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黎明之前

第11章 黎明之前

佘采香在進入那老闆的公司前做了一年的調查,對老闆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隨後以應聘的方式進入其公司前台工作。因為長相清純、做事認真,從不八卦,也能忍受其他人的欺負,加之會在恰當的時間讓老闆注意到自己,她很快就被那老闆從前台調走,到了公司辦公室工作,再接着就變成了老闆的秘書之一。

為什麼要變成秘書之一?因為老闆也不笨,如果這個女的直接成為自己的貼身秘書,白痴都知道他和她有事,而且他還有一個敏感到連他回家都要檢查內褲的老婆。

隨後,佘采香開始佩戴一些玉器首飾之類的東西,吸引老闆的注意力,老闆自然而然就會與她聊起這些事情。她告知老闆自己的父親是收藏家,有很多這樣的物件,但她並不是太懂,玉器首飾也都是父親送的。

老闆聽了她的家史,立即產生出濃厚的興趣,表示要上她家去看看。她一再推辭說那樣不太好,父親也不喜歡見陌生人,老闆只得作罷。

之後的日子中,她與老闆走得越來越近,直到某一天,老闆已經快忍不住要一口吞掉她但找不到太合適的借口時,她突然消失了。

老闆當時很奇怪,四下找她,就在老闆快放棄的時候,偶然在古董市場上看到了擺攤的她。一問才知道她父親得了重病,需要去美國治療,她不得已只得瞞着父親變賣家中的一些古董,但這些古董都不是很好的物件,賣不上價錢,因為大件的寶貝,她父親是死都不會出手的。

老闆當即花了幾倍的價錢,買下了她攤位上的物件。在付賬的時候,她直接拒絕,然後考慮到不讓老闆吃虧,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就是讓老闆去她家,看到有上眼的古董就當下交易。

到這個時候,佘采香的局便開始張開大網徹底罩住了這個老闆,老闆在她家中果然發現了很多稀奇的玩意兒,也花了略低於市場的價格買下,也見到了佘采香的“父親”。

隨後佘采香的父親如願以償地去了美國。沒過多久,消息傳來,希望老闆能幫忙,由其公司做個擔保,他的一個朋友要從美國弄一批古董回來。

老闆當時便對那批古董,也就是那五件瓷器產生出興趣。他答應擔保,因為有美國方面的鑒定報告等,手續齊全,他只是擔保不會出任何意外。等東西運回國,他一看,當時差點暈倒,因為那些都算是稀世珍寶。

與此同時,原本要買下這批瓷器的人,卻因為資金的問題無法出手,老闆立即表示自己願意買下,並帶着鑒定師去鑒定。前三次鑒定結果都表示全部是真品,老闆大喜過望,立即拿了3000萬直接買下。

3000萬買三件汝窯和兩件元青花,絕對是非常划算的一件事。但此時的佘采香卻站出來,一再提醒老闆要小心,也許這其中有問題,因為她父親也提醒過她,也許有詐。

老闆當時也清醒了些,也更加相信佘采香,畢竟在這種關鍵時候,的確需要人給他潑冷水。隨後,他四下找朋友,終於找到了天朝奉鄭蒼穹,而鄭蒼穹則因為不願意離開哈爾濱,便派了徒弟刑術前往……

刑術說到這兒,扔掉自己的飲料罐:“之後的事情,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而這些事情,都是我之後好不容易找到佘采香時,她告訴我的。”

馬菲都聽傻了:“這個局的確布得大,用三年時間騙了幾千萬也的確划算,但是漏洞很多,其實可以說得上漏洞百出,那老闆也的確很笨。”

刑術道:“其實他不笨,是個人都會上當,你設身處地想想就知道了。老闆就算在商場上經歷再多,也不會想到有人會布三年的局騙自己,而且這個局中最精彩的就是所謂的漏洞百出。如果沒有漏洞,太完美,相反會讓老闆警惕,這就是越簡單的騙局越容易讓人上當的原因。如同你看到街頭那些說自己沒錢回家的乞討學生一樣,他每次就要五塊錢、十塊錢,而且謊言中漏洞也很多,甚至第二天你還會看到他在那裏,但是有多少人會上前指責他是個騙子呢?”

“好吧,我服了。”馬菲點頭,又問,“而且她也利用了老闆喜歡她、想佔有她的心理,每次下手的時機也抓得很准,就是不讓老闆得逞。就如同用魚來引誘一隻饞貓是同樣的道理,一旦讓貓吃到魚,一時半會兒貓就不會跟着你走,但如果你只是讓貓每次都覺得快要得手的時候再拿開,繼續前進,貓就會不顧一切地跟着你前進,因為那時候貓眼裏只有魚,而不顧周圍對自己不利的環境。就算後來,老闆想追究她,但因為手裏有把柄,哪怕是這件事被老闆的老婆知道,他也會吃不了兜着走。因為這件事在他老婆眼中,完全就是因為他被佘采香勾引,才產生的連鎖反應。”

刑術道:“對,她也是那樣利用了我,只不過她對我用的是純感情招數,如果她勾引我,相反,我會覺得有問題,在這個基礎上,我找到她,她再坦白,我就會產生疑惑,第一反應就是要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馬菲看着刑術:“她怎麼回答?”

刑術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吻了我,深情地告訴我,她愛我。”

馬菲愣了下,隨後笑了:“真的是用最簡單的辦法,達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效果。”

刑術低頭:“其實,我當時一直在對自己說,不要相信她,她是個騙子。但是那時候的我,已經被她迷住了,我始終只是個普通的男人。”

馬菲笑了:“說實話,我以前也認為你冷靜得不像個普通人,賀晨雪的事情才讓我發現,其實你只是個普通男人,後來呢?你放她走了?”

“不,我決心要查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放她走,我一直跟着她,想看她要搞什麼花樣。”刑術看着門口,彷彿又看到了先前站在門口的佘采香,“之後她什麼都沒做,也沒有告訴我原因。我不管怎麼問,她都沒說,我就那樣和她在一起待了幾個月的時間。說真的,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幾個月,因為我當時覺得也許自己一輩子就這樣了,就這樣和一個女孩兒廝守終身。”

馬菲看着刑術,小心翼翼地問:“你們同居了?”

刑術“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馬菲也自然地點了下頭:“然後呢?你直接說結果吧,她又是怎麼把你甩掉的。”

刑術笑了,再次苦笑,站了起來,又打開一罐飲料:“我向她求婚了。”

“啊?”馬菲目瞪口呆。

刑術又道:“她當時答應了,但是說在我們去登記結婚之前,她要告訴我一件事情,她不願意隱瞞我,她說那是自己最不願意回憶的過去……”

“等等!”馬菲抬手制止刑術說下去,“這次還是讓我來猜,如果我是她,我當時一定會告訴你,我不堪回首的那些過去,都是和男人有關的事情,對吧?”

刑術靠着桌子點頭:“對,那是每一個男人都無法接受的事實。她說了好多,而且,還說了之前那個騙局中,她其實失策了,在某個夜晚和那個老闆發生了關係,後來被迫還發生了好幾次,她故意說得很詳細,讓我無比憤怒。她看着憤怒的我,只是茫然無措,默默流淚,隨後我摔門而出。”

馬菲笑了,仰頭大笑,笑了好半天才合攏嘴說:“等你冷靜下來,覺得自己還是願意接受的時候,再回來發現她消失了,還留下了類似信之類的東西,讓你痛哭流涕,後悔不已?”

刑術看着馬菲,許久才點頭,又沉默了好久,才開口繼續說:“她沒有留下信,只是在電腦上建立一個文檔,寫了一封信給我。大概意思就是,認識我很高興,是她一輩子最幸運的時候,但是她發現自己配不上我。我傷心了很久,回去之後師父也沒有責怪我,只是讓我自己冷靜下來。我足足冷靜了半個月才發現,我又被她騙了。”

馬菲把目光從刑術的臉上移到了牆壁上:“怎麼說呢,我覺得她的確聰明,至少比我聰明吧。但是,這些招數真的只能騙男人,如果當時你身邊有個女人,估計很快就能發現其中的問題。當然了,就算告訴你,當時的你也聽不進去,而且呢,她是的的確確和你發生了關係,對吧?最關鍵的是,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即便你知道她在騙你,你心裏也會糾結兩件事:第一,她是不是真的愛你;第二,她以前是不是真的和那麼多男人發生過關係。這就是這個局布到最後留給你的後遺症,也是這些後遺症導致你根本無力、也不敢去追查她的過去,從而去得到她身在何處的詳細線索。無比精彩,我真的想為她鼓掌了。”

刑術沉默了,因為任憑哪個男人,遭遇了當年與他一樣的事情,想法都會和他一樣,更何況那還是他的初戀。

刑術伸了個懶腰:“都快凌晨兩點了,睡吧,我去洗漱。”

刑術走進洗手間的時候,馬菲似笑非笑地走到門口,問:“喂,今晚我可以允許你和我同床共寢。但是事先說好,我可從來沒有想過要用特殊的方式來安慰你。所以,你千萬不要誤會,你要記住,我不是佘采香,更不是賀晨雪,雖然這兩個名字會刺激到你,但我不得不說,希望你能清醒一點。同樣,我也覺得自己一直跟着你,簡直是最明智的選擇,否則的話,在接下來的日子中,你肯定會被她再次欺騙。”

刑術從鏡子中看着門口的馬菲,淡淡道:“我再去開間房吧。”

馬菲搖頭:“不用了,我也相信你不會做什麼,畢竟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如果你還能對我產生興趣,那你真的就是畜生了。”

馬菲說著走開,當刑術俯下身去洗臉的時候,她又突然退回來,站在門口問:“喂,你真的對我這樣的大美女,一點兒都不感興趣嗎?”

刑術抹去臉上的水,無奈地開口要解釋什麼的時候,馬菲突然哈哈一笑,轉身跑離洗手間門口,跳到床上,將頭埋在枕頭裏笑着。笑着笑着,馬菲突然間卻不笑了。因為在先前那一瞬間,馬菲突然覺得,刑術真的和自己所判斷的不太一樣。

因為以前,馬菲認為刑術是個凌駕於行當內很多高人之上的人物,加上他的一些神乎其神的傳說,她都快認為這個人是個半神了。而如今,她發現,他就是個普通的男人,而且是個有趣的好男人。

也許是累了,馬菲抱着枕頭就那麼沉沉睡去。

等刑術從洗手間出來看到睡着的馬菲時,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打開窗戶,看着外面的天空,深呼吸了幾口,然後從柜子中拿了枕頭和被子,直接就躺在了窗戶下面。

刑術閉上眼的那一瞬間,心裏卻有着與之前馬菲相同的念頭。那就是,這次幸好有馬菲隨行,因為在他看到佘采香的那一刻,他差點衝上去抱住她。

他以為他變了,變得更加堅強,更加理性,更加冷靜和謹慎,將這些貼在體表製成了厚厚的盔甲,誰知道,當他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才明白,只需要她的一個眼神,便能卸去他所有的防備,變成以前的那個他。刑術深呼吸一口氣,憋在胸口,許久才吐出來,盯着黑暗的房間,聽着馬菲輕微的呼吸聲,然後用被子將自己完全包裹起來。

……

哈爾濱機場外的一家小旅館內,陳泰東失眠了……

在他決定要去北京見錢修業之後,他立即訂了第二天早晨的機票,將自己僅有的那些生活用品塞進破舊的牛仔包中,那個牛仔包里裝着的就是他全部的家當。

原本傅茗偉和吳志海還準備私人湊一筆錢給他。因為此時要申請經費已經來不及了,需要寫報告,層層審批,畢竟規矩就是規矩,不是任何時候任何人都可以開綠燈的。

陳泰東婉拒了兩人的好意,出門之後立即驅車前往機場的一家小旅館,在那裏撥了一個電話,打給一個叫陳三的人。陳三接到陳泰東的電話,立即趕到陳泰東所住的旅館,等陳泰東上車后,將一個鼓鼓囊囊的名牌包親自交到了陳泰東手中。

陳泰東拿過提包,打開后,看着裏面裝着的成捆的鈔票、一個錢包、兩部手機后,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開悍馬車來的陳三見陳泰東不高興了,立即道:“東哥,我沒別的意思,我一接到您的電話,馬上就趕來了。我辦公室里平日也就放這麼多現金,如果您嫌少,我馬上派人去取。”

陳泰東從包中拿了兩萬塊現金出來,想了想又將其中一沓美元也拿了出來,再拿起其中一部電話,道:“你誤會了,我只是求你幫忙,並不是因為當年的事情訛詐你。所以,我拿這些就夠了,其他的你帶回去吧。還有,這部手機有說明書嗎?我從監獄出來還不到兩個月,還不適應,不看說明書,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操作。”

“有有有。”陳三立即道,從手機包裝盒中拿出說明書,“其實特別簡單,您打開就知道了,一目了然,就跟帶個小電腦在身上一樣。”

陳泰東點頭:“謝了,這些錢過段時間我再還你。”

“東哥,您這麼說就沒意思了,什麼還不還的,我這條命,不,我全家的命都是您救下來的,這是我該做的。”陳三立即道,又拿起錢包遞過去,“這個錢包里有些零錢,還有加油卡、電話充值卡、酒店儲值卡和一張銀行卡,您拿着用,俗話說窮家富路。”

陳泰東打開錢包,一下就樂了:“你裏面裝的全都是百元大鈔,和成捆的鈔票有什麼區別?還零錢呢,我用不上。對了,現在坐飛機能帶這麼多現金嗎?”

陳三立即道:“國內沒關係,出境就不行了。”

陳泰東拍了拍自己的牛仔包,將剩下的東西塞進名牌包中,扔回後座:“行了,就這麼著吧,謝謝你。”

陳三道:“東哥,有事您吱聲,我等您電話。”

陳泰東正要下車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又將門關上,問:“陳三,你在內蒙古開煤礦是吧?開多少年了?”

陳三道:“我算算,1998年開始的吧,當時還是五個人合夥,情況不是太好,後來其他四個人拆夥了,就剩下我一個人,我就是靠這個發了家。”

陳泰東點頭:“內蒙古的情況你熟嗎?”

陳三想了想,問:“東哥,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呀?”

陳泰東道:“我是說,你和當地上上下下的關係怎樣?”

陳三立即道:“這個沒的說,當然了,前提是只要不違法亂紀,那就好辦。”

陳泰東笑了:“放心,違法亂紀的事情我也不會拽上你。”

陳三笑道:“我沒別的意思,東哥,您別誤會,說吧,要我幹什麼?”

陳泰東道:“大慶旁邊挨着的杜爾伯特大草原,你知道吧?”

陳三道:“知道,我一個哥們兒在那裏搞旅遊,和我關係很鐵。”

陳泰東思考了下,環視了一圈車外,壓低聲音道:“那你就幫我打聽一件事,只是打聽,不需要做什麼。你就托你那哥們兒問問,1979年的冬天,有沒有牧民在杜爾伯特大草原上救過一個漢族的年輕人,就是雪最大的那段時間,具體時間我真忘記了。你受累,費費心,幫我打聽打聽。”

陳三拿出本子和筆準備記下來,卻被陳泰東伸手按住,陳泰東同時道:“記在心裏就行了,千萬不要留下任何記錄,這件事除了你那鐵哥們兒,你千萬別四處跟其他人說了。”

陳三立即明白了:“東哥,您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了。”

陳泰東拍了拍牛仔包:“那行了,我等你電話,回來后我請你喝酒。”

陳三點頭:“行,東哥您小心點,注意身體。”

陳泰東下車,看着陳三的車掉頭離開。等汽車消失在視線之中后,他才慢慢走回小旅館,盤腿坐在床上,努力回憶着當年關於《九子圖》的所有事情,誰知道卻因此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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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貨Ⅴ:九子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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