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可大家在看什麼呢？或者是在等待什麼呢？此時此刻，竟然是瘋子他自己欲言又止，他從不曾想過，原來他自己也有如此尷尬的時刻。
胖子看到這裏只是笑笑，甚至都笑出了聲，還是輕蔑的笑聲。大家也都在笑，好像是看到了某種有趣的笑話一般，至此瘋子他也就趕緊不再輕輕撫摸麗麗的長發，他覺得自己很是尷尬，唯有在這刻的慌亂失措中，趕緊轉頭看向掛在牆上的空調，上面顯示依舊是二十五度。
可是瘋子他又不明白，看完空調的溫度之後，然後又該做些什麼呢？所以只能按照自己的本能，趕緊拿出香煙，聽着異常清脆的高檔防風打火機的聲響，似希望這聲響能平靜他的心神，可一切又只是徒勞，因為他還在不住中去看自己的腳，乃至椅子的腿，甚至都想試圖逃離此處。
可是不管怎麼說，即便大家似乎都在笑，甚至胖子也在咧嘴輕蔑地笑，而瘋子他在慌亂失措中抽煙，真的儘管如此，瘋子他還是沒有看到此刻麗麗的表情，他明白只要稍微傾斜一下自己的角度就能看到，可他不敢，甚至此時此刻，心跳都有所加速。
難道這是因為麗麗始終都穩如泰山嗎？不，麗麗可能也沒有瘋子他自己想得如此吧？她可能也是驚慌失措吧？
不過還好，大家看到不管是瘋子還是目前的麗麗，看上去都變得沉默亦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大家也就不再討論此事，接下來的事實情況是，原本大家似乎就沒有進行任何討論。
總之，最後還是瘋子他的一位徒弟比較懂事，明白目前瘋子的境況，所以趕緊詢問他關於遊戲裏的怪物技能，至此，瘋子他就趕緊繪聲繪色地開始講解，仿若方才之事就從不曾發生過一樣。
……
到了中午之時，其實網絡公司這個地方依舊還是老樣子，大家吃飯、抽煙、開始高談闊論，主要就是新員工們，他們談天談地都離不開遊戲的話題，他們對於未來，或者說對於明天，這可都是充滿了無限的希望與幻想，幻想着他們自己可以上天入地，可以無所不能。
可瘋子又明白，其實網絡公司嚴格來說，就像是一個大浪淘沙的地方，最後的最後，唯有那最為最為特殊的幾粒沙礫才可以留下來，其他的都要被挑揀出去。而現在，瘋子才不願意去打擊他們呢，或許這就是讓他們親身體驗網絡公司殘酷的第一步吧？
其實這件事情嚴格來說的話，還是老闆叮囑過瘋子他，不能亂講話，不然瘋子肯定會告訴新員工這裏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只是瘋子又明白，老闆有些多慮了，即便就是告訴目前這些新員工曾經發生的那些破碎的夢，可他們還是不會後退，他們滿滿都是自信。
所以在下午的時候，瘋子主要就是給新員工們講解，不能隨意刪除遊戲角色包裹里的任何物品，尤其是角色，而且還將一個英語單詞重複給他們講了數遍，是DELETE。非常明確地告訴了他們，這個英語單詞就是刪除的意思，一定不能進行點擊，而任何不懂的地方，都是可以隨時找他進行詢問。
所有的新員工們都是非常信誓旦旦地保證着，可是瘋子卻有些迷惑，是不是今天的徒弟突然變多了啊？經過詢問才得知，原來給另外一位老員工帶的徒弟們，竟然也跑到瘋子他這邊來了，因為瘋子的徒弟們覺得瘋子這個人挺好，而且什麼都懂，另外一位師傅就比較嚴格了，甚至都不讓他們新員工碰電腦，只是讓他們坐在邊上看，所以瘋子還吸收了另外房間的新員工。
對於這件事情，老闆似乎也是有所聽聞，甚至都是看在眼裏，所以老闆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又誇讚了瘋子幾句。
至此很快，晚上下班以後，大家都想和瘋子走在一起，所以都圍繞着他。只是，現在的瘋子他思緒萬千，因為他想起自己小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那時候的他不管是學習最好的，還是最後成為壞孩子，總之，他的身邊永遠永遠沒有人陪伴，他總是覺得自己好是孤獨，總是試圖想和別人說說話，可是，又總是無法邁出那艱難的一步。
或許在瘋子他年齡小的時候，對於這種孤獨就感到非常害怕，所以他在心中無數次渴望，而現在夢想已然成真，因為儘管這是夜色朦朧的長街，儘管是在寒冷的天氣中，頭頂那夕陽色的路燈光彩，簡直就像是冬天還在運行那冰箱裏的燈一樣，而大家都是棉襖加風衣，甚至不時還被陣陣凜冽的寒風所侵襲至哆嗦，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所有人除過幾位女孩子以外，基本都是在抽着香煙，和瘋子他有說有笑，而話題基本都逃不過關於遊戲上面的問題。
走到幽深黑暗的小巷子中，曾經瘋子他覺得這裏簡直就是死者的世界一般，寂靜到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目前這種夜色漆黑，而且寒風通過巷子時，還發出呼呼的怪叫聲，再加上冰冷的天氣，更是令人覺得膽戰心驚，好似隨時就會有一陣寒風通過之時，那呼呼的怪聲中就會隨着死者的鼻息聲似的。
但現在不同了，這裏一點點也不可怕，目前如此大一群人，整整幾十號人呢，而且完全可以用喧鬧這個詞語來形容此時此刻的氣氛，更是伴隨着哈哈不止的大笑聲，所以任何人都感覺不到害怕。
等到了大院子之後，瘋子就準備開始做他的記錄，所以趕緊回到了宿舍。在回到宿舍以後，室友們還是老樣子，不過今天他們依舊有酒有煙，肯定是那一百塊錢還沒有花完，而且再過幾天就是這個月的中旬，至於這個月的中旬？這可是發工資的日子，雖然這個月的工資延後了十幾天，但這個月的工資，似乎大家都很少呢，畢竟都是十幾天沒有上班。
可是瘋子他自己卻不在乎這些，畢竟他銀行卡里的錢，依舊是過萬。只是小時候的瘋子，他哪怕得到五塊的零花錢，都感覺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一般的開心，而現在卡里明顯是萬元以上，可為什麼還是開心不起來呢？是因為這萬元還不能換回雨晗嗎？
想到這裏，卻不知為何，他竟然又想起了麗麗？這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啊？雨晗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簡直就如同他床頭那膠袋中，被手帕包裹着的鋼筆一樣，可為什麼今天的此時此刻，竟然會想到麗麗？
至於麗麗肯定在離這裏不遠處的房間中，或許是在燒開水準備洗漱一下，開始睡覺？畢竟麗麗睡覺前是有這種習慣的，而瘋子他完全沒有，或者說瘋子的室友們也完全沒有。
等等，怎麼一想起麗麗一下子滿腦子都是她呢？這有些不對勁啊？所以瘋子他也搞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了，只是下意識中拿出手機，看着上面的時間，晚上二十點三十分，又打開了通訊錄，看到了上面至愛的電話號碼，可能是出於習慣吧？所以直接又給這串號碼發送了一條短訊，內容是：我想你了。
對的，整個短訊的內容也就是如此簡單的四個文字而已，隨後，瘋子他就點燃一支香煙，又是拿出筆記本還有他自己的中性筆，開始記錄白天的事情，當然，關於麗麗的事情今天可要着重記錄，畢竟白天他都感覺到，他竟然對麗麗可能產生了心跳，這其實是很嚴重的。
而至於瘋子的室友們還是老樣子，一邊喝酒，一邊抽着香煙，然後抱怨着今天又沒有打到什麼好裝備，可他們的話題一轉，馬上就說著過幾天就要發工資了，而他們也開始計算自己的工資。
沒錯，網絡公司的員工們，他們遊戲賬號上有多少遊戲幣，在交給老闆的時候，這些遊戲幣就能換成人民幣，所以計算工資是非常簡單的。可是，當室友們計算完他們自己的工資以後，一個個的都是愁眉苦臉，總之，這種情況其實每個月的發工資前都會發生，只是此時此刻的情況，似乎比以往更加嚴重一些。
至於瘋子肯定不會和他們一起討論這些事情，所以只是繼續做着他的記錄，不過，這會瘋子感覺他自己的右手中指最近特別疼，偶爾還會抽筋，所以他放下手中的筆，看着中指最前端的左側，明顯皮膚組織被磨成了老繭，甚至都有些變形。
他看到這裏只是微微一笑，覺得他小時候上學要是如此努力的話，肯定都能考上大學吧？而所謂考上大學，那可是他奶奶畢生的心愿，只是他已經不能完成奶奶這個心愿了。
瘋子他今天記錄的很快一樣，只是依舊沒有記錄完，等到他又一次抽煙，然後下意識中拿起手機看到時間，是二十一點十五分，看到這裏他才明白，他才寫了四十多分鐘的字，只是雙手早就麻木地失去了知覺，這個是因為天氣寒冷，所以搓措手，又用嘴巴給手上哈哈熱氣。
也正在這個時候，瘋子他這才感覺到了雙手稍微恢復了一些知覺，這就坐在自己的床邊，仰頭看着頭頂的破爛鎢絲燈泡，不過這夕陽色的亮光還是很令人感到美麗。
瘋子明白，他的思維又開始跑偏了，所以又開始拿出自己的手機，似乎是在期待着雨晗的回信，但他這刻期待到的，卻不是雨晗的回信，而是一句女孩喊他的聲音。
“瘋子，走，我們去吃飯，我肚子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