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海變幻
(1)
在電閃雷鳴間,一個單薄的身影在雨幕中奔跑着,摔倒了,重又爬起來繼續奔跑……身上早已都是泥濘,她只是想要逃離,彷彿身後有一個魔鬼在緊緊追逐。
最後一次摔在地上,她終於再也爬不起來了,只好蜷縮在地上痛哭着。此刻,世界籠罩在黑暗中,而她的心,比這世界更加黑暗萬分。
慕容敏,你為什麼要是皇帝?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該有多好?如果你不是慕容敏,你只是敏兒該有多好?我會追隨你去天涯海角,不離不棄。
可是,為什麼,你偏偏要是皇上呢?
忽然,一張網籠罩了下來,將她籠住。
旋即從樹林後走出來兩個流浪漢,一個流浪漢說:“是一個雛兒,姿色還蠻不錯。”
“看來可以賣個好價格了。”兩個人色迷迷地打量着被網住了沐小魚。
“放開我,你們想要幹什麼?放開我呀!”若不是已經跑得筋疲力盡了,沐小魚怎麼會掙脫不開這網呢?可是她現在竟然已經連站立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這臉蛋這身段可真標緻,賣入窯子前不如便宜了我們哥倆!”
他們就欲將沐小魚拖向路邊的一破房子,忽然,一道青色的影子從天而降,那兩個人還來不及看清楚出現在眼前的是什麼人,心窩已經各自中了一劍。
雨幕中,是一張英俊絕倫的臉龐,眼神帶着深深的哀傷,是金兀啄。他其實一直跟隨在狂奔的沐小魚身後,直到此刻他才現身。
他俯身將已經暈厥過去的沐小魚抱了起來,然後穿行在茫茫雨霧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沐小魚終於醒來了。她隱約嗅到了一縷奇異的幽香,在鼻翼處流蕩。這是在哪裏呢?
身下的褥子軟軟的,身子也軟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驀然地,她忽然想了起來,自己被兩個流浪漢挾持了。難道他們真的將自己賣到妓院來了嗎?
她緊張起來,急忙察看自己的身子,還好,沒有任何異樣,看來自己的清白還沒有被毀,否則饒不了他們。
門“吱呀”響了,走進來一個讓沐小魚絕沒有想到的人。
是金兀啄。
他的手裏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葯。
見沐小魚醒來了,他說:“將這碗葯喝了。”
“我不喝。”
金兀啄眼一瞪:“我熬了這麼久,為什麼你不喝?”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根本不是葯,是毒藥,你想像對待我姑姑那樣對待我。我才不上你的當呢!”
金兀啄嘴角抽搐了幾下:“這不是毒藥,如果是毒藥,我為什麼要等你醒來才端來給你呢?”
“那誰知道!慕容敏說過,你們南遼國是蠻夷之地,你們那的人經常做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金兀啄帶着憤怒的口吻質問她:“你為什麼一直惦記着東魏小皇帝?你昏迷以後,念了488聲慕容敏的名字!為什麼?是他傷了你的心嗎?”
什麼?沐小魚心想,自己昏迷過去了居然還在念着慕容敏的名字?幸好只是讓這個蠻夷人聽見了,若讓慕容敏本人聽見了,那自己可真要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卻依然兀自嘴硬:“金兀啄,你真奇怪,我昏迷過去呼喊誰的名字和你有關係嗎?”
“你喜歡他?你喜歡了那個小皇帝?”
“是啊,是啊,你擔心了?害怕了?擔心我不能完成你交付給我的任務?放心好了,他不會娶我的,他一輩子都不會娶我的,因為他害怕他的那個母夜叉皇后。可是這輩子我除開他也不會嫁給任何男子了,我就一個人一輩子,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天下男子沒有好東西,都只會欺負女人,欺騙女人!”
看着她傷心地哭泣,金兀啄的心不禁柔軟了下來,他坐在她身邊,說:“不,不是那樣的,只是有好的男子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他的好。”
“我為什麼要知道他的好?你說的是我大師兄藍斂玉吧!我只是當他是我的大師兄,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他喜歡我。人的心很小很小,只能容得下一個人,我的心裏放下了慕容敏,就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所以我拒絕了大師兄的求親。”
金兀啄頓時愣住了,什麼,藍斂玉也喜歡沐小魚嗎?看來喜歡這個小丫頭的人還真不少。他的心裏更加酸溜溜的不是滋味,面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
“慕容敏那個小皇帝有什麼好的?全天下的人都在嘲笑他是一個沒有脊梁骨的皇帝,懼怕皇后,竟然不敢納妃子,這皇帝如此窩囊,你又何必指望他?”
沐小魚雖然恨慕容敏懦弱,不能給自己承諾,但自己可以這麼罵他別人不可以罵他,金兀啄這麼評價慕容敏,她十分不高興:“這是人家的家事輪得着你管嗎?你也不看看你,現在就像一個亂嚼舌頭根子的長舌男。難道除開搬弄是非你的人生就沒有了別的意義了嗎?”
金兀啄頓時大怒,沐小魚竟然辱罵自己是長舌男?真給該給這個小女子一點顏色瞧瞧了。
“廢話少說,將這碗葯喝了。”
“我不喝,打死我也不喝。”
金兀啄惱了,眼看那湯藥要涼了,涼下來又會傷胃,他飛快地點中了沐小魚的穴道,托起她的下巴,將湯藥強行灌了進去:“不喝也得喝,這是我為你熬了三個小時才熬好的葯,給我喝下去!”
待一碗湯藥全部喝完,金兀啄這才解開了沐小魚的穴道,說:“我這都是為你好,你這個人就是不識好人心……啊喲……你怎麼咬人!”沐小魚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了一排牙印。
“我讓你記得這個教訓,以後不許隨便封我的穴道!你可以殺死我,但不可以強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我告訴你,就算你喂我喝的是毒藥,我也不會為你再辦事了。”
金兀啄苦笑着揉着手腕,說:“誰告訴你這是毒藥的?是我將你從那兩個人販子手裏救下來的,也是我看你受涼了,給你煎服了這碗葯,你啊,真是不識好人心。”
什麼?原來是他救了自己?如果不是他,自己的清白也就被人毀了,自己居然還……
沐小魚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早說清楚唄,行了,我沐小魚也是恩怨分明的人,你既然救了我一次,那上次你將我騙到金兀朮床上的事情就此一筆勾銷吧,我也不和你計較了。”
金兀啄擺擺手,感覺哭笑不得,這個小丫頭,情緒變化還真的挺大的。
“金兀啄,我師父現在被人誣陷殺死了你們的太子金兀詹,你去求情吧,我師父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殺人的。”沐小魚苦苦哀求着:“我人微言輕,我求情皇上未必會給我幾分面子。只有你才有辦法了。”
“你師父沒救了。你死心吧!”金兀啄冷淡地說。
沐小魚不相信:“為什麼,我師父沒有殺人,為什麼沒救了?”
“我南遼國兩位太子均是在東魏京城出的事,如果東魏皇上不給我們一個交代,兩國必然會起干戈。不管你師父殺人沒殺人,他是最好的代罪羔羊,我勸你們還是快快準備後事吧!”
“你胡說,他,他答應了我,會酌情辦理的。”
“他是皇帝,若要赦免一個人簡直是易如反掌,何必還說需要酌情辦理呢?沐小魚,你太天真了,你愛上他是你的劫難。”
“不,不會的,他不會的……他不會濫殺無辜。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去見雪山門的人,商量怎麼搭救師父……”沐小魚激動地想要跳下床,可是卻頭暈眼花重新摔倒在了床榻上。
“你急什麼呢?你雪山門人才濟濟,他們會想辦法的,你先調養好自己的身子,我會替你關注事態發展的。”
金兀啄替沐小魚蓋好被子,這才推門離開。
(2)
雪山門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了。
藍斂玉已經打聽出來,師父被關押在天牢裏,不日就要處死了。
丘寶寶為了救爹,當眾宣佈,誰若能救下爹,她願意下嫁給此人,並將雪山門相贈,封救命恩人為新任掌門人。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此刻雪山門人匯聚一堂,交頭接耳,都在商量如何營救師父。
雖然藍斂玉對丘寶寶並不感興趣,但卻同樣對掌門人的職位志在必得。
這時有個小廝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句話,他急忙起身就朝外走。
在門外小巷子裏,只見一黑衣人已經在等他了。那人說話,聲音尖細,彷彿是一個小太監:“銀票帶了嗎?”
“帶了,帶了。”藍斂玉拿出幾卷銀票塞給了那個黑衣人,那人藉著月光看了下數字,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將一副地圖交給他:“這是通向天牢的地圖,做了標記的地方就是你們家老爺子被關押的地方。不管出什麼事情可不要將我給兜出來了,我不過是求財而已。”說完,那小太監轉身匆忙離去。
藍斂玉藉著月光細細看着那地圖,果然十分詳盡,若以自己的身手潛入天牢問題應該不大,哪裏知道一雙手卻摸了過來,極快地將那張地圖搶到了手裏。
藍斂玉大駭,瞪眼一看,卻是一個容顏冰冷身影飄逸的青衣少年。他認出來,這個人是南遼國人。
“你是誰?為什麼跟蹤我?”藍斂玉擔心他瞧出自己的意圖,心裏頓時起了殺機。
那人卻像是看穿了他一般,冷冷地說:“你不是我的對手,我勸你不要做傻事。”
藍斂玉卻還是將手伸向佩劍,卻驚出一身冷汗,他隨身攜帶的佩劍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定睛一看卻已經落在了對方手裏。
“你,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發顫了,這個人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到自己的佩劍,武功早已出神入化了,如果他不是偷自己的佩劍而是要自己的項上人頭……他簡直不敢想像了。
“我是南遼國的皇子金兀啄。我是來幫你的。藍斂玉,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可以幫你達成心愿,但是你要按照我說的去做。”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南遼國?我是東魏人,我為什麼要替你南遼國辦事?”
金兀啄一點也不生氣,他早已看穿了藍斂玉內心所想所圖:“我知道你喜歡沐小魚,但你知道你的情敵是誰嗎?這輩子你都別想得到沐小魚了。”
“我的情敵是誰?”藍斂玉確實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沐小魚會拒絕自己。他是一個深度自戀的人,覺得自己樣樣都好,為什麼沐小魚就是不喜歡自己?
“你的情敵不是別人,就是你們雪山門的小師弟敏兒。”
“什麼?哈哈,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事情了,敏兒根本就是一個小太監,這是我和沐小魚才知道的秘密。沐小魚怎麼會迷戀一個小太監?”
金兀啄冷笑起來:“小太監?一個小太監能夠隨時隨地出宮嗎?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你們當朝皇帝慕容敏。你的情敵是皇上。”
什麼?那個人?那個人竟然是當今皇上?如果他也喜歡沐小魚,那自己還有什麼戲?難怪沐小魚對自己不理不睬了。
看着藍斂玉灰白的臉色,金兀啄心裏也有些不爽,看來他還真的是很喜歡沐小魚呢,但他臉色上依然什麼都不會表現:“其實你也不要擔心,皇上懼怕皇后,一直不敢納妃,所以他現在還不能娶沐小魚,你還有的是機會。”
藍斂玉喃喃地說:“真的嗎?我還能娶到沐小魚?”他原本是自負的男子,從來都是女孩子主動喜歡他,卻沒有想到在沐小魚這裏經歷了挫敗。你說他多愛沐小魚,彷彿也不是,只是咽不下那口氣而已。如果真娶到了沐小魚,他或許也會狠狠折磨她一番然後拋諸腦後了。
“我可以幫助你抱得美人歸,我也可以讓你從容當上雪山門的掌門人,但你必須聽我的話,為我們南遼國所用。”
藍斂玉也不傻,他明白了金兀啄的意圖:“你想利用我?你做夢!”
金兀啄說:“我們南遼國,對你們東魏已經志在必得,若你能為南遼國所用,我保證你不僅僅只是區區一個雪山門掌門,將來封侯封爵都不成問題。”
藍家雖然是京城首富,但祖輩從來沒有出過一個當官的人物,這也是藍家一大憾事。有錢了就想有權,藍斂玉也是大俗人,也有此願望。
“好,你是南遼國皇子,我就相信你的話,若你能達成我的心愿,先讓我當上雪山門掌門人,娶了小師妹,將來封侯封爵,我甘願為你所差遣。”
金兀啄在內心鄙夷的嘲笑,原來藍斂玉也不過是一個名利中人。這樣的人,如何配得上沐小魚?
雖然是這麼想,他嘴裏去說:“哪裏,哪裏,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你現在所要做的……”他聲音低下去了,藍斂玉聽得連連點頭。
藍斂玉轉身離去了。
金兀啄飛身上了屋檐,拿出野王笛,在月色下吹奏着。
悠揚憂傷的笛聲在夜空下飄蕩。
沐小魚,我與慕容敏兩個人的戰爭開始了,而你,將會屬於我和他之間的強者。
我,絕對不會讓那個人得到你,因為他是情感世界裏的懦夫,他不配擁有你的愛。
(3)
丘寶寶在閨房內煩躁的踱步,爹爹已經被抓三日了,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她盼望門下師兄弟們能夠奮勇救出爹爹,可是大師兄卻一反常態的表示了反對,告誡大家不許與朝廷為敵。
大師兄究竟是怎麼了?爹爹以往對他最為寵愛,他怎麼可以恩將仇報呢?她的內心對大師兄有無盡怨氣。
忽然,她的房門被人叩響了,傳來了藍斂玉的聲音:“丘師妹,是我。”
丘寶寶沒好氣地說:“這麼晚了,我已經歇息了,大師兄請回吧!”
“師妹,我有救出師父的計劃。”
什麼,是要救爹爹的嗎?
她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哪裏知道危險已經步步緊逼了呢?她急忙拉開了大門,讓藍斂玉進來:“大師兄,快請進。”
藍斂玉端着菜肴走了進來:“小師妹,你還沒吃飯的,先吃點東西吧!你若身子垮了,我們怎麼對師父交代呢?”
“我不想吃,大師兄,你告訴我,你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下我爹?”
丘寶寶雙眼紅腫,這幾日她早已茶飯不思,睡不安枕,她是一個孝順的女孩子。
藍斂玉將米飯端到她的手裏:“你先吃了飯,我再來說辦法。你不吃我就不說。”
“好,我吃,我吃。”丘寶寶根本不疑有詐,急忙端起飯碗就吃了起來。
看着丘寶寶將那碗米飯吃了下去,藍斂玉的嘴角噙了一抹冰冷的微笑。
“好了,我吃完了,大師兄,你告訴我,你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出我爹。”丘寶寶期待地看着藍斂玉,她知道,藍斂玉是除開爹以外,在雪山門最有權威的人,武功也是最好的,若他能有辦法,爹一定可以救得出來。
可是為什麼,自己的頭這麼暈呢?
“大……師兄……你告訴我,為什麼我的頭這麼暈呢?”
她捧着頭,剎那間感覺天旋地轉。
“丘師妹,我一直很喜歡你,你知道不知道?”
“什麼?大師兄,你喜歡我?不……不會的……人人都知道……你喜歡的是小師妹……”
藍斂玉說:“不,那都是假像,我真正喜歡的人是你。你許下承諾,說願意嫁給任何一個能將師父救出來的人,你知道聽了這話我心裏有多麼焦急嗎?我怎麼能夠讓我喜歡的女子胡亂嫁給任何一個人呢?所以我現在做這樣的事情,都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將來……”
丘寶寶已經支撐不住了,她搖搖晃晃的:“大……師兄……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說到最後一個字,她已經暈了過去。
藍斂玉立了起來,走到丘寶寶身邊,將她橫抱了起來,放在了床榻上。
他靜靜地凝視着已經暈過去了的丘寶寶,金兀啄的話語猶然迴響在耳邊:“你必須征服丘寶寶的心,才能坐上雪山門的掌門人的位置。”
他輕輕解開了丘寶寶衣裳上的扣子,低低地說:“丘師妹,我並不喜歡你,但為了得到雪山門,為了我封官的夢想,為了以後能夠得到小師妹,只好委屈你了。”他的眼神是那麼冷漠。
他吹熄了裊裊的燭火,將帷幕拉上……
夜濃如水,掩蓋了一切的罪惡和陰謀。
翌日一早,丘寶寶從昏沉中終於蘇醒了,她剛想要起床,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丘師妹,這是我為你做的早餐!來,嘗嘗看味道如何?”
如同晴天霹靂,這聲音令丘寶寶懵了:“大師兄?你怎麼會在我的房間裏?”
只見只穿了貼身衣服的藍斂玉正在喝粥。
藍斂玉神色未變:“怎麼,昨夜我們一夕風流你這麼快就忘記了嗎?”
什麼?
丘寶寶神色大變,她低頭一看……
頓時呆了!
她敏感地察覺了身體的異樣。
“藍斂玉,你怎麼可以乘人之危做出這樣無恥的事情?”丘寶寶急忙披好衣服,去拿佩劍:“我殺了你。”
“丘師妹,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心,也不要大吵大鬧的讓人家給聽見了,這種事情宣揚出去,傷及的是你們女孩子的顏面。而且你的武功也不是我的對手。”
“藍斂玉,你簡直不是人。”
“是嗎?我是不是人,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因為我不想你稀里糊塗隨便嫁給外面那些蠢貨。我喜歡你,我會娶你的,你嫁給我,也不辱沒你自己的身份。”
“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別想欺騙我,雪山門人人都知道你向沐小魚提親卻被拒絕了。”
藍斂玉的臉孔抽搐起來,他以為這麼機密的事情無人知道,卻原來人人都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臉可丟大發了。
“那又如何,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女人了,你若不想我娶你,那我就不娶了。”他冷淡地穿着衣裳:“我們就當昨夜的事情沒有發生好了。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
不,不,若他不娶自己,還有誰會要自己呢?
丘寶寶看着藍斂玉,他模樣英俊,家世好,原本也配得上自己。
雖然自己心裏喜歡的人是敏兒,但敏兒現在蹤影皆無,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再說,現在丘家落難,人家還未必會喜歡自己。
倒不如嫁給藍斂玉算了。
“大師兄,如今我也嫁不得旁人了,你若不娶我,我就在這裏懸樑自盡,令你顏面掃地。”
藍斂玉的心裏湧起一絲厭煩的情緒,女人啊,就只會這一招么,一哭二鬧三上吊?
“丘師妹你說的哪裏話,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會娶你的,只要你讓我當上雪山門的掌門人,我就和你成親。”
“不,你必須將我爹救出來我才可以嫁給你。”
藍斂玉說:“我只有擔任掌門人了,才可以調度門下的師兄弟們。這樣也才能儘快救出師父。”
瞧見丘寶寶一臉猶豫之色,他走了過去,扶住她的香肩說:“放心吧,我藍斂玉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一定會娶你的。”
“那你說話要算話!”
丘寶寶也只有無奈答應了,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她還能如何呢?
再說爹也曾經有過想法將掌門位置傳給藍斂玉,如今也算是完成爹的心愿了。
“放心吧,我一定說話算數。”藍斂玉看着容貌平常的丘寶寶,心裏毫無愛意。他腦海里想的是另外一位女孩,容顏清秀絕倫,性格活潑可愛。
他想,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事情,待以後成就了大業,再多娶一個沐小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所以也不算辜負了丘寶寶。
雖然和自己爭沐小魚的情敵是當今皇上,但,他也決意爭一爭,他原本是秉性涼薄的男子,根本不在乎自己此刻已經淪為南遼國的棋子,他只要自己能得到利益,一切就都不在意。
(4)
慕容敏下朝回來,這幾日他心煩意亂,沐小魚不知所蹤,也不知道去哪裏了,真是讓人牽挂。
難道自己和她的緣分就此終結了嗎?
不,不會。他要娶的女子是沐小魚,他既然對她許下了承諾,就不會反悔,也會傾盡全力去實現,只是他是理智到極點的人,他知道現在還不到時機,他從來只做穩操勝券的事情。
忽然,一太監進來稟報:“皇上,不好了,關押在天牢的丘如雪好像不行了……”
慕容敏一愣,急忙喊:“還愣着幹嘛,快傳太醫,千萬不能讓丘如雪死了。”
如果丘如雪死了,沐小魚一定不能原諒自己。她一定會認為是自己害死的丘如雪。
他也匆忙朝天牢趕去。
沐小魚趕回到雪山門時,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府門口,懸挂了白色的燈籠,兩個大大的奠字是那麼刺目!
是誰去世了嗎?
一種不祥的預感浮現出來……
她跌跌撞撞地爬了進去,就聽見裏面哭聲震天。
師兄弟們一個一個都披麻戴孝,見她回來了,人人面無表情一臉漠然。
她抓着一個師兄問:“是誰去世了,是誰?”
那師兄痛苦地搖着頭。
丘寶寶瞧見她,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沐小魚,自爹出事以後我就再也不曾瞧見你,如今爹去世了,你才回來,你對得起我爹嗎?”
“什麼?師父他老人家……去世了……”沐小魚頓時感覺全身發軟,她原本就身體尚未復原,此刻更加無力,她腳步一軟,倒在地上,哭着爬向師父的靈位:“師父……弟子來晚了,弟子對不起你……”
丘寶寶說:“別在這裏哭得假惺惺的了,大家都在商量着救我爹的時候,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她現在在心裏已經將藍斂玉當成了終身依靠,瞧見沐小魚回來了心裏就充滿嫉妒,因為她知道藍斂玉愛着沐小魚。
丘寶寶說:“這裏不歡迎你,你走,你走!”她想將沐小魚逐出師門。
“丘師妹!”藍斂玉制止丘寶寶:“小師妹也是我雪山門的弟子,當然可以留下。”他現在已經是新任掌門人了。他的話無人敢反對。
他扶起虛弱的沐小魚,瞧見她梨花帶淚的模樣,比那一臉蠻橫的丘寶寶不知道嬌俏多少倍,心裏對沐小魚真是又愛又恨:“小師妹,這幾日你去哪裏了?”
“我生病了……師父究竟是怎麼去世的?”
藍斂玉恨聲說:“還不是因為那狗皇帝!師父年歲大了,將師父關押在又黑又潮濕的天牢裏,師父經受不起折騰,忍受不了屈辱和冤枉,就這樣急怒攻心……走了……”他的言語裏充滿了挑撥,他要讓沐小魚痛恨慕容敏。
原來如此!
沐小魚的心好痛好痛。慕容敏答應了自己,他會照顧好師父的,可是,他卻為什麼要如此對待恩師呢?他也是雪山門的人啊!
難道真如金兀啄說的那樣,自己太天真了,愛上慕容敏是自己的劫難嗎?
藍斂玉說:“皇上從來沒有想過赦免我們的師父,因為他需要一位替罪羊,即使他明明知道師父是冤枉的,師父和南遼國太子無冤無仇,根本沒有殺人動機,怎麼會隨意殺人呢?何況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師父德高望重,怎麼會做出如此魯莽之事?”
藍斂玉哪裏有這番見地,這番話,自然是金兀啄教他說的。
沐小魚心想,是啊,大師兄說的有道理,這一切都是慕容敏安排的。
他要找一個替罪羊,所以,他怎麼會釋放師父呢?
正說著,只見換上了一身素凈袍子的慕容敏一臉哀傷地邁步而入,瞧見他,丘寶寶、藍斂玉和沐小魚心裏都各有不同滋味。
丘寶寶看着穿着一身素凈袍子的敏兒,比往日更多了幾分俊秀,心裏真是又愛又恨,愛的是,他才是自己芳心暗許的人,恨的是,雪山門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他現在才出現?藍斂玉看着慕容敏,則心裏全部是嫉妒之火,慕容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他又娶不了沐小魚卻偏偏還要霸佔着沐小魚的心。沐小魚的心裏則全部是怒火,這個虛偽的人,這個無情無義的人,辜負了自己,欺騙了自己也就算了,為什麼對師父也如此冷酷無情,居然還有臉敢來弔唁,他到底要哭給誰看?
慕容敏低聲說:“大師兄,大師姐,各位師兄師姐,小師弟來晚了……”
“不,你不是來晚了!”沐小魚打斷他的話:“是你根本就不應該來,你永遠也不要來了!”
慕容敏看着沐小魚,知道她此刻有多麼痛恨自己,他也曾擔心沐小魚會因為衝動而說出自己真實身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他還是決意來此,因為他想要讓沐小魚知道自己的誠意和悔意——他並不是故意的,太醫診斷了,師父之死是疾病,和自己並無關係。他想將這一切解釋給沐小魚聽。他不希望他們之間的誤會越積越深。
慕容敏說:“師姐,你隨我去外面,我有話要單獨對你說。”
沐小魚泫然欲淚:“我和你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可說的,該說的都說過了,你沒有照顧好師父,你食言了,師父去世了,你滿意了?”
周圍的人聽得莫名其妙,丘寶寶也不明白沐小魚這話是什麼意思,唯獨藍斂玉心裏是明白的。但是他什麼也不會說,他希望慕容敏和沐小魚今日能夠徹底決裂。
“小魚……我答應你的話從來沒有忘記,我只是在斟酌如何想一個最好的計策救師父,又能讓南遼國的人找不到話柄……師父原本有內疾,這次事急,可能觸發了他的疾病導致這樣的結果,和我無關啊!”
“和你無關?你就不要再解釋了!你是皇上,你若要存心救下師父,當即就可以赦免,你根本就是想為自己找一個替罪羊,慕容敏,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話了。你走,從此雪山門再也沒有你這樣的徒弟,我也沒有你這樣一個小師弟!我們的姐弟情從此一刀兩斷!”這段話說出來是如此冷硬,可是誰又能明白沐小魚的心,比他更痛呢?
什麼,周圍的人全都愣了!小師弟竟然是——皇上?
丘寶寶顫聲問:“沐小魚,你在說什麼?敏兒他竟然是皇上?”
沐小魚說:“不管他是皇上還是敏兒,從此我和他已經決裂,雪山門人也應該和這樣不仁不義的人決裂!”
滿室頓時寂靜了。
丘寶寶凝視着慕容敏的眼神變得更加凄迷,原來他是皇上,那他和自己的距離更加遙遠了……
藍斂玉抓住此機遇,宣佈:“小師妹說得對,不管敏兒是什麼人,從此和我雪山門毫無半點瓜葛,我以新任掌門人身份宣佈,將敏兒逐出師門。”此決定一則可以將慕容敏趕出雪山門,方便自己以後為南遼國人通風報信,二則可以討好沐小魚,重新博得她的好感。
慕容敏神色淡然:“被逐出師門我並不在意,小魚,我只在意你,請你相信我,我並不是你所想的那麼壞的人,我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師父做替罪羊,我只是在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計策耽誤了時間。”
“夠了!慕容敏,你的解釋我已經聽得太多太多了,而我說過的話也不會收回。你現在已經不是我雪山門的弟子了,請你離開,這是我們私人弔唁的場合,外人不得參與。”沐小魚斬釘截鐵地說。
瞧見沐小魚那冰冷的眼神,慕容敏心神黯然,他知道,此刻無論再說什麼沐小魚也不會原諒自己。
他只得說:“我會走,但請容我給師父上柱香!”
“你走,你走啊,師父不會接受的!”看到他多留一秒,她內心的痛與恨就增加一分,她要讓這個人立刻、馬上,離開自己的視線,最好是永遠不要相見!
她雙手運力,狠狠推了出去,掌風凌厲,全部落在了慕容敏的身上。
毫無防備的慕容敏跌落出去幾丈遠,“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他趕緊運氣護住心門,心口一陣劇痛——他知道自己受內傷了。看來沐小魚真的是痛下殺手了,她究竟有多麼恨自己,恨到要殺死自己嗎?
看到慕容敏嘴角流出的殷紅的血,沐小魚感覺自己也受了傷,甚至比慕容敏還痛苦,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流露半點悲傷,她不能讓他瞧見自己的脆弱軟弱,她要他徹底忘記自己,他們,原本就是不該在一起的人!
“師姐……你真的這麼恨我嗎……”慕容敏的聲音微微顫抖着,他的眼神那麼絕望那麼哀涼。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只是她的可憐無辜的小師弟。
沐小魚告誡自己,千萬不可以退縮和軟弱。
“是,慕容敏,以後我們再也不要相見,就此別過,從此相忘於江湖吧!關門!”沐小魚喝令弟子將門關上。
黑色的兩扇門,徐徐關閉,“咚”的一聲,塵埃落定,將兩個愛而不得的苦情人,關閉在兩個世界裏。世間一切,彷彿都消失了,只剩了這扇冷漠無情的門扉。
慕容敏捂着胸口,那裏是那麼的銳痛,原來情傷比人世間所有的痛苦都要來得劇烈,即使是驕傲的天子也逃不了那道如影隨形的傷痛。
沐小魚,我很愛很愛你,你為什麼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傷害我?
沐小魚,我恨你,可是我更恨我自己呀!因為即使被你如此傷害,我發現我依然愛着你,依然的,忘記不了你呀!
墨黑的天空忽然閃過一道閃電,旋即雷聲轟鳴,大雨頃刻間又嘩啦啦下了起來,彷彿想要將人世間一切愁苦全部洗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