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那個,不然您躺下來好好休息?”
易恩陽腦袋靠着她,她一動不敢動,肩膀連帶整隻胳膊都要僵硬了。
“不,”他尾音微挑,狀似撒嬌。“傷口痛。”
“您靠着我也不能止痛啊。”
“會舒服些。”
她默了默。也不是不理解人在生病受傷時變得脆弱想跟親近的人撒嬌的心情,可這是易恩陽啊,她的心臟不能承受。
他突然握緊她的手。
“如果此行順利,回去之後……便成親吧。”
她大驚,“為什麼?”
“我想過了,是你的話成親也無妨。”
“這算什麼,特別的施捨?”
“不是施捨,我說過,我心悅於你。”
她眉頭微蹙,心裏感覺怪怪的,但好像沒有之前聽他說類似的話時那麼不爽,大概他這次的態度還算真誠?
可成不成親,不由他一個人說得算。
“你不是說讓我慢慢考慮,為什麼要突然提成親?”
“你可以在成親之後繼續考慮,想通之前我可以不碰你。”
“你上回不是這麼說的。”
“那是上回。”
“言而無信不是好習慣。”
他捂着傷口壓抑地笑。
她皺起眉頭,拿不准他是不是在開她玩笑,一用力把手抽回來,他不滿地看她,她乾脆把肩膀一起抽走。
“庄柔。”警告。
她不理他,去查看看莫錫元的情況,依舊是中着毒半死不活的樣子,但是這麼久都沒有再惡化,說明這毒也不是那麼毒。
“庄柔。”易恩陽又叫她。
她無語地看他。
“過來。”他伸手。
“易大人,您受傷了,最好安分一點。”她轉身坐到椅子上,閉上眼睛休息。
他看了她一會兒,見她打定主意不理他了,遂也閉上眼睛休息。
夜晚格外安靜。
麒靈夢見自己在烤肉,全身暖洋洋的,烤肉的皮熏香酥脆,她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撕肉,被躥起的火苗燙到手,猛然驚醒。
然後發現自己真的被火叢包圍了。
她懵了一瞬,立刻站起來,跑到易恩陽身邊把他拍醒。
“怎麼回事?”他掃了一圈周圍,語氣很鎮定,“先出去。”
她扶着他走出去。
火勢還不算大,加之整個寺廟都燈火通明,除了融入黑夜的煙霧,這小小的火災毫不起眼。
她將易恩陽放在一個大石頭旁靠着,外面挺涼的,見他只穿着薄薄一件單衣,她猶豫了一下,把外套脫下來給他。
他卻不接,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就在這時,身後廂房的火焰猛然躥高,火光衝天。她大驚,忙要跑進去救莫錫元,被易恩陽拉住。
“幹嘛!放手!”
“來不及了。”
“來得及啊你快放手!”她用力扯回手,可他緊緊抓住不放,太過用力導致傷口迸裂,大片血花在他腹部的紗布上暈染開來。
“你瘋了?”
他低咳幾聲。
“他本就活不了。”他說。
“放手!”
眼看她要掙脫,他一用力將她拖下傾身覆住,“不要胡鬧,這是他的命數。”
她能感覺到他流出的血蔓上她的衣服,溫溫涼涼,帶着沉澱的粘稠。喃喃:“真的不要命了……”趁他鬆懈的時候,用力咬了一口他的手腕,將他推開,跑進廂房。
“庄柔!”他怒吼。
他撐着站起來,可是傷口的血不斷湧出,不斷帶走他身體的熱量,眼前黑影大片大片地疊加,只看到她消失在火焰中的身影,便失去了意識。
麒靈記得莫錫元躺的地方離門不遠,還來得及帶他出去。衝進火焰以後卻發現本該昏迷不醒的莫錫元正與人打鬥,單腳站立,一根拐杖被他舞得虎虎生風,他的對手是算命大師劉老道,劉老道比莫錫元年輕、高壯,還多了條腿,但是被莫錫元的拐杖打得節節敗退。
莫錫元看到麒靈跑回來很驚訝,這一愣神的功夫,麒靈見過的扒手姑娘衝上去抱住莫錫元僅剩的大腿,劉老道趁機反攻。
麒靈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敵我立場很明確,得幫莫錫元,舉起凳子就往劉老道身上砸,劉老道慘叫一聲,血從後腦勺湧出來,他回頭猙獰地看麒靈,撲上來,被莫錫元的拐杖補了一棍,直挺挺倒下去。
“爺爺!”
扒手姑娘撲到劉老道身上,隨後和劉老道一起被從天而降的帶火房梁砸個正着,身上瞬間燒起來。
麒靈嚇了一跳,趕緊去搬房梁,被莫錫元制止,他探了一下二人的鼻息,搖頭,“沒救了。”
她點點頭也來不及多想,拉起莫錫元往門外跑。
莫錫元不動。
“莊家丫頭,沒想到你還會回來救老夫,把老夫的計劃都打亂了。罷了,事已至此,老夫也只能豁出老臉求你,就當老夫已經死在這場火災。”將她往門外推,“天高地闊,後會無期。”
她卻不肯走。
“你要死遁?”她問。
“小丫頭,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他一邊說一邊魚符之類的貼身物品丟到劉老道身旁,丟着丟着發現麒靈也在一起丟,把什麼發簪、手鐲之類的東西統統扔下來。
驚訝。
“你做什麼?”
“算我一個,我也要走。”
火越燒越大,兩人從窗子爬出去,相互攙扶地跑進夜色中。
※
大量殺手現身卜月山,致莫錫元、庄柔死亡,易恩陽重傷昏迷的消息傳出,滿朝嘩然。
幕後兇手直指范建安。
一時之間,朝內朝外,無數人聲討范建安,民怨沸天。
范府。
范建安來回踱步,臉上又驚又喜。他在刺殺易恩陽和莫錫元的事上屢屢碰壁,沒想到這次這麼順利,一死一重傷,還捎帶上庄柔那個賤女人。
可惜他派出去的死士也無一生還,他無法得知當時的情況,但這不重要。
“還差一點,易恩陽還沒死……來人!給本相加派人手,無論明的暗的,必須把易恩陽給弄死!”
卜月山。
大量官兵集結山下。
易元在廂房外焦慮地踱步,直到羅禹蒙帶着御醫趕到,急急忙忙迎上去,“快、快,這邊請。”
“恩陽怎麼樣?”
“醒是醒着,但是失血過多,人很虛弱。”
“你就是這樣看護易大人的?”羅禹蒙很憤怒。
“小的罪該萬死。”
羅禹蒙甩袖進入屋內。
易恩陽正靠在床上,臉色、唇色蒼白如紙,手裏攥着一團衣袍,眸暗如深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