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即便收容所條件不算苛刻,能被領養也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而這樣的好運先後降臨到了路希和高飛身上。

在這份好運降臨在高飛身上時,路希還曾天真的感嘆,太幸運了。再有幾個月高飛就超出領養法規定的年齡了,站在領養人的角度看,領養一個即將成年,是非觀、價值觀已經成型,懂得藏拙於巧,甚至使些小心機的少年,也不如領養一個天真單純的幼童。

如果不是幸運的被領養需求和尋常領養人不同的女政客選中,成績平平很難受到善心人士助學的高飛,很可能會中斷學業,成年後被收容所安排到某家工廠做工人,庸庸碌碌,甚至捉襟見肘的過一生。

但當這份好運接連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即便被管家告知,領養自己的人是管家,自己只是被允許在管家任職期間住在這裏,路希也無法再天真以為,他和高飛這兩個將不幸演繹的淋漓盡致的倒霉蛋,會忽然轉運,是受到了幸運之神的眷顧。亦或者說,他終於知道,是誰在扮演幸運之神,將這份好運賜予了他們。

他沒有再將感謝掛在唇邊,能夠宣之於口的謝言,即使說的再真誠,聽在耳朵里也大同小異。不如將感激放在心裏,用切實的行動去報答對方的恩情。

冬去春來,帶着和煦的風,融化了花園裏的積雪,喚醒了頹唐的花樹。

路希在鬧鐘響起前睜開了眼睛,擁着被子翻個身,正看見晨曦透過窗帘的紋路映出的星子般的光點。他不禁彎起眉眼和唇角,感受着這普通的清晨帶來的溫暖和幸福——沒有在冬夜的地下通睡過紙箱的人,永遠無法體會,在溫暖安全的卧室里醒來是一件多麼值得感懷的事。

管家起來的時候,郵差拋在院子裏的報紙已經被熨燙好,擺放在先生習慣的位置。

管家來到陽台,花草已經交過水,枝葉上掛着細小的水珠,在晨曦下熹微閃爍。

管家轉身出來,走進洗衣間,先生昨晚換下的衣褲已經不在臟衣籃里,老舊的烘乾筒嗡嗡的工作着。

管家折回客廳,走進廚房,虹吸壺裏的咖啡散發著氤氳的香氣,流離台上擺着潔白的餐盤,正在準備早餐的路希回過頭,笑容比春日的晨曦還要明媚:“早上好。”

管家沒有被搶去所有工作的不悅,也沒有不再被需要的不安。他剛剛所做的一切,並不是在找事做,而是檢查工作。

他年紀大了,經常被失眠困擾,早上起來會昏沉倦怠,起得稍急一些還會暈眩。天氣不好的時候,身上的關節就像銹住的零件勉強運轉一樣辛苦。他需要一個規矩勤快的年輕人接替自己,而路希是個不錯的人選,所以他正在先生的默許下培養他。

路希準時將早餐端上桌,作息規律的杜君浩也準時下樓走進了飯廳,今天的早餐是剔除了草莓的總匯三明治和手磨咖啡。

先生對食物並不挑剔,不管送上餐桌的是什麼,他都會吃乾淨。路希只能從管家那裏獲知,他在食物方面的偏好,比如不喜歡草莓。

先生用餐無需服侍,路希剛好在這個時間上樓準備他外出穿的衣服。這項工作也沒什麼難度,17歲考進軍校的alpha,直至今日穿戴最多的仍是軍裝。不過路希還是花了時間和心思學習衣飾搭配,以免先生在受邀參加晚宴酒會時因為自己搭配的衣服被人暗笑品味差。

早餐過後,杜君浩上樓換掉睡袍,再下樓來,擦拭的纖塵不染的靴子已經擺在鞋凳前。路希拿着熨燙平整的外套站在一邊,等他換完靴子幫他穿上去,詢問他有無其他交代,然後送他出門。

杜君浩上車前,看到住在對街的alpha青年站在院子裏揮手,笑着問早上好。雖然青年問候的對象也包括他,但令他揮手的幅度大的唯恐人看不到,問候聲宏亮的唯恐人聽不到的,顯然是送他出來的小omega。

好像全世界的alpha都無法忽視omega對其與生俱來的吸引力,就像蜜蜂無法拒絕馥郁的花朵,獅子無法拒絕鮮美的羚羊。

與之相比,自己就像個異類。在他的認知,或者說成見里,omega就是麻煩的代名詞。他們敏感,嬌弱,渴望更多關心和陪伴,感覺被忽略就會心生不滿,久而久之會累積成怨氣,最後發展成用無理取鬧來博得關注。這些成見已經根深蒂固,很難消除,所以他從未想過放一個omega在身邊,無論對方是為他工作,還是身為他的妻子。

不過路希不太一樣,他將敏感變成了細心,將嬌弱換成了溫軟,不幸的身世遭遇給了他不易摧折的韌骨和樂觀,他擁有遠比軀殼堅強的內心,而且那顆堅強的心足夠善良。

讓一個這樣的omega接替有意退休的管家,好像也沒有那麼令他介懷。就當他是個特例吧,等他成年以後戴上頸環,連那股恬淡的茉莉花香都會被阻隔起來。到了發/情期就讓他去隔離室待上幾天,憑他不願給人添麻煩的性格,相信他可以自己處理好。

在雇傭關係正式成立之前,路希是沒有薪水的,不過管家會不定時的給他一些零用錢。路希節儉慣了,平時也沒什麼花銷,就把這些零用錢攢了起來。去養老院看望廚娘的時候,拿來買些日常所需的小東西和營養品。採購時路過香薰店,聽到在門外招攬客人的店員向客人介紹助眠的精油,尖耳朵撲棱一下豎成了兔耳朵,然後自己顛顛的湊了上去,再然後被當成小兔乖乖哄進店裏,用大半個月的零用錢換來兩小瓶精油,拿回來送給被失眠困擾的管家。

整理雜物間的時候又小氣了起來,摸摸面料柔軟只在邊角燙出個煙洞的毛毯,丟掉可惜;拍拍重新整理一下就能恢復蓬鬆的舊抱枕,丟掉可惜;抖抖不知被什麼東西勾破袖子的襯衫,真絲的呢,這麼好的面料,只刮破了一條小口子就拿去丟掉,太可惜了吧?

整理完雜物間,路希把分揀出來的東西打成幾包,除去實在用不到的那兩箱,其餘的都搬進了他的卧室。晚上收拾完廚房,操起量尺剪刀開始剪裁。

幾天之後,喜歡把下巴墊在抱枕上睡覺的花捲兒收到一隻骨頭形狀的枕頭;又過了幾天,燙出煙洞的毛毯變成了一條軟墊,尺寸剛好鋪在花捲兒的大狗窩裏;再過幾天,綁窗帘的緞帶換成了流蘇繩。

杜君浩自然不會掛心這些瑣事,看到那些多出來的東西,只以為是管家添置的。直到一天晚上參加完酒會,被隨行的白鷺送回家,在按響門鈴后的等待間,看到睡眼朦朧的小omega穿着自己的襯衫拉開大門,幽靜的茉莉花香流瀉出來,縈上鼻端,他才在那一瞬留意到,或者說開始留意,這個小傢伙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在做些什麼。

白鷺則瞪圓了那雙鳳眼,偏頭看向杜君浩的眼神頗有些“認識這麼多年,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個禽獸!”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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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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