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計劃之內
內院當中眾位賓客極目而望，試圖看清主桌之上關鍵位置的兩個男子。
奈何王家的那位年輕公子背對眾人，認不出面目，只能瞧見秦家老爺身邊坐着的那個破衣少年。
“那不是宋千劫么？在學塾的時候我見過。”
有人開了個頭，諸位賓客一陣嘩然。
在淺灘鎮，可以不認得辛歧、呂成書一眾，也可以不知道秦家王家的優渥家境。
但若是有人得罪了宋千劫，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有些沒見過宋千劫的，今日也算是撥開雲霧見青天，挺着身子向著上方觀望。
也有知道宋千劫的，口中小聲與朋友親屬嘀咕，“秦家老爺說的喜事，不會是那個宋千劫吧？”
“怎麼可能？宋千劫這種人，不就是仰仗着他有幾個好叔叔？真要是單打獨鬥，我打他十個都不成問題。”
嘈雜聲音當中，這些聒噪格外的刺耳。
宋千劫坐在秦老爺身邊，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今天坐的這個位置，的確不是個很好的位置，但卻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位置。
以左為尊，右方次之。
他坐在秦守中的右邊，身邊還坐着秦家的小姐秦數，再加上對面王家公子的眼神，就是個傻子，也該知道現在是一種什麼處境。
至於下面那些賓客的竊竊私語，宋千劫心中雖有憤懣，但實際上也是同意的。
他的確沒什麼本事，在淺灘鎮耀武揚威，全是仰仗着幾位叔叔的幫襯。
真碰上哪個練家子，走不過三五招，定要落荒而逃。
心中七上八下，宋千劫坐的也不安穩，轉頭看向身邊的老者。
秦家老爺和藹笑着，彷彿聽不見下面的言語，反是伸手引着眾人視線，嫁接到了宋千劫那邊。
“大家應該是猜到了，我女兒秦數如今早過了出嫁的年齡，卻苦於不得良婿，遲遲不能操辦。近些年來，我在咱們淺灘鎮苦苦尋覓，終於找到了一位合適人選。”
不由多說，大家心中已經如同明鏡。
“就是這個名叫宋千劫的小兄弟，你們可能沒見過他，不過對他絕對不會陌生。”
王家的那位公子臉色鐵青，頭上青筋乍起，拳頭緊握，怒目看着宋千劫。
怒火中燒，即便是坐在對面，宋千劫也能感受到眼神中那股磅礴殺意。
“秦守中！你拿我們王家尋開心是不是？”
王家公子隱忍不下，猛地一拍桌子掀案而起，竟然對着秦家老爺直呼其名，這叫宋千劫也是有些意外。
不光是宋千劫吃驚，內院那些賓客也都是一臉震撼。
不是說秦家和王家同氣連枝，關係好的很么？
今天一看，好像關係也不怎麼樣啊。
秦家老爺面不改色，眯眼看着王家的那個公子，也是毫不客氣，“王喆，我是看在兩家的關係，才邀你們王家過來見證，你在這麼多人面前給我難堪，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王喆眉梢輕佻，手中突兀的生出一把放着青光的長劍，寒意逼人，毫不避諱道：“秦老爺明面要跟王家聯姻，穩固勢力，暗中卻給女兒找了個楞頭小子，就能說的過去了？”
“年輕人，有話好好說，別輕易動怒，你說的這些，有誰人知曉？我又在什麼時候提到過？”秦守中頓了頓，露出一個得意笑容，“或者說，你有什麼證據么？”
證據王喆的確是沒有，秦守中也確實從未在言語上提及這些。
不過王家同秦家交好這麼多年，就是奔着秦家小姐來的，如今他不聲不響的鬧了這麼一出，他王喆還正好在場，叫他們王家如何咽下這口惡氣？
“老東西！你故意的？”
耳聽王家小子出言不遜，秦守中也不留顏面，“是故意的又怎麼樣？我這是給你小子斷了念想，且不說王家實力如何，就你王喆，老爺子我看不上！”
輕描淡寫的一句，卻已經給了王喆最明確的否定。
身後是滿院賓客，眼前是那個出身寒酸，身上看不出半點修為的臭小子，若是就這麼算了，怕是有損王家顏面，王喆心中怒火更旺。
“看不上我，就能看上這個小子，我倒是想看看，他比我強在哪了。”
王喆說著已經繞過圓桌，到了宋千劫身側，作勢要將宋千劫拉起。
卻不知宋千劫手疾眼快，見着王喆動身就已經猜着他的動作，忽然從椅子上起身，後撤一步到了秦守中的背後，使得他拉了個空。
院內眾賓客瞧見這一幕也都來了興緻。
要知道淺灘鎮上，除了那七個忽然隱居下來的世外高人，唯有王家能與秦家相提並論。
可惜的是秦家功夫獨特，使得都是一些暗地裏的手段，平時不輕易示人，一出手便是殺招。
而王家，卻是實打實的修行世家，莫說是在定遠國，就是在更遠的玄英國與朧月國，也都是赫赫有名的。
王家小子天賦異稟，如今也有三境以上的修為，聽說只差一點，就能突破四境，名正言順的踏上修行人的門檻，正式步入正途。
至於宋千劫，平日裏傳聞雖然不少，但更多的都是一些叫人啼笑皆非的混賬事，沒人知道他的根底。
剛剛那靈巧的身手，輕鬆避開了王喆的鋒芒，也是使得下面這些富家子弟對宋千劫刮目相看，心中興緻更濃。
一個在淺灘鎮作威作福這麼多年的混賬小子，碰上王家聲名顯赫的得意公子，孰勝孰劣？
外人瞧着有趣，宋千劫卻早就嚇得手腳冰冷。
對於抱玉街這邊的情勢，宋千劫了解甚少，更不知道對面王喆的根底。
只是瞧見王喆出手的速度不慢，再加上那把綻放青芒的寒氣寶劍，就已經開始有些退縮。
之前對上鎖月樓的項飛星，是因為先有刀客幫他試了深淺，再加上他曉得那柄飛劍的路數，這才能憑着一股子莽撞，略勝一籌。
即便是這樣，宋千劫還是浪費了一道劍氣。
一共十三道，現在還剩下十二道，還沒出鎮，就要再浪費出去，實在是不太值得。
況且那劍氣並不在宋千劫的控制之內，等會真要是傷着了王喆，王家那邊會不會追究？
能跟秦家攀上關係，甚至敢在這種場合直呼秦家老爺的大名，王家應該也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
情急之下，宋千劫將求助的視線投向幾位叔叔。
沒想到那些叔叔一個個興緻盎然，全無要插手的意思，除了呂成書臉上還有些擔憂，卻也是按兵不動，全等着看戲。
視線停在祁慎言的身上，宋千劫心中暗罵。
真要坑侄子？這也都在計劃之內？
王喆一次出手落空，也是冷靜了許多。
為了防止再次當著眾人之面出糗，抱拳拱手先給宋千劫行了個禮。
“還望兄弟賜教！”
賜教？賜個屁啊！
宋千劫這話當然是不敢出口，不過在王喆話音落下的時候，宋千劫已經繞至秦遠遊的身邊。
長劍出鞘，鋒芒畢現，濃濃的殺意如同冷風宣洩，不留餘地的湧向宋千劫。
宋千劫只顧閃躲，盡量避開王喆的鋒芒，兩人纏鬥於正房大堂，叫秦家那位公子也是心中困惑。
宋千劫的確是他請來的，但老爹這又是什麼安排？
還是說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宋千劫跟小妹真有了什麼關係？
宋千劫身形靈動，如同山野靈猴、林中脫兔，流轉於兩張圓桌周遭，以幾位叔叔以及秦家幾人的身形做擋，三番兩次躲過劍勢。
王喆自幼修習劍術，且王家本身也是有名的修行家族，劍術精純豈是尋常劍客能比？
那柄泛着青光的寶劍每每刺出，劍尖處就會抖出一個劍花。
或大或小、或長或短、有明有暗、遲遲不散。
不多會的功夫，就在大堂當中留下了如同星芒一般密集的劍氣。
一道道劍芒鋪天蓋地，如同密集大網之上的繩結，將宋千劫走過的地方盡數籠罩。
繞過兩張桌子之後，宋千劫再無位置可躲，又不敢直面那些劍氣，只得撤身於正房大門處，妄圖尋求逃脫之法。
王喆正在氣頭之上，怎麼可能給宋千劫逃脫的機會？
剛剛宋千劫繞過的那些人都不好惹，不慎傷及，只怕會引火上身。
如今宋千劫身邊空空蕩蕩，內院那些賓客又不足為懼，王喆殺心驟起。
長劍之上，青光大盛，王喆身形隨劍而出，如同彗星隕落，拖着一道青色拖尾來勢兇猛。
殘留在正房內的那些劍氣受到牽動，形隨意動，也跟着王喆的身形蜂擁而至。
這哪是三境練氣士該有的架勢？
這招一出，艷驚四座。
眾人眼中羨羨與驚異糾葛，既羨慕王家公子不過三境頂峰就有如此兇悍劍勢，又驚異於其殺心過重，不留餘地。
要知道，那個其貌不揚的小子，雖然顯得相形見拙，實際上卻是那幾位的侄子。
這七位大佬，有多寵愛宋千劫，淺灘鎮居民皆是心知肚明。
如今王喆對他敢動殺心，日後的日子只怕是不好過了。
青芒至，白光出。
劍芒如同龍虎呼嘯，化作長劍虛影衝出正房，很快消散，但劍嘯聲卻久久不散，回蕩於內院當中。
相比之下，那道一閃而逝的雪白劍芒就顯得有些弱小乏力，不堪一擊……
再看房門處，雍容公子手持長劍，站立於屋檐之下，有些迷茫。
宋千劫的身影則消失不見，好像隨着那道白芒一同消逝。
天氣好像更冷了……
寒風驟起，氣溫驟降。
內院賓客將衣杉裹了裹，疑惑的抬頭望向頭頂的烈陽。
午時剛過，還沒到降溫的時候，怎麼忽地冷了起來？
“那邊是？”
有人垂下頭來，眼神正好掠過了正房屋頂，瞧見了上面蹲着的一個影子。
宋千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