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諸葛亮沉思：“為何叫太太？”

“我們小說家自成一圈，圈中同好見面，互稱大大、巨巨，以示尊敬。”羅先生抬起筆尖點了點墨汁，不慌不忙解釋道。

“……”

所以太太的意思是下面多一條腿嗎！

周瑜見他一言難盡地返身退回來，糾結了半晌，不由一笑：“是不是覺得太過亂來？都說了，不用管他們，閑來無事看個樂子就行了。”

“雖然是這麼說，”諸葛亮不無疑慮地說，“明明事實擺在眼前，他們卻喜歡耍一些春秋筆法的手段，若是傳出去，未免惹人誤會……”

周瑜可能見得多了，倒是很淡定：“放寬心。怎麼還有人把小說當史記看呢？”

“……啊，你不介意就行。”

“我有什麼可介意的？”周瑜不以為意，“要是路上隨便一個人說閑話，我都要去計較，那豈不是要被氣死。”

諸葛亮心道，你現在這麼大方，恐怕是不知道他們在偷偷寫關於你的脆皮鴨小說……算了，你說的沒錯，還是不知道更好。

他默默地轉開了眼。

周瑜又問：“剛才老師跟你說什麼了？”

一般特意將某個學生留下來“開小灶”，不是學得太好，就是學得太差。他當然不覺得諸葛亮是個差生，但今天也就講了會兒陰陽學說，不至於這麼令鄒衍刮目相看吧？

諸葛亮說：“唔，可能他覺得我思想有問題。”

“什麼問題？”

他想了想，嘗試着描述：“太過理想主義。”

“……這個詞好新潮。”周瑜評價，然後挑眉，“怎麼說？”

“陰陽家當順應天命，借勢發揮五行之力，而不該……”諸葛亮頓了頓，“不該太過主動，妄想以一己之力改變天下。”

周瑜哦了一聲：“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有這種野心？”

“也不算野心，只是小小的一點心愿而已。”

“這可不算小了……要是我家裏那些老頭子聽了，一定會嗤之以鼻。”

“你也這樣覺得？”諸葛亮問。

“怎麼會？”周瑜毫不猶豫道，“既然他們覺得我們做不到，那就更應當做給他們看。首先，你就應該先——”

“加入他們公會”這後半句話還未說出，諸葛亮便堅定地打斷，說道：“沒錯，首先我應該帶領全村走向共同富裕。”

周瑜：“……你能不能話題不要跳得這麼快。”

諸葛亮又肅然道：“霍將軍從大漠裏給我寄了一些沙棘種子，耽誤不得，我先回家去了。下次來請你喝沙棘果汁！”

“……”周瑜微微慍怒，看他走得飛快，在後面提高了聲音，“都說了我不愛吃酸的！”

*

施肥后的竹苗漲得飛快，在諸葛亮手把手教導菜鳥小陶如何種植黃豆的時候，就悄聲無息地長成了一片林子。

“總之，鋤草很重要——”諸葛亮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皺眉檢查系統日誌，“有人在偷吃竹筍。”

陶淵明忙說：“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了，孔明哥快去抓小偷。”

諸葛亮沉吟：“未必是小偷，也可能是……”

正大光明來做客的。

從180號出來，諸葛亮與179號的主人在鄉間小道上狹路相逢。

那是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面色蒼白，眼圈很重，隱約籠罩着一層陰鬱之色，看起來不是個很好相與的人。但與他這副形象不符的，是他手裏抱着一大盆綠蔥……

司馬懿皺眉看着諸葛亮，打量片刻后，終於確定這就是他家小雞日記里所說“隔壁家的漂亮哥哥”，正要開口，表情又微微僵硬起來。

“有事找我？”諸葛亮從他眼神里看出些端倪，主動問道。

“……這是賠禮。”司馬懿向他發出了交易申請，不由分說將一大盆蔥塞到了他懷裏。

諸葛亮正懵着，便聽到他嘆了口氣，略顯生硬地解釋：“這些日子，我家雞……拜託你照顧了。”

“哦，原來是這回事。”諸葛亮鬆了口氣，“好說，我種了兩畝水稻，倉庫里還存了好多穀子，也用不完，鄰里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司馬懿說：“我不喜歡欠人情。”

諸葛亮敷衍地點點頭，跟他解釋：“我正要去山上抓偷菜賊，您看……？”

“山上？”對方下意識地抬頭望了一眼，“原來那片竹林是你的。我先前經過，看到了兩個——”

“偷菜賊？”他忙問。

“一隻小大熊貓跟着一隻大小熊貓，跑得很快，轉眼間就鑽進了竹林里。”司馬懿慢悠悠說完。

“……”這怎麼跟繞口令似的。

諸葛亮稍稍一想，明白過來：“你是指，一隻大熊貓幼崽，和一隻成年小熊貓？”

好傢夥，不僅自己一個來偷菜，還拖家攜口來了。

諸葛亮挽起袖子，怒氣沖沖：“當我這是野生動物園了是嗎？”

司馬懿提醒：“你一個人可能打不過，我可以幫忙。”

他沒有拒絕，帶着鄰居殺到小山坡上，一抬頭就看到頭頂上的竹葉晃悠悠的，一隻半大的黑白熊掛在上面，抱着竹子啃，咔嚓咔嚓。

諸葛亮：“……”

就，還挺可愛。

但是川蜀的大熊貓為何會跑到南陽來？這是野生的嗎？

再往更高的地方看去，一條紅花崗棕色的長尾巴一閃而過，小火狐邁着靈活輕盈的步伐鑽進了一片竹葉后，片刻后才倒掛在樹枝上冒出個腦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腦袋旁邊是閃亮的三十級，令人仰望的距離。

果真是人不如寵物，升級都要落後大半截。

諸葛亮心念一動，揚起袖子，竹林間風起，風落，小白突然騰空而起，撲騰着爪子從枝頭上掉下來，正落入他懷裏，被穩穩噹噹地接住。它翻身爬起來，圓溜溜的眼睛裏透露着驚慌：哪裏來的妖風！

【疾如風（一級）使用成功！技能經驗+10，熟練度+1】

五行中，風屬木，竹林為木，便是陰陽家天然有利的戰場。

“天衍術？”司馬懿一眼認出，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看着手無縛雞之力，等級這麼低，沒想到……竟然掌握了隱藏職業的技能，這難道也是生活玩家的收穫嗎？

“剛學的。”諸葛亮答道，然後捏了捏小白的耳朵，對它展開溫柔的笑容：“你還知道回來啊？”

小白伸出爪子捂住臉，企圖逃避人生。掛在頭頂的大熊貓崽崽也停下了咀嚼的動作，縮了縮脖子，想把自己藏在纖細的竹竿后。竹子被它的體重壓得微微曲折，形成半個圓。

過了會兒，小白突然放下爪子，在自己胸前的絨毛中摸索。

諸葛亮打量着它，心想該不會又掏出一堆金幣吧？然而，它慢悠悠地伸出爪子，卻是變出了一朵小紅花，銜在口中，撐着他的手臂支起上半身，朝他晃了晃腦袋。

“……”

他輕輕咦了聲，望着那朵還很新鮮的、縈繞着幽暗香氣的粉色桃花，微微驚訝。

花瓣上凝結着水珠，應該剛摘下來沒多久，而且是連着短枝一併被剪下……它從哪裏搞到手的？

司馬懿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表情似笑非笑的，十分古怪：“桃花帶露濃，鮮花贈美人，如今連小熊貓都會學會撩妹了。怕不是春天來得早，提前進入交-配期了。”

“……”諸葛亮立刻翻臉，嚴肅道，“請注意你的措辭。”

誰是妹妹？講清楚。

他抬起手往下壓了壓，表示歉意：“我是想說，你是不是太心軟了？”

諸葛亮沒有馬上回答，取下桃花，捏着葉柄轉了一圈，沉思的目光落在小白身上，似乎是有些動搖的意味。

他自言自語道：“我只知道襄陽一帶多有櫻花……算了，遊戲裏季節不重要。可桃花是從哪來的？”

“有也是有的。”司馬懿略一思索，低頭和指引精靈交流幾句，才回答，“離此處往南約五百里，山中有一桃花岩。”

“五百里……”諸葛亮想着，繼續揉小白腦袋，“跑得可真夠遠的。”

它嗷嗚一聲，把臉埋在他肩膀上，在司馬懿難以掩飾的嫌棄眼神中，大搖大擺地蹭了蹭。

諸葛亮帶着那株桃花回到山下，坐在小院前慎重思索片刻，向他的鄰居宣佈：“我要開拓業務——”

陶淵明歪了歪頭，不知道為什麼他撿了朵花就那麼高興，也被帶起了興緻：“孔明哥喜歡嗎，我家種了許多菊花，明天采一些送給你吧！”

諸葛亮繼續說：“聽說桃花是可以扦插的。”

小陶同志終於意識到兩人在雞同鴨講，及時回過神來：“這是要……種果樹？”

諸葛亮點頭，他眼睛亮了起來：“實不相瞞，我的夢想就是住在一片與世隔絕的桃花源……咳，我是說，種桃樹挺好的，可以釀桃子酒，呲溜！”

他已經提前暢想起來了，儼然一個小酒鬼的模樣。

……

諸葛亮在院子外挑了個空曠的空地，將那半截桃花枝種下，來不及休息，又被指引精靈催着去照顧小雞。

自家的稻穀喂大的，雞仔們長得很快，個頭大了許多，開始長羽毛，原本可愛的黃色絨毛被灰不溜丟的顏色覆蓋，有些不倫不類的，頭冠很小，應該是一群小母雞。他和它們混得熟了，剛走進院子裏就被雞群包圍，咯咯噠地叫，情緒似乎有些緊張。

他不解，指引精靈咳嗽一聲：“隔壁家的雞又來偷吃了。”

諸葛亮說：“來就來唄……嗯？等等？”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司馬懿家的雞跑來蹭飯，沒走敞開的正門，是振翅一揮，從竹籬笆上飛過來的，挺着紅冠，趾高氣揚地邁進雞窩中。他看得嘖嘖稱奇，想到龐統那日灰頭土臉的，不由嘆息：果然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呢……

突然間，他就變了臉色。

隔日一早，諸葛亮便去179號敲門。

司馬懿推開門走到院子裏，睡眼惺忪，黑眼圈好像更重了。他看到諸葛亮一臉冷酷地抱着小母雞站在他院門口，被冷風一吹，頓時就清醒了。

“發生什麼……了？”

“你家的公雞，昨天又跑到我家來了。”諸葛亮說著，懷裏小母雞咯咯叫，被他輕柔地安撫着翅膀。

“抱歉，我昨天餵了飼料，只是不知為何——”司馬懿微微發愣。

會不會是他家的雞習慣去蹭吃蹭喝了？

“不是這個問題。”諸葛亮說，“重點是，沒想到你家養的是公雞呀！”

“……”

司馬懿看着他，又看向他懷裏的小母雞，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諸葛亮繼續控訴：“不僅來我家搶飼料，還欺負我家小母雞！實在是欺雞太甚——你看，今天天氣不錯，要不然我們就把它閹了吧？”

“…………”

啊，這。

司馬懿不禁腿間一涼，感到微微的蛋疼。

他明白了，他果然和這個鄰居八字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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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閹過的公雞會長得更大更壯（。

剛吃過湛江雞，抹嘴

註：“桃花帶露濃”出自李白《訪戴天山道士不遇》。

（當然大家都知道，文里出現的詩必然不可能是我自己寫的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