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韋皋的執念
第二日一早，趙翼興沖衝去找韋皋，商量組建醫護兵的事情。
沒成想進了帳門，發現不但韋皋在這裏，就是湊羅棟和一些將領，也已經在裏面了。
“我大唐的霍驃騎來了。”韋皋笑着說道。
諸位將領也是哈哈大笑，知道這是在調戲趙翼。
這些傢伙們眼紅趙翼這次不但捨命引誘敵軍，還抓了對方主帥。
笑得也是不懷好意。
“使相謬讚了，都是小子應作之事。”
韋皋點點頭：“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小小年紀由此見識，已然不錯。”
湊羅棟也趁機過來吹捧趙翼，趙翼對他那日延誤之事耿耿於懷，便冷言頂了回去。
湊羅棟自己討了個沒趣。
“輔之來的正好，我們正在討論攻打無憂城之事。”
趙翼微微一愣，“怎麼，大帥還是要攻打無憂城？”
“這是自然，若不如此，我大軍在此盤桓，豈不是浪費時間。”
諸軍將領也是紛紛贊同。
趙翼清楚的記得，自從無憂城被吐蕃奪得之後，哪怕是在韋皋之後，大唐也未曾奪得此城。
直到李德裕成為西川節度使之後，吐蕃人叛將主動獻城，大唐才有機會獲得這座城池。
只不過此事被時任宰相牛僧孺拒絕，仍然交還吐蕃，成為大唐的恥辱。
此時此刻，剛剛經過大戰的唐軍，真的還有機會收復無憂城嗎？
“使相，小子有一言要講。”
“講來，老夫聽聽你的高見。”
“小子認為，此時攻城，雖有敵軍士氣低落之機，卻無天時相助之利，莽然進攻，恐怕毫無建樹。”
“哦？何以見得？”
“使相，如今已經是十月，天氣寒冷，我軍遠來攻城，防寒物資不足，若要在此久駐，怕是大雪一下，則凍傷者無數。”
“這個，老夫也考慮過。”韋皋說道，“老夫已命太初抓緊時間準備防寒衣服，撥付前線，爭取在大雪來臨之前送到。”
“遠水不解近渴。此時準備，恐怕大雪封山之時，也未必能夠運到，徒費自裁。”
“這個嘛...”被他這麼一說，韋皋也有些打鼓。
“其二，無憂城地勢險峻，三面臨江，一面懸崖。本身進攻就已經不易。氣溫驟降之下，吐蕃人只需要仰賴天險，就能做好防禦。而我佯攻不說，還要抵抗低溫，戰鬥力是大打折扣的。”
有些將領對趙翼的分析頗不服氣，正要站出來反駁，便被趙翼堵了回去。
“第三，就是傷亡。我軍連番作戰，傷亡重大，士卒傷口糜爛着無算。如今再攻打無憂城，若是久攻不下，恐怕被對方反擊，亦未可知。”
趙翼說完這三條，就靜靜的看着韋皋。
他沒有把握就此勸阻韋皋，畢竟無憂城是韋皋一輩子的執念。
但是他希望這位使相，能夠明白自己苦心。
“如你所說，我軍該如何去做？”
趙翼心中一喜，隨即說道：“若是使相實在有所介懷，不妨下令調大軍馳援昆明城，主力則就此返回成都。”
“昆明？”
“不錯，昆明雖然也是吐蕃堅城，但是其險不及無憂城，只要兵力足夠，完全有機會攻下。”
“昆明不但製鹽發達，更重要的是可以協助地方頭人，恢復生產，讓其沐浴聖朝教化，乃是極大的功德。”
最重要的一點，趙翼其實沒有講，那就是控制昆明，就遏制了南詔向北滲透的勢頭，如此一舉數的之策，才是唐軍應該去做的。
湊羅棟聽趙翼提到昆明的時候，就已經心頭一跳，此刻自然坐不住了。
“昆明雖然重要，但是維州才是根本，不能拿下無憂城，吐蕃捲土重來，只是時間問題。”
趙翼冷笑：“此番交戰，吐蕃損失約有二十萬之眾，連河隴之地的精銳騎兵都損傷殆盡，還有什麼還手之力！”
“打蛇不死，後患無窮。”
“見機行事，方是智者所為。”
趙翼和湊羅棟越吵越激烈，前者一力主張撤軍而南下，後者則是主張拿下維州才是正事。
帳中的將領們也你一言，我一語，就兩個人的觀點吵了起來。
總而言之，支持湊羅棟的佔大多數。
“罷了，此事，容老夫再想想。”
趙翼知道，韋皋還是不忍心舍掉無憂城，他想了想，便說道：“小子斗膽，願和使相賭一賭。”
“哦，你要怎麼賭？”
“就以一月為期，若是使相攻下維州，小子所有功勞，全部一筆勾銷。”
所有人都被趙翼這大膽的賭約驚呆了，要知道，他本次的戰功，肯定能得到極其豐厚的賞賜，甚至加官進爵，亦未可知。
而這一次，他要一次性都賭進去，可謂是膽大包天。
“你可想好了，軍中可無戲言。”
“小子願立下軍令狀！”
“好，那若是你贏了，老夫便聽從你的建議，改弦易轍，南下昆明！”
趙翼心想，一個月後，恐怕就是昆明，也不是那麼容易打下來的了，這個結果，自己可是虧大了。
“不必如此，若是一個月後，小子僥倖贏了使相，還請使相滿足小子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
“現在不方便說出來，到時候自然揭曉。”
“好，這個賭約，老夫應下了。諸位將領可作為見證之人，一個月後，若是拿不下維州，老夫就許你一個願望。”韋皋豪爽的應了下來。
接下來一個月，唐軍在韋皋的指揮下，對無憂城發動了數次進攻。
剛開始，唐軍勢如破竹，有一次甚至攻入城中，眼看就要勝了。
可惜城中守軍抵抗頑強，很快就把主動權多了回來。
如是幾次，唐軍因為擒獲論莽熱提高的士氣，開始漸漸低沉。
這種情況隨着氣溫的降低，愈發嚴重起來。
以至於聯軍的進攻越來越疲軟，傷亡越來越大。
與此同時，由於枯水期來臨，本來通過水道送來的糧草不得不藉助陸路，這一來二去，不但後勤部隊越來越大，就是速度也慢了下來。
與此相反，吐蕃人是越來越有信心，守御更加頑強，無憂城越來越難以攻克。
一個月後，韋皋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敗，收拾起部隊，開始撤軍。
經此一戰，趙翼的名聲在西川軍中越來越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