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判案(一)
楊之初聽完之後沉默不言,熱西提的話里除了涉及高大人的事之外,夾雜了很多私情都是關於帕里黛的事情。
楊之初知道他是寄希望於既然這兩件事情有些關聯,高大人的仇得報之後他妹妹也能夠回到他身邊。
但楊之初不敢輕易下這個保證,畢竟······熱西提的妹妹現在是生是死都是不確定的事情。
既然已經取得了熱西提的信任,楊之初就打算試試自己能不能打開這個魯班盒。如果裏面的證據十分關鍵的話,皇上的密旨上交待的任務就簡單多了。
這次熱西提雖然還是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乖乖的交出了魯班盒,只是一動不動的盯着楊之初的動作看他能不能打開。
楊之初嘗試了一下魯班盒常用的幾種解法,但是都沒有作用。這個魯班盒和常見的幾種樣式不一樣,明顯是經過改進的。除了加入假盒子和假開關之後,還設置了雙重保險。
既然不能立刻打開,楊之初只能將魯班盒拿回去慢慢研究。
從熱西提手中拿到了關鍵證據后,楊之初詢問熱西提之後的打算。
熱西提都已經從姬家離開兩年之久,而且他就在白河縣到處轉悠。既然姬家還沒有找到他帶他回去,這就說明姬家不重視他或者說不在乎他回不回去家裏。
“熱西提,你現在打算去哪裏?回姬家嗎?”
熱西提想都不想的回答:“我要跟着大人,等到高大人大仇得報,壞人得到懲處之後就去京城找帕里黛。”
楊之初也不在意熱西提話語中對自己的些許監督意味,同意了他的要求帶他回了縣衙,安排他和曹雲翰住在一起。
自從來了白河縣之後,楊之初還沒來得及騰出手來找尋曹李氏。最近一直讓曹雲翰先在縣衙讀書,晚上忙完公務之後指導他一個時辰的時間。
正好熱西提也是個秀才,讓他去和曹雲翰同住互相討教正好。
晚上的時候,楊之初照例去教導曹雲翰,順便測試一下熱西提這個秀才的水平如何。畢竟熱西提已經有三年都沒有正經讀過書,對許多內容都會陌生。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就是不知道熱西提到底直接退到了何種水平,跟曹雲翰這個進學三年多的學子比水平如何?
楊之初直接讓兩人互相出題,僅限在四書範圍內,因為曹雲翰只學完了四書。結果好似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熱西提倒退的已經連曹雲翰都比不過了。
讓曹雲翰先自己看書之後,楊之初將熱西提叫到書房直截了當的說:“你想重新科舉的話,我可以幫你回到縣學或者推薦你去府學都行,但是前提是你必須恢復原來生員應有的水平。”
熱西提從進書房開始就一直垂着腦袋不說話,等楊之初問完良久之後他才回答:“大人,我不想再讀書了。我原本讀書就是因為姬無說讀書有出息以後可以做大官,可我知道我不是讀書那塊料。
更、更何況我的秀才也不是自己考上的,我根本就沒有那個水平。”
終於將實話說出口之後,熱西提根本抬不起頭看楊之初。
原來高大人來找自己的時候,自己寧願到到處打小工也不願意重新回縣學就是因為他內心羞愧,自己根本配不上去縣學。
楊之初剛開始只是以為西涼這邊的科舉競爭力度小,所以秀才比較好考,比着文風較盛地區差一些是情有可原的。但沒想到原來此地還有秀才作弊之事,而且當初姬無一個小小的管家就能辦成這件事,可見完全是銀子起的作用。
不過楊之初沒有責怪熱西提的意思,但是該告誡的還是要告誡:“你既然已經拜過孔聖人,進過縣學,不管你原來有沒有這個水平,現在起你必須有匹配起這個秀才的實力。
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暫時做個師爺,晚上就和雲翰一起讀書。
等你通過我的認可之後就是正式的師爺了,大部分事情我都會提點你,不過你自己也要努力,不能偷懶。
至於你妹妹的事情,你一介白身,就算到了京城也找不到你妹妹。你現在告訴我你妹妹的長相,我畫出來後送到京城託人去找。”
楊之初雖然對熱西提不夠了解,但是從見他的幾面也知道一些信息。雖然有時候他思考事情不夠周全,但是口才流暢,腦袋靈活還不會偷奸耍滑,做師爺最好不過了。
暫時讓他跟着自己鍛煉一段時間,可以的話留在身邊,不行的話幫他另找出路也可以。
熱西提本來以後楊之初會因此惱怒訓斥他一頓,沒想到訓斥之後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他本來除了找帕里黛之後對將來也沒什麼別的打算,因此楊之初一說他就立馬應下下來。
等把畫完畫像將熱西提送走之後,楊之初才揣着魯班盒回到了屋裏。因為和熱西提談話之後畫像花費了一番功夫,楊之初回來的時候林榮已經熬不住熟睡了。
楊之初洗漱上床之後,逐漸習慣側躺着的林榮感受到身邊的熱氣,就自動找到身邊的楊之初抱住他的腰才沉沉睡去。
楊之初凝視了林榮半響,發現她睡覺時嘴角也微微上揚,看上去十分幸福的樣子。
楊之初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出去摸了摸林榮的臉,感受到和自己常年冰涼的手心不同的熱度之後才收回了手掌,擔心涼意會弄醒林榮。
小心翼翼的把林榮的胳膊移開,楊之初下床去把魯班盒拿到床上之後才又回來。
心事重重睡不着覺的楊之初解了很久的魯班盒,直到感覺到濃重的困意襲來才隨手將魯班盒放在腳踏的位置睡下。
第二天是集中審理案件的日子,白縣丞和白主簿也會到堂觀案。這天也是熱西提作為楊之初的師爺走馬上任的第一天,由他負責記錄案情和相關證詞,協助楊之初審理案件。
作為師爺的話,熱西提就必須有一個漢人名字,但是他顯然不能再叫姬有,楊之初就以高為姓給他取名叫西倜。
雖然打聽姬家就能知道姬家家主的弟弟姬有消失了很久,但幾乎沒有人見過熱西提的長相,所以眾人對楊之初隨口編造的熱西提的身份沒有任何懷疑。
第一個案件就是土地侵佔案,由高山村村民劉豐狀告裏長利用職務之便強佔他家的荒地。
這個案件一開始楊之初就覺得奇怪,同樣是農家子出身,楊之初也明白一個道理叫做縣官不如現管。
所以一般很少有村民會到縣衙狀告裏長,即使這次狀告自己將這個裏長免職,下一個裏如果不是狀告人本人的話,新任里長會用更加隱蔽的手段讓狀告人吃虧,這種敢於挑戰里長權威的人無論誰當上里長都不喜。
故此楊之初讓王少力帶人去高山村細細查訪,甚至讓他們到隔壁村子去詢問他們對於高山村裡長和劉豐的看法。看了王少力的回稟之後,楊之初也已經找到了此案必須的關鍵證據,就讓人帶劉豐和里長劉大江上堂。
一進大堂劉豐就跪地哭喊:“大人,小民碰到這種黑心的里長真是活不下去呀!還請青天大老爺一定要給我做主呀。”
旁白你的里長只是安靜的跪着等候楊之初的命令。
楊之初掃了一眼台下的兩人,劉豐看起來骨瘦如柴並且一副精明相,相反的里長看着就是壯實的莊稼漢,但是表現進退有度。
拍了驚堂木讓兩人安靜下來之後,楊之初才讓熱西提宣讀劉豐呈上來的狀紙:小民白河縣三花鎮高山村劉豐狀告裏長劉大江侵佔其荒田五畝,私自在上開荒種田兩年。
“劉豐,狀紙上所言是否屬實?”
劉豐還是熟悉的跪地哭喊:“大人,小民所言句句屬實,你可要相信小民呀!”
楊之初將目光轉到劉大江身上,問道:“劉大江,你對劉豐所言如何辯駁?”
劉大江俯身回到:“回大人,小民認罪。不過不是劉豐所告搶佔土地之罪,而是任其荒蕪土地之罪。
劉豐多年荒蕪土地,致使下等田變為荒田,小民看不過才為其耕種。”
楊之初拍下驚堂木,對劉豐斥道:“劉豐,劉大江所說你如何解釋?”
劉豐好像是沒有想到事情突然發展到這種地步,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大人,小民決沒有將納糧田荒置成荒田,都是這個劉大江胡言亂語。
我狀告他侵佔荒田,他這麼說就是為了誣陷與我。”
楊之初聽到這裏基本上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緣由,於是快刀斬亂麻的讓人帶證人和拿證據上堂。
王少力去高山村調查回來之後,就給出了楊之初重要的信息。
劉大江是一個很強勢的村長,所以基本上村裡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要管,並且不能違反他的判定。而劉豐就是高山村的異類,整天遊手好閒,跟他爹一樣不事農桑,家裏的五畝荒田至今沒有開過荒。
至於搶佔土地之事,村裡人都說是因為劉豐太遊手好閒,劉大江看不過去才替他開荒,並沒有搶佔土地的意思。
回來之後楊之初讓劉主簿和戶科吏員一起查找高山村的魚鱗冊和黃冊,結果發現了異樣之處。
魚鱗冊作為土地登記冊簿,每年都要在徵收賦稅之前重新丈量登記修改,但是賦役黃冊確是十年一造。
楊之初發現劉豐家裏的五畝土地在黃冊上面是下等土地,但是到了魚鱗冊上已經變成了荒地,但是沒有收到任何荒蕪土地的懲罰。
而剛才劉大江為了逃脫罪責,故意說出劉大江家中土地是下等田的事實轉移楊之初的注意力。
如果楊之初之前沒有發現,現在確實會覺得劉豐所言全部為假,此案到最後劉豐說不定還會從狀告人變成被告人,而劉大江順利脫罪。
但是楊之初已經提前知道,並且已經提前調查過劉大江開荒兩年時間並沒有將任何收成還給劉豐,要是劉豐沒有發現的話說不定永遠都不會還給他。
劉豐最是懶惰,出生二十年間從沒有去田地里轉悠過,或許連家裏的田地在哪都不清楚,所以劉大江才敢這麼大膽。
但恰巧劉豐想賣掉這五畝荒地,發現了此事之後就立刻將劉大江告到了縣衙,畢竟他這種渾不吝的混子什麼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