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個家太難了
“啊!”蘇小亦被這冷不防的人聲嚇了一跳,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一轉身,只見身後已整齊地站了一排人。
柳管家左右各站了一個老人,其中一個眸光暗淡、皮膚老皺,名為“孤零零”,是山莊的大長老;另外一個頭頂清爽無發,笑意燦然,名為“光禿禿”,是山莊的五長老。
而在他們身邊,還有兩個熟悉面孔,也就是本劇的男女主,成黎和居璞。
這時,居璞張口問道:“郡主所言有何根據?”
這句話剛剛也有人問過,但語氣和居璞的溫和截然不同,蘇小亦猜測是孤零零長老說的——只有他說話才如此陰森冷漠,真的就像含有冰碴兒一樣。
“額……這個……我……”蘇小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總不能說這個設定是她自己寫出來的吧。
成黎的劍已不在劍鞘中,此時正冷冽地指着蘇小亦,“郡主所言到底有何根據?”
蘇小亦求助地看向柳管家,只見他走出一步,對兩位長老和聲道:“郡主絕不會憑空捏造,若要判斷真假,只需去瀑布后看看便知。”
“好!如你所願!”說罷,一直站着穩如泰山的孤零零大長老飛身而起,片刻間便沒入瀑布。
緊接着,柳管家也隨之而入。
其餘人等在藍湖岸上,成黎的劍還沒有放下,蘇小亦瑟縮地躲在成一念身後,盡量不去看成黎那要吃人的表情。
成黎質問道:“越亦,你來我山莊到底是何目的?!”
“啊?我就是……”蘇小亦偷瞄了一眼居璞,接着道,“那個……王府聽說你要居璞娶你,就派柳管家來你家和你家長談一談,我尋思着柳管家下手沒輕沒重的,就也跟着來了,順便帶點禮物給你們。”
蘇小亦對着成一念笑了一下,成一念也回了個笑臉。
成黎見自家弟弟胳膊肘往外拐,臉瞬間陰了下來,“越亦,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誣陷於我,到底是何居心?我就說狗怎麼改的了吃屎,原來你還是你,一樣的蛇蠍心腸!”
居璞想幫着說句話,可剛一發聲,便被成黎厲聲打斷:“閉嘴!不關你的事!”
“……”
居璞吃了個閉門羹,一臉委屈。
這時,在他們身邊看了很久戲的‘光禿禿’五長老把居璞拉到一邊,笑眯眯地安慰道:“女人吵架的時候,你一定不要湊進去,她們要吵,你就讓她們吵個夠。”
“但是……”
光禿禿長老搖搖頭:“老身以前有兩個老婆,她們每天都吵架,摔碗摔盆,哭鬧上吊樣樣做盡,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了,就出家了,如今可是清閑自在得很哪!”
聽了這話,居璞只好默默地退到一邊。
於是圍觀的兩個人的目光便再次聚焦到蘇小亦和成黎之間。
蘇小亦面對成黎的質問啞口無言,她也不是成心要透露瀑布後面的秘密,她也不知道這麼一大群人站在後面呀……
她決定岔開話題,“黎姐,什麼叫一而再再而三,我這也才第二次見你呀?”
成黎冷笑:“不錯,咱們一共見過兩次,你便陷害了我兩次。”
居璞聽到了線索,顧不得看戲,插嘴問道:“此話何解?”
成黎看都沒看他,依舊冷冷地凝視蘇小亦,“上次在河畔殺人的是你,為何最後我卻和你一起被抓起來,當時我若不自己離開官府,你打算聯合他們給我安上什麼罪名?”
“我?”蘇小亦迷茫指着自己,低頭和成一念對視了一下,又看了看居璞,見兩人的表情和自己差不多,便又硬着頭皮問道:“你說李掌柜是被我殺的?”
“若非你還能是誰?我遇到你的時候,只有你和屍體。”
蘇小亦真誠發問:“那你為什麼會去河邊?”
她問得極其真誠,因為她真的很想知道這一環節為什麼會和劇本不一樣,該出現的人沒有出現,不該出現的人卻偏偏出現了。
成黎頓住,她去河畔的真實目的自然無法告訴他們——上輩子她被越亦害死後,不知過了多久,醒來時發現自己回到了十七歲。
當時她的第一想法就是去手刃仇人,但當她找到銅鞍王府時,發現府里眾人正在為郡主的失蹤焦頭爛額。
她推算出那是越亦第一次偷溜出門,也是越亦在河邊遇到凶殺案、和居璞一起被當作嫌疑人被帶回官府的那天。於是她迅速趕往河邊,在樹林裏遇到了越亦。
她提劍要殺越亦,兩人追逐間無意來到河邊,這時的李掌柜已經和過去一樣為人所殺,而越亦卻突然扔下自己手中的用以自衛的尖刀,整個人愣了半晌。
她看準機會,本打算趁無人時將越亦一舉擊殺,沒想到越亦竟拔出了屍體身上的匕首,兩人僵持片刻后,便被及時趕到的官兵給抓了起來。
“嗯?為什麼會去河邊?”蘇小亦見成黎久久沒有答話,便又問了一遍。
“偶然路過。”
蘇小亦想都沒想,便說:“不可能!”
“此話又是何解呢?”居璞又在一邊問道。
“這……”蘇小亦語塞,她要怎麼解釋自己並沒有安排女主在那時出場呢?
幸好,這時候,大長老和柳管家從瀑布后穿了回來,身上幾乎被水澆濕。
“怎麼樣?”成黎上前一步問道。
大長老從背上取下一個包袱,攤在地上,眾人連忙蹲圍上去看——只見布上赫然躺落着許多白骨。
成黎只瞄了一眼便不再說話,獨自陷入沉默——活了整整一輩子,她竟然從來都不知道山莊之中有如此秘密。
居璞嘆了口氣,費力地站起身,嚴肅地對眾人說:“看來山莊須得派幾個人隨本推丞走一趟了。”
從山莊回城時天色已晚,數匹馬拉着車飛快前行,一行人顛簸跌宕,打算趁着夜幕完全降臨之前進城。
車馬此刻正沿着一條河在行進,城門就在不遠處,岸邊的楊柳垂髮,晚風輕拂,暮色沉沉幾近天黑,成黎的臉色也隨着夜色將至而顯得愈發陰沉。
而成一念卻興奮不已,隨手從車裏抓了一把果脯,當作彈珠朝水面射去,在他視線所不能及之處濺起一個一個的小水坑。
成一念把蘇小亦從對面拉到自己身邊,也就是他和成黎中間,不停地指着外面給她看。
“這條河叫什麼名字?”蘇小亦問。
居璞沒有掀帘子,但卻胸有成竹地說:“按照車馬行進的腳程,我們此時應當是在護城河邊。”
“護城河?!”蘇小亦臉色驟然變得煞白,低聲又重複了一遍:“護——城——河。”
“是護城河沒錯,怎麼了?”居璞看到蘇小亦的反應,關切道:“郡主你還好嗎?”
說著便要探身過去,被蘇小亦一個手掌給擋了回來:“你離我遠一點!”
居璞蒙怔地坐回原處,心裏又是一陣失落。
車裏的空間本就不大,蘇小亦、成黎和成一念三人又擠在一排,於是成黎不可避免地會和蘇小亦碰到,也因此感受到了蘇小亦冰涼的手。
成一念跪在座位上,雙手捧着蘇小亦的臉,迷茫地盯着她,彷彿在問:“你怎麼了?”
蘇小亦面無血色地笑了笑,笑得十分勉強,“沒事,沒事,就是看到我的墳頭長草了,心裏有點慌。”
“郡主在說什麼胡話呢?”車外騎馬隨行的柳浪掀開簾,對着裏面說,“有老奴在,沒人敢謀害郡主。”
“謝謝柳叔。”蘇小亦低着頭,不再往外面看,她也根本不敢往外面看,要知道,按照原劇情的走向,她將被居璞一劍刺死,屍體沉入護城河,很久之後被人發現時只剩一堆白骨。
這樣看來,護城河極有可能成為她最終的歸宿。
蘇小亦沉浸在對護城河的恐懼中,絲毫沒有注意到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另外兩雙眼睛,一雙屬於不明就裏的居璞,他這次上山本是為了調查李掌柜河畔被殺案,沒想到卻收穫了一起大規模的無頭凶殺案。
另一個自然是成黎了,她從上車到現在,視線便沒有離開過蘇小亦,不僅是記着上輩子的仇恨,還有她剛剛才發現的一個可怕事實——
她對於越亦這個人的了解實在太少了,無論是她變化自如表裏不一的狡黠,還是她從別處探知秘密的本領——成黎始終想不通,越亦到底從何處知道骨灣瀑布後會藏着白骨的?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居璞跳下車,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掀開帘子對她們說:“城門已經關了,咱們今晚進不了城。”
蘇小亦沒有心情,成黎毫不在意,只有成一念透出些許失望,但三人誰也沒答話,除了成一念是因為不會說話,其餘兩人則是根本不想理他。
於是眾人調轉車頭,往城外的客棧馳去,在月亮升至最高時找到了附近唯一還有空房的客棧。
然而,客棧剩下的房間也並不多,尤其將要接待的是他們這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數十名銅鞍王府的家將,數十名大理寺的官兵,還有光禿禿長老、柳管家、成一念、蘇小亦,以及本劇的男女主,成黎和居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