紗布擺在石桌上，催促：“快點。”
她驚奇地望向他。這算什麼？賣她人情？她不想收啊，但伸手打笑臉人好像也不太好。
遲疑地伸出手。
他的動作十分熟練，在她手指抹上藥膏，再用紗布纏上兩圈打結，不用五分鐘就搞定了十根手指，而且全程沒有碰到她。
“厲害。”她由衷感嘆。
“你該說‘多謝’。”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冷飯，“讓易元給你熱了再吃。”
“……多謝。”
第二日一早，一小隊官兵來敲門，向易恩陽稟告說賊首已被擒，賊眾皆伏法，姜大人命他們來接兩位大人下山。
易恩陽頷首，“那便走吧。”
麒靈：What？她一直以為他們在這裏停留多日是因為易恩陽想與師兄師姐多多相處，結果只是為了躲賊人？
俞真來送他們，她握着麒靈的手真切說：“下次再來玩，你輪椅的草圖我已經畫好了，肯定好用。”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