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土豆和山藥

謝知契戴着防燙手套端着碗出來時，莫滄頤對小眉道：“吃飯了。”

接着他就進了廚房，幫謝知契一起往外端盤子。

晚餐是咖喱飯，咖喱煮的紅紅的，看起來就很有食慾。謝知契把擺盤也弄得很漂亮，米飯放在碗裏壓實然後扣在盤子裏，旁邊再澆上濃稠的咖喱。小眉在餐桌邊坐下，拿起勺子將米飯搗開：“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耶……聞着也很香，小謝哥哥很會做飯啊！”

謝知契笑了笑：“快吃吧。”

莫滄頤舀起一勺咖喱來，牛肉是已經切成小塊的，其他蔬菜都煮的很軟。有一小塊看起來糯糯的似乎是土豆，莫滄頤送入口中，才發現這是山藥。

小眉也發現了，她咽下食物後有些驚奇：“我還以為這是土豆呢，沒想到居然是山藥？”

謝知契道：“家裏沒有土豆，只有前幾天買的山藥，所以就拿它煮咖喱了。怎麼樣？好吃嗎？”

莫滄頤連連點頭：“好吃好吃！你做的都好吃……”

小眉略帶嫌棄的瞥了莫滄頤一眼：“你怎麼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她把米飯搗開混着咖喱汁拌勻：“不過的確很好吃呢。山藥和土豆在某種程度上還真是有點像啊，煮熟了都屬於那種可以碾成泥的類型……口感也像，就是味道不一樣，吃起來雖然不同，卻也很好吃啊。”

謝知契也笑：“是啊，山藥也可以讓湯汁更濃稠的……”

忽然他不說話了。

小眉埋頭吃飯，莫滄頤卻看到謝知契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愣了一下：“怎麼了？”

謝知契轉過頭來，一臉凝重的看着他。

“雖然煮熟了之後都能碾成泥讓湯汁變濃稠，但是到底山藥和土豆不一樣啊！”

莫滄頤一時間沒明白：“是啊，山藥和土豆不一樣啊……嗯？”

謝知契道：“會不會，從一開始，你考出來的成績就不是你的？”

小眉一臉茫然的抬頭，嘴角還有飯粒：“啥啥啥？你們在說啥？”

莫滄頤回家一通翻找，自己高中時期的課本都塞在一個箱子裏面放在地下室里，准考證大概率也在那裏面。把箱子倒了個底朝天，終於飄出來一張已經發了黃的准考證。

“找到了！”

謝知契立刻接過他手中的這張紙。准考證上還有莫滄頤十八歲時拍的照片，當時他的臉上還帶着稚氣，頭髮留着當時最流行的劉海。謝知契仔細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莫滄頤：“沒錯，這照片的確是你。果然……這准考證上沒有身份證號！”

莫滄頤拿過來一看，果然准考證上只有考號學籍號，根本沒有身份證號。

謝知契深吸一口氣：“你高考那年正好是臨都市准考證上沒有身份證號的最後一年，接下來那年的高考就都有身份證號了！”

莫滄頤回憶了一下：“因為帝都的准考證一直是不帶身份證號的……一直到幾年前才開始改成全國統一的……”

謝知契問：“回憶一下，你們當年准考證是怎麼得到手的？是自己在網上打印的嗎？”

莫滄頤搖了搖頭：“不是，是學校統一打印然後發給我們的……”

“統一打印發給你們的？”謝知契一臉吃驚：“我高考的時候是自己打印的……”

莫滄頤撓頭：“我們當時是學校擔心有學生忘帶准考證……因為我們的考場就在本校……”

謝知契一拍手：“那這樣就更有可能做手腳了！接下來就要去看看你真正的准考證號了……”

莫滄頤再一次聯絡了考試中心，報了身份證號要求查自己的准考證。一個PDF文件發了過來，莫滄頤抖着手打開來。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個照片。

照片上的人……不是他。

照片是黑白的，髮型和自己一模一樣，但是莫滄頤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人不是自己。

謝知契看到照片后愣了一下，隨即道：“這……要不是我見過你真正的證件照的話，還真會以為這就是你……”

莫滄頤“嗯”了一聲，面沉似水。

“是啊，畢竟這麼多年了，模樣肯定是有變化的。如果不是自己，怕是沒幾個人會發現的……”

准考證號就更不用說了，前面幾位是都一樣，但最後三位完全不同。

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謝知契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來：“謎題解開了。”

准考證上沒有身份證號真是一個極大的漏洞。莫滄頤手裏的這張准考證，雖然照片是自己的，但它的考號、學籍，都是另一個“莫滄頤”的。

這樣一來，就相當於莫滄頤去替莫梓戌考試，而莫梓戌則是替莫滄頤考試。等到成績出來，自然莫滄頤寫出來的試卷，都成了假莫滄頤的分數。

學籍沒有做過手腳的痕迹，這是當然的了，因為根本就不需要在高考成績上做手腳。

莫老師做的手腳……是在高考報名之後的信息錄入上。

莫滄頤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形，在拍准考證的照片時，莫老師忽然讓自己去幫忙跑腿帶個試卷。等他回來時，自己班的人已經都拍完了，在拍的是第二個班級。

莫老師當時對他說，把他排在這個班的一個位置，讓他在這裏排隊把照片拍了。

拍完照之後信息立刻被打印出來，分發給每一個學生檢查是否有誤。拍照那天誰也沒帶身份證，莫滄頤更是記不住自己的身份證號，所以只看着照片是自己的就沒在意。

更重要的一點是……其實當時自己甚至沒有仔細核查的時間。因為在回到教室之後，莫老師又支使自己去搬什麼作業了。等到他再回來，信息表已經被收上去了。

細細想來不由得渾身震悚——這麼關鍵的時刻，他為什麼要叫自己跑來跑去？

什麼把他排在這裏……他拍照時對應的身份信息壓根就不是他自己的，而是那個莫梓戌的啊！就算記不住身份證號，看出生日期也能分辨出來差錯，所以乾脆不讓自己有仔細看信息表核對的時間！

提前把莫梓戌改名為“莫滄頤”，烏龍一下子就鬧出來了。反正照片是自己，名字也是自己，怎麼會想到那張信息根本是別人，那准考證也和自己未來的成績毫無關聯？

謝知契深吸一口氣：“這張當年的准考證一定要保存好，它是我們翻盤的最有力的證據。”

莫滄頤相當激動：“那還等什麼，趕緊去……”

“還不行。”

謝知契打斷了他，莫滄頤一臉驚愕：“為什麼？”

謝知契握住他的手，認真的看着他：“莫老師的這個操作的確讓人意想不到，但是有一個問題。他做的這個手腳，雖然最後學籍成績都不用再後台操作，但前面還有一步是他沒有辦法偷偷摸摸去做的。你進考場的話，監考員除了核對你的考號之外，也會檢查你的身份證啊。”

莫滄頤這才想起來：“是啊，如果進來一個考生他的考號是一致的但身份證號對不上……”

謝知契頷首：“是的，這樣一種情況肯定是要上報的。高考是大事，一點差錯都出不得，哪個考生在結束之後才發現出了問題，那麼從這個考生開始，考場、考點甚至區市和省都要有受到處罰。考號和身份證號對不上這樣的大事，監考員怎麼會不上報？”

莫滄頤腦子一轉：“……監考員……也被收買了？”

“沒錯，並且兩個考場的監考員都被收買了。你這邊有問題，冒牌貨那邊也有問題啊。只有監考員不上報，他這魚目混珠的計劃才能徹底完成”，謝知契神色肅穆，“如果我們拿着准考證繼續維權，那一定會牽扯出當年的監考員來。監考員自然不想被處罰，那他們會怎麼做？”

莫滄頤看着謝知契：“他們……他們肯定要否認的吧？”

“對，他們會否認。但只是否認還不是最壞的結果，最壞的結果是……他們和莫老師再一次串通，堅稱沒有這回事，甚至說我們是把那個冒牌貨的准考證打印下來以做偽證……儘管這些可以通過紙質鑒定來排除，但對於你在網絡上的評價會變得很難看。那些黑你的人一直都在，很難不保證他們會趁着這個機會在網上大放厥詞，說你為了圓謊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莫滄頤點頭：“的確……”

“我們不僅要維權，還要乾淨利落、不留後患的維權。”

謝知契兩隻手包在莫滄頤手的外面，低頭凝視着兩人交疊的手：“我們不能讓敵人結為同盟沆瀣一氣，而要讓他們自相殘殺。”

莫滄頤反過來去握他的手：“我們要怎麼做？”

謝知契笑了笑，湊過來在他的臉邊親了一下。兩人的額頭碰在一起，現在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父親出去和朋友散步了，母親則在超市買菜。

“不要慌，這件事……需要你爸爸來配合一下。”

莫滄頤一臉詫異：“我爸？”

謝知契點頭。

“沒錯，就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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