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出府（三）
30、出府（三）
孫思朦被綿忻拉着走出書局，依稀感覺到綿忻臉上略帶着些怒氣，所以默默跟在後面也不敢出聲。不過想想她剛才那麼豪爽地在王爺面前看小黃書也真是……天地良心，她真不知道掌柜要賣她的是這些，而且她真的沒準備買那些春宮圖，她就是腦子一時短路了。
在走出書局一段距離后，綿忻鬆開了孫思朦的手。孫思朦低眉順眼的跟在綿忻身後，心裏盤算着怎麼跟他解釋這個事兒，但現在解釋好像真的是越描越黑。
兩人雖還算是並肩而行，但孫思朦還是與綿忻錯開了一點點，而且氣場明顯弱了好幾倍，再加上她跟綿忻比本就瘦小，之前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在路上，還讓人覺得像是綿忻帶着個家裏嬌養的弟弟。現在跟在綿忻身邊就跟個跟班似的，還是完全沒用的那種。
像四喜這樣的護衛，即便是換了常服帶在身邊也讓人覺得是隨時為了主人出生入死的英雄好漢；她現在這個樣子就像是那種跟在主人身邊只負責跑腿學舌，或者主人生氣時候用來出氣的那種跟班。一點兒都不酷！
孫思朦在心裏做着鬥爭，盤算了半天覺得現在這個情形還是先認錯比較好，好漢不吃眼前虧嘛！她一個小女子，有什麼事，認個錯，撒個嬌不就完了嗎？
“王爺，”她拉住綿忻的衣袖，“我……我錯了！”
綿忻停下腳步看向孫思朦：“你錯了？”
“嗯，”孫思朦真誠點點頭，“我錯了。但我真不知道他說的書是……是……那個！”
“哦？”綿忻挑眉，“那看了之後說要買那些書的是本王咯？”
“不不不！”孫思朦連忙擺手，“像王爺這樣超凡脫俗、志向高潔的人，那必然是……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王爺怎麼會要買那些？”她會的那些有限的古文也差不多就這樣了。
綿忻微微俯下身，雙眸直視着孫思朦的眼睛說：“本王這樣超凡脫俗、志向高潔之人不會買那些書，你這樣俗世中平凡的小女子就可以買了？”
“不是，王爺，我也是……一時糊塗。我就是覺得我要是不買的話，那個掌柜的肯定沒完沒了的繼續介紹，我這不是想堵他的嘴嗎？我……我其實真的沒想買的，王爺！”孫思朦的解釋蒼白無力，她沒辦跟王爺說明，她看到古代春宮圖這件事本身帶來的新鮮感完全超過了書里的內容。
而且，她剛才說要了那本書，真的主要就是想讓那個話多的掌柜閉嘴，而且她當時是覺得，說讓人家把新鮮有趣的書都給她拿來，人家拿來了她又不買好像她捨不得花錢似的。不管是過去在現代，還是現在在古代她也都是當大小姐當慣了的，她能不在乎別人說她學習不好沒文化，但受不了人家說她沒錢、小氣。所以，剛才那種情況，她腦袋一抽筋，就把書要了。
綿忻沒從孫思朦的話里聽出真正認錯的態度，聽着倒覺得像是狡辯，本來並沒有太生氣此刻卻也有些真的動了些怒，綿忻的臉又貼近了一些，話說得也帶了些責備的意味，“別說你身為親王府的庶福晉，就算你只是個普通人家的閨閣女兒看這些東西像話嗎？你看看這整個京城，哪家的小姐夫人會買這種書的？”
孫思朦聽着王爺的訓斥竟覺得有些委屈，因為從她認識綿忻開始，綿忻對她一直很溫柔，甚至很放縱，從來沒有這樣疾言厲色的和她說過話。這一絲委屈附在心頭又發酵成了一絲不服。
“王爺，一個人，她的人品怎麼樣就因為她看了一本什麼書就能定論嗎？那還有那麼多貪官污吏，奸商惡人還不是正正經經讀過無數聖賢書的？他們作惡的時候怎麼也不想想那些孔子孟子莊子什麼的都是怎麼教育他們的？聖賢書還是不是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再說了，看一次這種書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即便是買回去了，那也不至於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吧？王爺您就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至於就知曉了全京城的事吧？王爺怎麼知道這京城中就沒有其他的小姐夫人會買這種書？別說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就連那些妃嬪福晉什麼的在侍寢之前那些嬤嬤不是還主動拿這些書給她們看的嗎？”
孫思朦忍不住的一通吐槽之後，覺得心裏舒服了不少。雖然她其實也知道這件事就是她不對，也知道她的辯白有些強詞奪理，但她剛才聽到王爺這樣說她心裏就是難受，委屈，不舒服，憋得慌！
她這種幼稚的狡辯，原理上就跟上學時候老師拿些成績好的同學舉例子，說誰誰誰學習好就是因為他從來都不打遊戲也不偷偷早戀，而你偏偏知道那個誰誰誰其實很愛打遊戲，成績好明明只是因為他家裏面給他請了四五個家教的那種心情一樣；而且他還在臨班有個處了相當一段時間的女朋友！
那個時候，你就想站起來對老師說：你怎麼知道他不打遊戲，你怎麼知道他不早戀，他女朋友就是隔壁班的那個誰誰誰，可是你不敢頂撞老師；而現在你想說就說了，你覺得王爺不對，你就直接懟回去了。她就是打心裏不服王爺說京城裏的小姐夫人都不看這些，她們……肯定也看的。而且，不看的那些，也未必是好人！
孫思朦見綿忻不說話，不知道是被自己的一番新鮮的大道理給說懵了，還是比剛才更生氣了，她這一番言論放在清朝肯定是有些過於超前了。不過想想也是，有涵養的人和人吵架最怕的就是碰上那些不講理只知道罵髒話的，傳說中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她剛才就那麼理直氣壯地問王爺怎麼就知道這京城裏的其他小姐夫人不看，他也是拿不出證據證明的。
她這一波狡辯，贏了！
嗯，王爺肯定不知道怎麼回答她了，但她剛才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畢竟王爺不讓她看這些也是為了她好，而且那個人是王爺……
孫思朦後知後覺地感到事情好像比她想得嚴重，她抬起頭偷瞄一直不做聲的綿忻，他的臉上波瀾不驚，可眼睛裏的神情卻是暗了一些，一雙眸子深不見底，也沒有以往看着她時常出現的似笑非笑，他的神情讓她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王……王爺……”她小聲的叫了一聲王爺，覺得自己可能需要說點兒什麼來緩解一下這個尷尬的氣氛。
就在她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時候，綿忻突然開口道：“嬪妃福晉們侍寢前要看這些，你看來做什麼？”
……
孫思朦服了，王爺果然是四兩撥千斤的高手啊！她剛才義憤填膺地說了那麼多，王爺這一句話就能問到她啞口無言。王爺厲害啊！好在他這個人有矜持有涵養，話說得比較含蓄，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白了，他就差後面再說一句：你看來做什麼，你又不侍寢，你學這些有什麼用？
她低頭玩兒着手指，不敢抬頭看綿忻，可綿忻這次卻似乎沒有心軟，執着地站在她面前，好像再等她的答案。
“王爺，我錯了……”孫思朦權衡利弊之後，還是決定服軟，因為王爺剛才問的那個問題她真的答不出來，而且她也不想和王爺這樣一直僵持下去，這對她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再說萬一把綿忻惹怒了，下次不帶她出來玩兒了怎麼辦，她還是挺喜歡偶爾能出來玩兒的，還有那個驢打滾兒那麼好吃！
綿忻聽着她的又一次道歉，覺得比剛才的態度誠懇了一些。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她這種真誠的道歉是為了驢打滾兒會不會被氣死？
孫思朦見綿忻的面色略有緩和繼續說道：“王爺，我真的錯了！我剛才……我剛才就是腦子短路了！我確實不該買那種書，更不應該跟王爺狡辯，王爺說我的話都是對的，我應該像京城裏的那些夫人小姐一樣知書識禮，賢德大方，以後我一定努力！”
綿忻皺眉重複道：“短路？”
“嗯……就是我腦袋裏的用來思考的路……太短！我腦子笨的意思！”孫思朦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覺得她腦子可能真的笨，“其實，我平時還是很有分寸的，只是今天出了府，實在是有點兒興奮。而且，我是因為心裏真心的把王爺當朋友，才對王爺不設防的。我以後一定注意言行！”
“王爺，你不要生氣了，今天我和王爺出來玩兒，真的很開心的。我心裏真的是很感激王爺的。今天我雖然吃了很多小吃，王爺卻沒怎麼吃，現在一定餓了，也玩兒累了。不如這樣，要是王爺不急着回府，那王爺找一家好館子，點上一桌好菜，我做東請王爺吃飯吧！”
綿忻聽着孫思朦的這些話，終於憋不住笑了。他不是被她這個貌似真誠的態度打動了，而且心中發現這個丫頭縱然大膽任性，我行我素，又思路清奇，但卻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優點：那就是知道見好就收，很識時務。
他方才也並不是生氣，也並不是因為她看了本兒春宮圖就覺得她罪無可恕。他只是擔憂，擔憂孫思朦這個樣子遲早是要吃虧，一個女孩子膽子太大，太不循規蹈矩不是什麼好事兒。
可聽着她說得那些話，突然又覺得想通了許多，她自己知道在別人面前不要如此便也罷了，在他面前放縱些倒也無妨。他不也是在她面前放下了很多平日裏作為王爺的偽裝嗎？就如她所說，他們不是朋友嗎？他怎麼說也是個親王，多護着她些也就是了。
但錯了就是錯了，對於她該約束還是要有些約束的，不能讓她覺得她隨便認個錯，撒個嬌什麼事都過去了。於是綿忻問：“真知道錯了？”
“嗯！”孫思朦重重地點頭。
“好，這次就原諒你了，回去之後把《禮記中庸》抄一百遍來給我。”
“一百遍？”蘇思朦瞬間眼睛瞪得老大。
“一百遍，沒商量！”
孫思朦此刻滿腦子都在想那個《禮記中庸》是個什麼東西，有多長。要是二三百字的短文一百遍也還行，要是長的話她還不被累死了。怎麼回事，怎麼穿越來了古代還會被罰寫作業呢？可是她早就過了被罰寫作業的年紀了好嗎？她是大學生，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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