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裴千鶴凝視着面前這蒼白瘦削的青年,忽然開口道:“讓試靈石炸裂的人,就是你吧?”

何醉抬起頭來:“確是晚輩。”

“築基初期就能使得我這落梅劍法,冰靈根,天品——甚至在天品之上。”裴千鶴緩緩說著,語氣似比之前柔和了不少,“這等資質,即便是我晴霄派也是第一次見,本座素來不想看人才埋沒,對於你偷學落梅劍法,又用此劍法公然挑戰本座之事,就不予追究了。”

台下的弟子們還處在獃滯狀態,這會兒才回過神,開始交頭接耳:“什麼?他不是只有鍊氣,什麼時候變成了築基?”

“冰……靈根?那豈不是比那個天品金靈根還要強?”

“肯定啊,冰系本來就比金系罕見,而且還是天品以上——所以天品以上到底是什麼等級?”

“這世上還有天品以上的靈根?真是難以置信。”

“不過他居然是個劍修嗎,完全沒看出來,明明看着那麼弱,打起架來居然這麼狠。”

“他剛剛拔劍的時候,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們的聲音落在袁崇耳中,後者羞恥得漲紅了臉,而正在這時,他聽得溯玄仙尊又道:“本座可以破格收你為徒,不過你要記住,外界流傳的落梅劍法皆為他人模仿,紕漏極多,你若拜本座為師,須按照本座所傳,將這一套劍法重頭練起。”

何醉立即應下:“能得仙尊真傳,晚輩三生有幸。”

裴千鶴點頭:“從即刻起,你便是本座門下弟子了,賜仙號——離書。”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袁崇已經瞪大了眼,他萬萬沒想到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真能預言成真,一千年不曾收徒的溯玄仙尊,竟在今日收徒了!

還說他是什麼超過天品的靈根,修真界靈根品級上限只有天品,千萬年來都沒有過特例,怎麼這個人一出現,就將一切都打破了?

這不可能!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麼自己又算什麼?

他本該是這屆弟子中資質最高的,本該受到萬眾矚目,本該享盡優質資源,再過個千百年,就能達到溯玄仙尊那樣的高度。

可這個突然出現的傢伙,將本該屬於他的一切都奪走了。

他心裏燃起一股無名怒火,瞬間燒盡了所有的理智,他的身體快過腦子,箭步衝上台階,撲通一聲跪在了裴千鶴面前:“仙尊!仙尊您不能收他!弟子方才見他時他的氣息還是鍊氣初期,現在突然就變成了築基!他刻意隱藏實力,絕對是居心叵測!他……他就是故意騙您收他為徒,說不定根本是魔族派來給晴霄派搗亂的!”

此言一出,現場一片嘩然。

“這……瘋了吧他?再怎麼嫉妒也不至於跪着求仙尊別收徒吧?”

“魔族派來的姦細都扯出來了,這是開始胡言亂語了嗎?”

“剛才在外面他就一直針對那位小師弟,小師弟分明也沒惹他,現在小師弟證明了自己的實力,真的讓仙尊收他為徒了,這人還不依不饒,辱罵詆毀,真是心胸狹隘至極!”

何醉低頭看向那個跪在地上的人,內心冷笑了一聲。

還真被他誤打誤撞地猜對了。

袁崇從脖子到臉都漲得通紅,他雙目圓睜,嘶聲乞求:“仙尊!求您……呃!”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雙手生生掐斷在喉嚨里,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再說不出一個字。

無形的威壓籠罩住他,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天靈蓋上,要將他整個人用力碾成一團泥。裴千鶴坐在尊位之上,眼底已有怒意,冷聲道:“本座想要收誰為徒,什麼時候輪到你來過問?”

他說著起了身,案上的劍化作一道流光歸入他五指之中。他徑直從袁崇身邊經過,視線落在不遠處磬鐘長老身上:“既然已收他為徒,就要好好管教,若再有下次,本座不治他的罪,而治你教徒無方。”

磬鐘長老面帶責備地看了一眼袁崇,這種時候卻也不好辯解什麼,只低頭應到:“是。”

裴千鶴收了罩在袁崇身上的威壓,冷冷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現場氣氛格外尷尬,空氣像是在這一刻凝固了,弟子們紛紛看向罪魁禍首的袁崇,用眼神怪罪他氣走了掌門。

磬鐘深深地嘆了口氣,也離開了大殿。

收徒儀式不歡而散,景雲趕緊出來收拾殘局,他有些抱歉地對何醉他們道:“三位先回住處吧,晚點我去找你們,給你們安排新的仙府。”

弟子們已經散去,只有袁崇還跪在原地,他好像終於清醒了,整個人一動不動地跪着,像是被抽走了魂。

何醉點點頭,與兩位護法一道離開了晴霜殿。

三人走在返回住處的路上,行到一段無人的小路,何醉突然身形一頓,他快步走向路邊一棵梅樹,用力撐住樹榦,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只覺體內翻江倒海,一抹腥氣直衝喉嚨——方才與裴千鶴交手,縱然兩人都處於壓制修為狀態,他還是被對方的劍勢震傷了。

不能自如使用魔功僅是緣由之一,更多的,還是因為那把劍。

鮮血自他指縫間落了下來,聞人酌大驚,忙衝過去扶住他:“尊上!”

何醉一時有些耳鳴,他頭暈目眩,眼前一陣陣發黑,胸口漫上窒悶之感,像是被壓上了一塊大石。

那把劍在引他共鳴。

無數痛苦的回憶自神魂深處湧上來,他彷彿又置身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囚牢裏,被玄鐵製成的鎖鏈牢牢穿在石壁上,體內的血液被源源不斷地抽走,陰寒的冷氣直往他骨子裏鑽,他冷得渾身發抖,卻沒有半分反抗的力氣。

他是魔,並不會因為損失一些血液就死掉,那些血被收集起來,用來淬鍊一把劍。

用神鳥之血鑄成的劍,天然帶着威懾萬魔之力,血液中流淌着他心底最深的恐懼,這種恐懼融入劍身,讓一切妖魔見之膽寒,甚至在一千年後,還能影響到他自己。

這把用魔血鑄造而成的誅魔之劍,偏生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霽雪。

“尊上,尊上!”聞人酌慌亂極了,再也顧不上什麼尊卑之別,一把將那個險些摔倒的人箍進懷裏,他能感覺到對方劇烈顫抖,本就缺乏血色的臉上更是蒼白一片,甚至瞳孔都有些渙散開來。

何醉渾身冰冷,像個即將死在冰湖裏的溺水者,忽然他感覺自己被人用力抱住了,對方的體溫透過衣服傳遞到他身上,漸漸驅散了那股揮之不去的寒意。

他視野重新清明起來,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幻覺。他疲憊地呼出一口氣,低聲道:“別喊了,是生怕別人聽不見嗎。”

聞人酌瞬間安靜下來:“尊……尊上。”

何醉精疲力竭,也沒力氣掙扎,被他箍得難受:“你準備抱到什麼時候?”

聞人酌一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還和尊上保持着這種極為親密的姿勢,他慌忙放開對方,迅速後退了幾步:“屬下罪該……”

他話說到一半,又想起什麼,匆忙將那還沒出口的“萬死”二字咽了回去。

何醉沒力氣數落他,就近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他慢慢地調整着呼吸,試圖聊點什麼別的事來轉移注意力,對楚厭道:“剛剛在大殿上,是你乾的吧?”

楚厭歪頭裝傻:“什麼?”

何醉隨意從石頭上抓起一把雪來,搓凈自己滿手鮮血,頭也不抬地說:“袁崇就算再怎麼性格惡劣,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也不至於蠢到在這種場合,當著所有人的面衝撞掌門。”

手指被冰涼的雪搓得泛紅,他卻好像無知無覺似的,麻木地重複着這個動作:“魘獸擅長窺探人心,干擾情緒,在場這麼多人,只有你能幹出這種事。”

“好吧,”楚厭聳聳肩,坦然承認了,“確實是我,誰讓他故意找事,對尊上不敬,這是他咎由自取。”

“當著裴千鶴的面做這種小動作,你也不怕被他發現?”

“他當時忙着和你過招,分不出心思來管別的。再說了,我這魘術又不屬於魔功,不會那麼容易被發現的。”楚厭說著,忽然湊上前來,沖他眨眼道,“尊上這是在擔心我嗎?”

何醉還在繼續搓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關心下屬,不應該?”

楚厭退到旁邊,低聲嘟囔:“明顯關心我和關心木頭不一樣。”

她聲音太小,何醉耳鳴還沒完全退去,沒聽清她說了什麼,也沒精力追問。

他還想說點什麼,聞人酌卻突然衝到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尊上!”

何醉一愣,這才發覺自己指尖早已被雪凍得通紅,掌根淡青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自己竟全然無覺,被對方提醒,才覺出冷來。

聞人酌連忙幫他擦乾手上的雪水,像捧一件珍貴的寶物似的,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暖着。

何醉抬起頭,只見對方眉頭緊鎖,好像很想責備他,又礙於身份不好說出口,只能自己憋着生悶氣。

看到小護法這反應,他心情莫名變好了些,被霽雪劍引發的恐懼也徹底退去,他眉尾微揚:“怎麼,又想說本尊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嗎?”

“……您知道就好,”聞人酌聲音沉悶,顯然很不高興,“反正屬下說了,您也不會改。”

何醉聽着,覺得他這語氣中怨氣頗深,頓覺更有趣了,非但沒有自省,反而笑了起來:“本尊便是不改,你能拿本尊怎麼樣?”

聞人酌用力一抿唇,把對方的手塞回袖子裏,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外面冷,尊上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何醉應了一聲,沒忍住劣性發作,繼續逗弄對方,“可本尊累了,走不動。”

聞人酌沒領悟到這句話想要表達的信息,有些茫然地戳在原地,楚厭瘋狂沖他遞眼色,卻見他滿臉疑惑,半天沒有動作。

……這木頭,真是沒救了。

何醉嘆口氣:“我是說讓你背我回去,你是不想,還是——想用抱的?”

聞人酌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耳朵迅速紅了,連忙在對方面前蹲身:“屬下不敢!”

何醉爬上他的背,唇邊那一絲笑意瞬間撐不住了,迅速散了個乾淨。

他確實非常疲憊,手腳發軟,想就地睡去。

聞人酌脊背寬闊,渾身溫暖,是個安全的地方,能讓他暫時放鬆下來。

何醉閉上眼,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裴千鶴肯收他為徒,應該是相信了他,落梅劍法的破綻自然是他故意賣給對方的,但裴千鶴肯信,除了他對劍道過於自信,不會懷疑自己的判斷,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在兩人交手時,他沒有表現出對霽雪劍的畏懼。

現在不能,以後不能,任何時候都不能。

一旦他表現出畏懼,裴千鶴會立刻察覺他的身份。

何醉眉心微微皺着,他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思緒也不得不跟着停了下來,他呼吸漸漸平穩,居然就在聞人酌背上睡著了。

聞人酌緊張得要命,尊上離他太近了,鼻息不斷掃到他的脖頸,讓皮膚燒起了一層薄薄的紅。

他不敢懈怠,快步朝乘坐飛行法器的地方走,儘可能保持步伐平穩,以免讓背上的人感到太大的顛簸。

這人太輕了。

明明醒着時氣勢十足,存在感極強,可一旦睡著了,這般乖順地趴在他背上,又輕如無物,好像沒這麼個人似的。

他總是在關心下屬,可分明尊上他自己……才是最需要保護的那一個。

應該把他好好地安置在寢殿裏,精心照料他,和他肚子裏的那顆蛋。

聞人酌眼底的金芒一閃即逝,忽然他腳步一頓,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他為什麼會覺得尊上肚子裏有顆蛋?

神鳥確是易孕體質,如果他真的懷了,如果那顆蛋真是裴千鶴的……

聞人酌忽然咬緊了牙關,他神色極為痛苦,呼吸也有些凌亂了。旁邊的楚厭留意到他的異常,疑惑道:“怎麼了?”

聞人酌瞬間回魂,抬腳繼續向前走去:“……沒什麼。”

楚厭一歪頭,神色微妙地摸了摸下巴。

果然指望木頭自己說實話是不可能的,等有機會,她一定要偷偷去對方的識海探查一下。

聞人酌背着何醉回到住處,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軟榻上,何醉被他一動,頓時有些要醒的意思,他眉心微微蹙起,好像留戀對方身上的溫度似的,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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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醉:我就是不改,你能拿我怎樣?

聞人酌(副人格):日到你改了為止。

何醉:?

全世界都知道崽子他爹是誰,只有罪魁禍首自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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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魔尊后我懷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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