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可瘋子並沒有將箱子還給她,而是咧嘴開口:“說得好像我不是農村孩子一樣。”
至此,她也就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跟隨着瘋子,這長街之上人流匆忙,更是車流匆匆,所有的人都有着他們各自的方向與目的,當然瘋子和麗麗此刻也有。
當又是一陣冰冷至極的寒風吹過,給人一種別樣的刺骨感,好似被刀片給划傷了一般,非常生疼,瘋子他立刻就打了個寒顫,而她更是,她穿得好單薄啊,牛仔褲也沒有圓滾滾,明顯裏面沒有保暖褲,上身一件黑色的,像是小孩子穿得那種可愛衣服,還有兩隻小熊相擁的圖案,只是這衣服依舊單薄,她將衣服的拉鏈拉得死死的,所以她也打了寒顫。
瘋子將她帶到了飯店門口,她看到這裏,眼神中出現了別樣的亮光,在飯店燈光的透射下,這股亮光看上去竟是如此悲涼一般,瘋子隨口說著先進去吃飯,而她只是默默低頭說著,她要找房子,還要付房租。
瘋子一瞬間就理解了她在說些什麼,她口袋裏的錢肯定不多,就像他自己曾經剛到網絡公司一樣,所以瘋子開口:“姑娘你知道嗎?我剛到網絡公司的時候,沒錢、沒煙、甚至連被子都沒有,我師傅那天晚上帶我吃飯,牛肉麵,給我煙抽,甚至晚上給我找了被子,現在,我請你。”
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又是欲言又止,所以默默地低頭跟隨瘋子進入了飯店,這裏是牛肉拉麵館,其實對於瘋子來說,此時麵館的麵條已不再昂貴,即便就是加肉也就十五塊錢一碗而已,瘋子細心地詢問她是否吃香菜,然後就叫了兩碗拉麵,其中一碗沒有放香菜。
拉麵館的人這會還挺多,看上去挺熱鬧的,人聲吵鬧,甚至裏面還有空調,很是暖和,而飯店外面則是寒風呼嘯,看上去好像要下雨了吧?
哦,對了,其實瘋子他所在的這座大城市,是屬於南方地帶,冬天看到雪花的幾率幾乎為零,冬天這裏即便再寒冷,哪怕結冰,那麼也只是會寒風呼嘯中下着傾盆大雨罷了。
似是很溫馨的飯店,裏面熱氣繚繞,瘋子和她吃過飯,她要付錢,可被瘋子制止,然後兩人又是出門,外面早已下起濛濛細雨,在夕陽色的路燈下,這些細雨就像是某種迷霧一般,若非是這寒冷至極的天氣,甚至都能讓人感覺此刻置身在仙境一樣。
瘋子腳下的步伐加快,她也是,因為冬天時的白天時間縮短,下午六點左右即是天色大黑,路過幽深的小巷,這裏沒有路燈,一片漆黑,更是寒風在過往幽深小巷之時,發出呼呼的怪叫聲,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瘋子突然想到了些什麼,然後想將她安置在幽深小巷的一處門樓下,而他自己想去買包香煙和一瓶酒,可是她害怕,她說著:“你不會要把我扔在這裏吧?我不認識路啊,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她的聲音在顫抖,明顯害怕極了,瘋子想想也對,將她一個人扔在這裏,確實不安全,她如此漂亮,而且這裏又是如此幽暗,仿若死者的世界一般寒意肆襲,令人膽戰心驚,所以瘋子決定帶着她,所以他又是提着箱子,而她緊隨其後,可瘋子知道,她在發抖,估計這鬼天氣實在是太冷了,而且這裏也太過黑暗了吧?
瘋子帶着她又出了小巷子,在門口的小賣部買了兩包香煙,還有一瓶烈性的北京二鍋頭,他迫不及待,打開白酒就咕咚咕咚喝了兩口,一下子烈酒灼心的感覺,令瘋子他似乎又找到了自己一樣。
可是瘋子這會卻看着小賣部里的鎢絲燈泡發獃,小賣部的老闆是位年邁的老頭,他也好奇地看向他自己頭頂的鎢絲燈泡,隨即開口問瘋子:“看我家電燈做什麼?”
瘋子微微一笑:“老闆,你家沒有開暖氣吧?蚊子都不出來。”
年邁的老頭迷惑至極中轉頭望向瘋子,但也沒有說些什麼,因為他認識瘋子,瘋子經常在他這裏買酒喝,也買香煙,老頭知道瘋子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所以迷惑之後也就只是搖了搖頭而已。
可當瘋子轉頭之時,她卻獃獃地看着他,瘋子知道自己方才可能有所失態,所以提着酒瓶又是喝了一大口酒,這就趕緊繼續回到幽深的巷子中。
她依舊緊隨其後,只是一言不發,可瘋子目前覺得左手拿酒瓶,右手拿箱子很是不方便,因為總要換手,箱子確實有些太重,甚至是漆黑的夜空中飄落的濛濛細雨,這再加上寒風的呼嘯,讓瘋子他這一瞬間覺得,生活好是沉重啊,不!是想雨晗了,如此寒冷的冬天,不知雨晗她該怎麼過,要不發條短訊問問?
“蛇!快跑!”
瘋子突然大叫,這可是將麗麗嚇個半死,都嚇至尖叫了,好像都哭了吧?畢竟這條巷子晚上真的是有些太過恐怖,而且走到中間時,遠離了城市的喧嘩吵鬧,這裏剩下來的唯有寒風通過的呼呼怪叫聲,也唯有那似來自死者世界的寒意一般。
在這樣的情況下,別說麗麗她這位女孩子了,就是瘋子他自己第一次來這裏,那天也不剛好晚上嗎?那次瘋子他自己也被嚇到了呢,而現在瘋子又說有蛇,麗麗她不害怕才怪呢。
瘋子就像瘋子一樣向前跑着,麗麗尖叫着,在後面狼狽追逐,似想追逐瘋子這模糊的影子,只是還好,瘋子他負重跑步,肯定跑得不是很快,一路跑到快到大院子時,才有了一盞路燈,而且這路燈還是房東特意放在門口,可以說是私人物品,並非公有。
她站在瘋子邊上,一雙大大的眼睛裏閃爍着淚花,她被方才的瘋子給嚇壞了,她氣息有些不定,渾身都在發抖,而瘋子卻是呼吸急促,哈哈大笑着,接着瘋子就開口:“真是,真是、膽小,瞧把你,把你給嚇得。”
瘋子說完就提起酒瓶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又是伴隨着一陣咳咳的聲音,看來是被白酒給嗆到了,而她抿嘴,好似咬着她自己的嘴唇,臉色稍微慘白,眼中的淚花真的在打轉,好像想對此刻這樣的瘋子說些什麼,可又是欲言又止。
瘋子半天後才緩過神,然後就帶着她走到了院子裏,找了房東,租住了一間只要一百五十塊錢的房子,瘋子看到她的口袋裏只有三百塊錢,還是嶄新的三張一百,這會去掉了兩百,因為小房間也是需要五十塊錢押金。
此刻的她似乎又迷茫了,她開口:“師傅,我要去買被子,哪裏有啊?”
瘋子看着這間狹小至極的房間,估計只有四五平米吧?頭頂一盞破爛的鎢絲燈泡,一張床,還有一塊拖線板,這裏就再也一無所有了,而現在這裏有她,有瘋子,還有她的箱子。
像是夕陽色一樣的鎢絲燈光下,她柔順至極的黑色長發上,滿是水珠,看來外面的濛濛細雨可不是開玩笑,而這裏晚上一定很冷,瘋子知道她需要很厚很厚的被子,或許還需要電熱毯,可對於她而論,一位網絡公司的新員工?其實完全無法達到這些標準。
瘋子看到她在這夕陽色的鎢絲燈光下,單薄至極的衣服,甚至腳上還是一雙球鞋,簡直像是男孩子穿得那種,或許本來就是男孩子穿的吧?而她也正在發抖,不過此刻肯定不是因為害怕,只是因為冷。
瘋子點燃一支香煙開口:“我就住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你要是有什麼事,就大聲喊瘋子,我在的,這牆我感覺隔個八層也不會隔音。”
可她一點點也開心不起來,她的眼中透露出一種別樣的光彩,是迷茫,是無助、是無奈,瘋子只是點燃一支香煙,又是喝了幾口白酒,然後說著:“走,我帶你去買被子。”
出門,鎖門,然後她又跟隨着瘋子,再一次走向幽深而又漆黑的小巷,這一次她似乎沒有方才那麼害怕了,至少她的步伐在這凜冽的寒風與黑暗中,稍微變得有些平穩,可這步伐依舊帶着迷茫乃至無奈。
哦?瘋子聽着她輕微的腳步聲,瞬間明白,明白她是打工者,更是逐夢人,她只是那萬千此時此刻的逐夢人中的一員而已。瘋子想到這裏又是點燃一支香煙,瘋子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帶她去了衣服店,三十多歲的女老闆非常盛情,可她卻是滿臉的迷惑,眼中全是不知所措的亮光。
溫暖的衣服店鋪里,她慌亂失措,滿臉都是要哭出聲的表情,而瘋子只是說著那件棉衣看上去挺不錯的,順便再拿套女式的保暖內衣吧?
她依舊慌亂失措,欲言又止的樣子,眼中有了淚花,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吧?而瘋子只是付了兩百三十五塊錢,沒有講價,因為兩百三十五塊錢對於現在的瘋子來說,不是很多。
瘋子手中提着她的保暖內衣,她身上穿着一件粉紅色的呢絨棉衣,而瘋子的左手依舊提着他的酒瓶,又喝着酒,又買了被子,一張很是便宜卻還要五十塊錢的被子,一張一百一十塊錢的厚被子,瘋子說,壞的被子鋪床上,厚的被子蓋着。
她口袋裏還是有一百塊錢,她說要買暖水瓶還需要一個熱得快,而小店鋪就有這些東西,這次是花了她的錢,她提着這些東西,再一次和瘋子走至幽深亦黑暗的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