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愫暗生
(1)
花好在御花園裏宴請自己的叔父曹智。
曹智已經是五十餘歲的人了,兩鬢斑白,原本曹稟是他一生唯一的期望,家大業大最終不過是傳給後人的,可是曹稟卻頃刻間喪命於此。
花好令人給曹智賜座,親手捧起一杯暖茶交在叔父的手裏:“叔父,都是本宮的錯,沒有能保護好表弟……”
曹智說:“娘娘,這也是曹稟命賤的緣故,和娘娘你無關。聽聞娘娘已經懷上龍胎,真是可喜可賀。”
花好欣慰地撫摸着腹部說:“其實本宮也很意外,御醫曾說本宮再難懷孕,沒有想到老天還是賜予了本宮一個皇兒。或許是老天也不希望我們慕容家族斷了血脈。”
曹智陰沉着臉說:“娘娘可不要忘記了,現在外人知道的是皇上才是慕容家族的人,娘娘是我們曹家的人,誰又能知道娘娘你才是慕容公主誕下的唯一血脈,他慕容敏根本就不姓慕容!”
花好長長嘆了口氣:“叔父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木已成舟,皇上縱然不姓慕容……可是本宮的孩子總是姓慕容的。”
往事如夢如煙。
三年前,慕容敏聽從母后柳翩翩的命令,從太湖中找到了打漁女花好,欲將她隆重娶回宮中。但堂堂皇帝娶一個出身卑賤的打漁女傳揚出去始終有損皇室顏面。於是,慕容敏就派人四處查找花好母親娘家人曹家人的下落。
曹家祖輩也曾經顯赫過,曾祖父曾官居朝廷一品,才將女兒嫁入後宮成為德妃娘娘。然而德妃娘娘並不受寵,只有生下皇子才能保住地位。
德妃娘娘身邊有一個貼身婢女風四娘,風四娘與當時潛伏在東魏後宮中充當樂師的西楚皇帝宇文蕭私通。一個風雨之夜,德妃娘娘和風四娘同時誕下孩子,德妃娘娘生的是公主,風四娘生下的是男孩,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德妃娘娘留下了風四娘生的男孩,而將親生女兒送出宮去。
那男孩,就是慕容敏的父皇慕容乾,而他本姓是宇文,他應該是西楚皇族的血脈。
與此同時,曹家犯事,被連根拔起趕到邊疆寒土之地。德妃娘娘換子的秘密也只有家族裏少數幾個長輩知曉。但他們無力保護德妃娘娘生下的公主。
德妃娘娘生下的公主,被人收養流浪到太湖邊,與普通漁民成親生下了一個女兒,那個女兒就是現在的花好。
這一段身世終於被挖掘出來,為了彌補上一代人的虧欠,也為了掩飾這段塵封的歷史,太后柳翩翩命已經繼位的兒子慕容敏去太湖尋找花好,將她封為皇后,並且承諾,她若生下皇子則為東魏皇位第一繼承人。為了掩人耳目,慕容敏免去了曹家的罪責,將他們從邊寒之地召回,但因為忌諱他們掌握了皇族的秘密,所以承諾他們生活富庶但不可以入朝為官。
只是人的慾望始終是無窮無盡的。有了數不完的金銀珠寶,曹家人又開始幻想入朝為官,重新恢復祖輩的繁榮。
其中,又以曹智最為野心勃勃。
“娘娘,小皇帝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人,他真的會安心讓你的孩子繼承皇位嗎?要知道你是知道他秘密的人,他會感覺自己一生都會受到你的要挾。哪個皇帝會甘心受人要挾呢?但凡以後有其他妃子生下皇兒,他就可以隨時找借口封別的皇子為太子。”
花好哈哈大笑:“叔父大人,這點你就不用操心了,本宮早已料到這點,所以本宮不准許皇上再納任何妃嬪,本宮的孩子就是他唯一可以擁有的骨肉,不立本宮的孩子他還能立誰的孩子呢?”
曹智看着花好志得意滿的臉龐,終於不再相勸,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花好沒有讀什麼書,性格又倔強,如果沒有碰壁她一定不會醒悟。
曹智是沉得住氣的人。
“娘娘,你現在懷有身孕,身邊需要有自己的人照顧。”他小心翼翼地說。
花好微微頷首:“叔父說的是,雖然皇上暫時不肯給叔父加官進爵,但並沒有限制叔父居住在京城。本宮會安排一座大宅子給叔父居住。有叔父在京城,本宮的心也能安定一下,直到將太子安全生下來。”
“娘娘,兩年前娘娘究竟是如何會滑胎的?”
那原本是花好最不情願想起的事情。
那時候她與皇上還算琴瑟和諧,又很順利地懷上龍胎,後宮一片歡喜。
無奈懷孕到第三個月的時候,有一次她去御花園散步,步下每日必走的一條石階時,腳步一滑,從石階上摔了下去,孩子就這麼沒有了……每每回想此事,花好都只能感嘆是那個孩子和自己沒有緣分。
曹智靜靜地聽花好回憶此事,眉頭不禁緊鎖。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平時走習慣了的台階怎麼會忽然滑腳?若說是後宮女人爭風吃醋,可是後宮又只有她花好這麼一位醋缸皇后。
但直覺告訴他此事透着蹊蹺。
兩人正閑話着家常,忽然太監來報:“皇上駕到。”
穿着一身黃色錦袍的慕容敏下朝回來,瞧見曹智跪在花好身邊,他親手將他攙扶起來:“都是一家人,免禮。”
曹智叩謝,抬頭觸碰到皇上的那雙眼,渾身不禁有些冒冷汗。這雙眼眸流露着和皇上年齡不太一樣的冷漠深沉,雖然皇上唇角帶着暖暖的笑意,但曹智知道,這位皇上可並不像花好形容的那樣,是一個可以掌控的文弱少年。
他想起自己可憐的獨子,不明不白就死在校場裏,心裏不禁生起了一絲怨恨。
慕容敏說:“曹稟是為國捐軀的,朕已經追封他為護國將軍,雖然人死不能復生,但這也算是曹稟為曹家增光,曹智,你不會有所埋怨吧?”
“皇上,曹稟能為國家捐軀,是曹稟的福氣……”曹智說著言不由衷地話,還配合著灑落幾滴淚水。
花好趁機告訴皇上,要讓曹智在京城住一段時間。
慕容敏送給曹智一塊金牌:“也好,曹智,你以後多陪陪皇後娘娘說話,執這塊金牌也可以隨時出入後宮。”
花好得意地覷了曹智一眼,心想皇上對我們曹家還是有情有義的。曹智接下金牌,心裏卻依然感覺沉甸甸的。皇上越大度,他越覺得皇上城府很深,所以,他也要愈發打起精神好好保護好花好。花好的孩子才是他未來可以得到潑天權勢的保障。
領着孩子的屍首回到驛館,曹智不禁悲從中來,自己年過半百,沒有想到卻遭遇了斷絕香火的災難。家業再大,又有何用?老死時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了。
老管家奉上暖茶,看着老爺老淚縱橫的樣子,他熟悉老爺所想,小心翼翼地說:“老爺,請不要太難過,天無絕人之路。”
曹智悲戚地擦拭着眼淚:“曹家已經走上絕路了,我已經絕戶了。”
老管家說:“老爺,你忘記了嗎,當初你在京城時,曾與一貧家女子有過一夜之歡愉,那女子後來不是帶着一男孩上門來認親嗎?說是老爺你的骨肉。”
曹智頓時呆住了。
怎麼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他原本是與那貧家女子逢場作戲的,哪裏知道那個女人10年以後竟然帶着一個孩子來找自己,當時他斷然不肯相認,天底下哪裏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他懷疑那女子是想要敲詐自己的錢財。
可是如今自己唯一的兒子已經死了,沒準那女人生下的真的是曹家的骨血呢?
他吩咐老管家:“你去找找看,如果能找到,那孩子如今也有17歲了。”
但願,那是自己的骨血。
(2)
沐小魚快要被藍斂玉給煩死了!
自從他在校場上無意中對自己表白了以後,臉皮就變厚了,總是糾纏着她。
不管她走到哪裏都可以瞧見他遊魂一樣的身影。
沐小魚可不是喜歡和人家玩曖昧的女孩。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感覺就是沒感覺。
雖然大師兄看上去樣樣完美,可是愛情並不是你完美我就一定要愛你。再說,大師兄和金兀啄的那場比試實在是太丟雪山門人的臉了,沐小魚都覺得小太監敏兒幾乎都比藍斂玉要爺們兒。
“小師妹,這是我特意讓人從雪山給你摘來的天山雪蓮,你看看,喜歡嗎?”
“小師妹,我在京城大酒樓訂了位置,我們一起去吃飯?”
“小師妹,你姑姑最近缺不缺銀子,我這裏有三千兩的銀票,你拿去給姑姑?”
“小師妹,你到底要我怎麼哄你你才開心呢?”
……
不甚其煩的沐小魚猛然轉過頭來,蘭花手一指:“快看,你身後跟着一隻鬼……”
藍斂玉笑笑說:“你就別耍我了,你用這招都用了好多次了!”
沐小魚說:“這次是真的。”
不等藍斂玉回頭神來,他忽然感覺脅下一陣刺痛,回頭一看,是自己的死對頭金兀啄正拿着一把雪亮的劍刺着他:“給我滾!”
藍斂玉感覺雙腿顫了一顫,但依然記得要保持自己的風度,他對沐小魚說:“師……師妹,我想我家裏還熬了湯,我我不想浪費……我回家喝湯,失陪了。”
說完就施展輕功忙不迭地跑路了。
沐小魚鄙夷地撇嘴:“膽小鬼。”又沖已經摘下了面具,容顏美如玉的金兀啄說:“你是來給我送銀子的吧?沒有想到你這四皇子竟然也做這麼卑鄙的事情,我姑姑又沒有得罪你,你憑什麼給人家下蠱毒?”
“我做任何事情不需要向你交代。”金兀啄冷冰冰地吐出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發現他容貌太美,沐小魚倒不怕他了:“你要差遣我是你和我之間的事情,只要有銀子就好辦事,可是你幹嘛將我的姑姑牽扯進來。”
金兀啄清冷的目光注視着沐小魚,心想這個小丫頭還真夠義氣,自己性命隨時不保,卻還惦記着姑姑。
他給她交待任務:“你必須入宮,打探清楚皇上慕容敏的身世之謎。”
“皇上的身世之謎?這個我可以馬上告訴你,皇上慕容敏是先皇慕容乾和太后柳翩翩的孩子,是遺腹子,先皇在他還沒有出世時據說就駕崩了。”
金兀啄嘴角扯了扯:“這還用你說?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我要你打聽的,是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我怎麼知道?我也沒有辦法入宮,你以為皇宮是菜市場想去逛逛就可以逛逛的?”沐小魚白了金兀啄一眼,轉身就想走。
那人卻像鬼魂一樣再次飄到了她的前面,這次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從腰上摘下來那野王笛,橫着放在唇邊。
“別,別……”沐小魚心疼地嚷了起來,他這一吹奏,可憐的姑姑就要痛得上天入地了。
“這個秘密我們至今也不得而知,你一定要打聽出來,如果你能完成這個任務,我會給你姑姑解毒。”
“說話算話,來,拉鉤!”沐小魚天真地伸出小手指:“拉鉤了就不許反悔了。”
金兀啄愣住了。
看着她一臉的孩子氣,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冷冷地說:“無聊。”
“那你是打算食言嗎?”
“我從來不會食言。”
“那就拉鉤呀!”
沐小魚固執地伸出小手指,對着他的臉。
金兀啄無奈地伸出小手指,他的內心充滿警惕,防備她會耍什麼花招,可是她只是真的和他的小手指交織在一起。
她的手指是那麼柔嫩,卻又生着小小的繭子,顯然是生活苦過的人。那瞬間,他的心裏忽然無由生出了幾許憐惜的感覺。
忽然,只見一個穿着破爛衣裳的少年一路狂奔過來,臉上髒兮兮的,他大喊:“閃開,快閃開!”
他身後跟着一堆的人在追砍着他。
那伙人終於追上了他了,將他按倒在地。
棍棒飛落,有人罵道:“小野種,輸了銀子就想跑,今天看不打斷你的腿。”
一句“小野種”令金兀啄渾身一顫,他的透明瞳仁忽然放大,沐小魚原本見不得別人以多欺少,她正想衝上去救人,金兀啄已經拉住了她,然後閃電一樣飛撲上去,只是一眨眼功夫,那幾個群毆的人已經被他打斷了腿橫七豎八地躺在了地上。
那少年一臉血污從泥地上爬起來,沖金兀啄欲跪下磕頭:“謝謝恩公。”
金兀啄使出內力讓他不能拜下去,他冷淡地說:“記住,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隨便對人拜倒。”
那少年眉清目秀,只是眼睛滴溜溜地轉悠,顯得過於聰明了。
“是,謝謝恩公教誨。”
沐小魚說:“你是誰,他們為什麼追殺你?”
少年說:“我叫曹雙,我娘親病了,我去賭場想要碰運氣,結果輸了銀子,我給不了銀子,所以才逃出來,如果不是恩公相救,我的命就沒有了。”
原來這曹雙竟然和自己的遭遇一樣。沐小魚心裏動了憐憫之心,她取出荷包想要摸銀子,想了想,全部丟給了曹雙:“你拿着,去給你娘親看病吧!不要賭了。那賭坊都是騙人的。”
曹雙接過荷包,拱拱手,轉身就走。
沐小魚對金兀啄說:“原來你這個人並不是毫無心肝的。”
“我為人如何不要你評價。你只記得你要完成的任務。”
金兀啄轉身飄然離去。
瞪着他的背影,沐小魚嘟起嘴巴,白了他一眼:“成天擺出一張臭臉像人家欠了你的銀子,裝模作樣給誰看呀!”
金兀啄路過一家賭坊,忽然瞧見了那曹雙的影子,他蹙起眉頭。沐小魚給他影子是讓他去醫治母親的,他怎麼又回到賭坊了呢?不知道為什麼,他十分反感欺騙沐小魚的人。
他背負着手跟在曹雙的身後,看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曹雙將沐小魚給他的荷包里的銀子全部倒騰出來:“小爺爺我又殺回來了,這次翻個夠本!”順手將那荷包扔在了角落裏。
金兀啄彎腰,將荷包撿拾起來,輕輕放入懷裏。
一會功夫,曹雙的銀子又輸沒了,這一次他沒有剛才那麼幸運了,想溜的時候被人強行按住:“別走啊,你上回欠的賭債還沒還呢!”
“別,別,各位大爺,我,我回家取銀子去。”
“少在這裏吹噓,你家還有什麼銀子,除開你病怏怏的老娘以外你家早已家徒四壁。留下他的手,砍了。”
金兀啄這次沒有去勸阻,任由他們將曹雙的手強行按在了桌台上,雪亮的砍刀已經高高舉了起來……
“等一等!”只見從賭坊外走出來幾個人,穿着華麗,腰帶上綉着“曹”字樣。為首的那個人上去問:“你是曹雙嗎?”
“你是誰,我沒欠你的賭債。”曹雙有些驚恐。心想自己今日是走了什麼霉運了,都來找自己討債嗎?
那為首的人說:“放心,我們不是來討債的,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小爺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曹雙。”
那人點點頭,拿出銀子“啪”地扔在了桌子上:“這是我們家少爺欠的賭債,還了。”
少爺?
大家都愣住了,誰都知道曹雙是小癟三,什麼時候成了少爺了?
曹雙見這夥人器宇不凡,頓時順水推舟:“是啊是啊,我是少爺,你們這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竟然敢剁本少爺的手。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那人將曹雙領了出去。
金兀啄像影子一樣悄然跟隨,作為暗衛宮的首領,他的嗅覺比常人更為靈敏,他已經嗅到了一縷奇異之處。市井小癟三怎麼眨眼間會成為曹家的少爺?
那個曹字用金線繡的,天底下只有皇後娘娘的娘家曹家人有此氣魄。曹稟已經被人打死了,這個曹雙是曹家的什麼人呢?
凡是和東魏皇家有關係的,他都會於暗中留意。因為重大機密往往藏於微不足道的小事裏。
那人將曹雙帶到一條僻靜的巷子裏,說:“我是曹府管家,你是我們曹老爺的公子,但我們還要做滴血認親。”
曹雙猛然想起來,十歲那年娘親曾帶自己去認過爹,但連爹的面都沒有見到,就被人拿棍子趕了出來。
時過境遷,曹家的人怎麼這個時候來認自己了?
金兀啄心裏吃驚,原來這個曹雙竟然是曹智的另外一個兒子?
他在隨身帶着的小簿子上寫了一筆,記下了曹雙這個人物。這才轉身悄然離去。
(3)
沐小魚很發愁,自己該怎麼潛入宮裏去呢?
敏兒正好走來,問:“師姐,今日我們練習什麼武功?”
看到他,她眼神一亮,怎麼忘記了,敏兒是后宮裏的小太監,他一定有辦法可以讓自己混入后宮裏去:“喂,敏兒,師姐今日請你吃大餐。”
看着對自己和顏悅色的師姐,敏兒心裏不禁發毛:“師姐,你有話請直說,不用對我如此客氣,我不習慣。”
“……難道我平時對你不客氣嗎?”沐小魚有些不高興。
“客氣沒有,脾氣倒常有。”
“你真的是找死,竟然敢如此和師姐說話!”沐小魚大怒,舉起手裏的小木棒,抽在敏兒的小腿肚子上,抽得他蹦起來三丈高。
“師姐,我錯了,求你饒了我!”敏兒苦着臉求饒。
“知道錯了就好,給你一個機會,帶我入宮。”
敏兒一愣:“入宮,又要去偷東西?”
“不是啦,我要入宮去做宮女,或者隨便什麼人都行,你想辦法。”
敏兒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你忽然入宮的目的是什麼?”
沐小魚看到敏兒陰沉下來的臉,感覺奇怪,為什麼以前沒有發現這臭小子變臉會如此可怖呢?太冷酷了。
“關你什麼事?不想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她非要和他對着干不可。
敏兒是絕頂聰明的人,早已將沐小魚的脾氣了解得清清楚楚。如果她不告訴你,你非問個究竟她更加不會告訴你。
只能慢慢去套她的話,直覺告訴他這裏一定藏着什麼貓膩。“師姐吩咐下來的事情,師弟一定會辦好。這個事情就包在敏兒的身上。”
“敏兒!”遠遠的,走來一位穿着紅衣的少女,正是丘寶寶。她走來挽着敏兒:“今兒晚上街市有花燈看呢,陪大師姐去看吧!”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大師姐挽着敏兒,沐小魚的心裏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大師姐相邀,敏兒怎麼好推拒呢?小魚師姐,不如你也一起去吧!”敏兒目光熱切地看着沐小魚,和她逛花燈才有意思。
丘寶寶不等沐小魚回答,說:“師妹有藍斂玉師兄相邀呢,我們就不要打擾人家了。走,師弟,大師姐請你吃紅燒獅子頭去。”說完她就強行拽着敏兒離開。
目送他們遠去,沐小魚嘟囔着:“去去去,有什麼好看的,和一個小太監逛花燈……”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自己鼻子酸溜溜的,彷彿被人打了一拳一樣。真是的,這是什麼樣的莫名其妙的情感?
在原地佇立了片刻,鬼使神差的,她又跟了上去。
如果那個師弟敢對大師姐獻殷勤,自己絕饒不了他。
丘寶寶拽着敏兒的胳膊,在人叢中穿梭着:“師弟,你看哪個花燈好看,師姐給你買下來送給你。”
燈火下,師弟那張臉真的是俊美飛揚,真想在他的俊臉上揪一把。
敏兒卻有些心神不寧,他幾次回頭張望,彷彿想要在人群里找到那個他放不下的女孩身影,可是每次都沒有找到。
算了,她怎麼會跟着來呢?沒心沒肺的傢伙,還以為自己是小太監呢!她一定和大師兄在一起,哪裏還會記得自己呢?
他不禁苦笑起來。
此刻沐小魚正混在人群里,人流太多她失去了方向感,小師弟和大師姐到底去哪裏了?難不成發現自己將自己甩了嗎?
她在人群里奮力尋找,不留神撞在一錦衣男子身上,那男人回頭一看,頓時色迷迷地笑了:“小美女,我們還真是有緣啊,這麼多人都遇見了。”
那錦衣男子是金兀朮。今日他也帶着隨從在這裏逛花燈,順便瞧瞧東魏的美女。滿街都是庸脂俗粉,他正覺得掃興了,沒有想到沐小魚自己撞了過來。
見到他就煩!沐小魚連和他搭話的興趣都沒有,轉身想要閃人,金兀朮使了一個眼色,隨從們包抄上來,將可憐的沐小魚“網”住了。
“相請不如偶遇,美人兒,不如隨本王回驛館吧!”金兀朮油膩膩的大手摸了過來,沐小魚毫不客氣“啪”地打掉:“請你自重。”
“自重?你裝什麼蒜呢?沒準就是待在這裏等着本王帶你走的,說吧,開個什麼價才肯跟本王走?”對於金兀朮來說,他以為天底下就沒有他買不到的女人。
沐小魚心裏翻湧起一絲厭惡,喝道:“你嘴裏亂七八糟地叫什麼,再不讓開別怪姑奶奶不客氣了!”
金兀朮說:“看來你還真不識好歹。我可告訴你,這東魏京城遲早是我們南遼國的領地,攀上我南遼國太子是你的福分,來人呀,將這小姑娘給本王綁了帶走。”
沐小魚不等他說完,從袖口裏飛出一柄刀,架在了金兀朮的脖子上:“我看你還敢不敢綁本姑娘?調戲到姑奶奶頭上來了,我看你才是不想蹦躂了。”
忽然,一道青色的影子如鬼魅一樣飄了過來,將那刀彈飛了。將金兀朮從沐小魚的掌握中救了下來。
沐小魚一看,心裏不禁一嘆,又是金兀啄。她知道自己萬萬不是此人的對手。
金兀朮大嚷:“竟然敢行刺本王,你們還愣着幹嘛,將她給本王綁了帶回驛館。”
“皇兄不可。”金兀啄護在沐小魚身前,微微俯身:“沐小魚是我們暗衛宮的人。是自己人。”
金兀朮臉色陰沉沉地:“我管你什麼自己人不自己人,怎麼,皇弟,你敢和本太子作對嗎?”
“皇兄,你看周圍的人都在看着我們,這裏是東魏的京城,沐小魚又是東魏人士,若瞧見我們南遼國的人在這裏搶他們的女人,必然會鬧出大亂子來。請皇兄三思。”
金兀朮這才發現周圍已經有人慢慢圍上來了。南遼國和東魏交戰了幾次,東魏子民對南遼國的人早已充滿敵意。
雖然美女也重要,但總不如自己的安全重要。
金兀朮悻悻地瞪了沐小魚一眼:“不識抬舉的小東西,本王記得你了。我們走。”
他帶着隨從揚長而去。
金兀啄待他們走遠,冷冰冰地對沐小魚說:“我皇兄好色如命,你自己小心。”
沐小魚沒好氣地說:“我看你們南遼國的人根本就是一群野蠻人,居然敢攔路搶女人。這可是東魏京城,你們想胡作非為就可以胡作非為嗎?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頭,你們這個狗太子若敢再打我的主意,本姑娘不會饒了他。”
“閉嘴,他是我皇兄!”
“你若護着他,我連你一起殺了。”
金兀啄撇撇嘴:“就你那幾下子,能逃得了性命再說吧!”
忽然,沐小魚眼尖,瞧見了大師姐和敏兒在前面看花燈,她丟下金兀啄,急忙飛奔過去。
“敏兒,大師姐……”她脆脆的聲音飄響起來。
金兀啄瞧着她走出了自己的視線,內心一片悵然……
其實沐小魚說得沒有錯,雖然南遼國的國力日益強盛,但文明之風並沒有跟上,當街搶強民女這樣愚不可及的事情也只有橫蠻的太子才做得出來。
只是,他能如何呢?他不過是地位卑下的普通王子,離皇權中心差距太遠,縱然滿腹經綸文武雙全,他也不得不替太子殿下做牛做馬。
有時候,人出身時,命運就已經註定。
他回到驛館時,見太子殿下正摟着幾個青樓女子海吃胡喝,覷見他進來了,對他說:“皇弟,那個女孩子……你在三日內讓她洗好了躺到我的床榻上去。”
“皇兄,她是替我們南遼國辦事的人……”
金兀朮陰沉地說:“有銀子還怕找不到替我們南遼國辦事的人嗎?怎麼,皇弟,你是想違背本王的命令嗎?你可不要忘記了,你的性命是本王救下來的。本王能救你,也能隨時要你的命。”
沉默了片刻,金兀啄俯下頭,低低地說:“皇弟知道,皇弟會聽命的。”
他慢慢轉身,不想讓人瞧見眼眸里的悲涼。他不是一個會流露情緒的人,但今日不知道為什麼他擔心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為什麼,自己卻要做傷害她的事情?
走到戶外,他仰臉看着天空中那輪淡淡的玄月,俊美的臉頰上浮現隱約的哀傷,如水流淌。
沐小魚,我該怎麼救你?
饒是他江湖經驗豐富,此刻也全身顫慄毫無辦法應對。
他敏感地察覺,內心有一縷他所陌生的情愫在暗自滋長。或許終身得不到,但,他也想要傾盡全力去保護。他撫摸着沐小魚的那枚荷包,彷彿,那裏還藏着她手指的暖暖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