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儘管家教嚴格,心思也較為細緻,但路希畢竟不是天生的omega,在此前的二十多年裏他一直以beta的身份生活,所以他不覺得撿一件先生不要的舊襯衫縫補一下做睡衣有什麼問題。
甚至在白鷺詫異般盯着他打量時,他也沒有意識到,一個omega穿成這樣出來應門容易引人遐想,他是從哪間卧室的哪張床上爬起來的。只以為穿着睡衣出來招待客人有些失禮,給兩人送上茶點就回房換衣服去了。
好在誤會沒有持續下去,在路希俯身放茶點的時候,一件襯衫引發的遐想就戛然而止了。觀察力過人的alpha們都注意到,那件襯衫的袖子修改過,長度短了許多,左邊的袖子還用橘紅色的綉線綉了一隻胡蘿蔔上去。儘管alpha們的觀察力輸給了小omega的綉工,沒能看出那隻可愛的胡蘿蔔是用來遮蓋修補痕迹的,但這樣一件襯衫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從杜君浩的衣櫃裏拿出來的。
白鷺一時間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的好兄弟,老夥計,不是個對未成年人伸出罪惡之手的禽獸;憂的是,自己的好兄弟,老夥計,還是以前那個對omega這種可愛的生物存在偏見,對婚姻存在偏見的老大難,真是令人發愁。
白鷺要在十一點鐘趕回營房,所以只喜憂參半了一杯茶的時間就告辭了。被路希周到的送到門外,坐上車子,打着火,他又降下了車窗,對車外的人說:“重新辦理人事檔案手續很繁瑣,白澤不方便在私事上動用軍方的關係,所以檔案遞交上去要排期等審核。不過這樣也好,你看起來還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路希有些茫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忽然間對自己說這番話,事實上他連先生幫他辦理新的人事檔案這件事都不知情,先生從未提過,他也從未向先生提過這樣的要求或是請求。
“路希,和你充滿悲劇色彩的人生告別吧,抓住這個用死亡換來的機會,開始新的人生……你那是什麼表情?我難得感性一次。”白鷺無奈道,“好吧,我真正想說的是,在白澤那傢伙眼裏,所有omega都是毒蘑菇,外表越可愛,毒性就越強,你小心被他當成秋日小圓帽連根剷除。”
路希終於聽明白了,白鷺先生在出於好意的提醒他。可是他不需要啊,先生知道他不是毒蘑菇,為什麼要鏟掉他?沒有理由嘛。
不過出於好意的提醒,應該受到出於禮貌的感謝,所以路希禮貌的表示了感謝。
白鷺正經不過三秒,側過臉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你可以把感謝換成晚安吻。”
“不。”路希想也不想的拒絕,同時警惕的退了一步。
“或者允許叔叔給可愛的小朋友一個晚安吻。”白鷺作勢推開車門。
柔順的小貓咪倏地豎起了頸后的軟毛,轉身就往院子裏跑,用發繩挽在身後的長發都跑散了。
白鷺愉快的彎着眉眼看他倉皇奔逃,他真的有25歲嗎?怎麼看都是一隻軟趴趴的小奶貓,簡直不要太可愛。留在白澤身邊真是浪費,那傢伙完全不懂逗貓的樂趣。
聽到車子開走的聲音,路希摸了摸散開的頭髮,折回去找跑掉的發繩。
杜君浩都洗完澡再次回到客廳了,出去送客的人還沒回來。他瞥了眼盤子裏的茶點,雖然也能拿來填肚子,但被酒會上的冷餐敷衍了一頓的腸胃不想再被敷衍,它想念小管家……未來的小管家,剛剛從廚房裏端出來的熱食。
路希正蹲在泄水口前勾掉下去的發繩,忽聽身後有人說:“你在幹什麼?”
從被人推下樓梯之後,路希就落下個毛病,有人從身後走近,或是忽然從他身後說話,就會緊張發慌。杜君浩這不輕不重的一聲,驚地他差點“嚇”地一聲叫出來。
“……撿發繩。”路希抓着勾發繩的細樹枝緩了緩神才站起來,雖然在身材高大的alpha面前,仍像一株追逐太陽的矮腳向日葵,“先生,您有什麼吩咐嗎?”
“去煮點吃的。”
“好的。”路希說完又瞟了一眼泄水口,明天用鐵絲做個鉤子再撿吧。
“沒有備用的?”
“有的,不過這條是婆婆送我的。”路希說著笑了下,然後下一秒就瞪大眼了眼睛,“先生,您在做什麼?”
“鍛煉身體。”說這話時杜君浩已經把蓋在泄水口上的石篦子拿了起來,是的,僅用了幾根手指,輕鬆的將整面石篦子拿了起來。
路希也覺得自己問了傻問題,連忙俯下/身把發繩撿了上來。
杜君浩舉重若輕的將石篦子放回原位,拍了拍手上的土灰,走了。
路希眨巴眨巴眼睛,等等,剛剛先生是不是開了句玩笑?不苟言笑的先生開玩笑???這才是個玩笑吧?
杜君浩終於吃上了腸胃渴望的熱食,簡單不失美味的蘑菇肉醬面,配上一例清爽微甜的蔬菜湯,恰到好處的滿足了腸胃和味蕾的需求。
杜君浩呷了兩口清口的檸檬水,拿起了煙灰缸里的雪茄,看着進來收拾餐具的路希尋思,要在他接替管家的工作之後另聘一位廚娘嗎?或者多付他一份薪水,讓他身兼兩職?他會同意的,只要自己開口。但一人身兼兩職會不會太勉強他了?omega的身體是非常嬌弱的。
路希一出飯廳便被攔住了去路,花捲兒氣呼呼的朝他跺腳,喉嚨里“嗚嗚隆隆”的,似在質問:為什麼沒有我的宵夜?我也要吃,馬上給本大人準備一份,要一模一樣!
路希心領神會,笑着說:“雞蛋差不多煮好了,跟我去廚房拿。”
白煮蛋,花捲兒大人最喜歡的食物之一,於是不滿霎時煙消雨散,乖乖跟着路希走了。
杜君浩上樓經過客廳的時候,花捲兒還在扒着路希要煮蛋,路希哄孩子似的哄它:“沒有了,我只煮了兩個,你看,真的沒了。明天再給你煮,乖,跟我去刷牙。”
花捲兒哼哼唧唧的耍賴,高冷倨傲蕩然無存,再不是那個拿鼻孔看路希的花捲兒大人了。
很少看到自己的狗這般紆尊降貴的杜君浩收住腳步,叫了它一聲,它也只循聲看了一眼,然後繼續扭動着掛滿臟辮的肥碩腰身耍賴。
omega跪坐在長絨地毯上,唇邊盪着淺淺的笑意,哄着耍賴的狗。
這場景很陌生,但要撥開那些充斥着爭吵哭鬧,令人無盡厭煩的回憶,也能覓見一些與之類似的片段。
美麗的omega,舒展的眉眼,身上散發著清淡好聞的香氣,懷裏抱着一隻漂亮的異瞳波斯貓,她的聲音也很溫柔,含着淺淺的笑意:“君浩,你看它多漂亮。”
後來……後來是打碎銀鏡放出毒蛇的詛咒,所以沒有後來,思緒戛然而止,杜君浩收回視線,留給用眼神詢問“先生,您怎麼了?”的小omega一個冷肅的背影。
隔天上午,管家叫住準備出門採購的路希,給了他一筆置裝費,然後要走了那件他拿來當睡衣的襯衫。管家說,這是先生吩咐的。
路希這時才意識到,白鷺所謂的“毒蘑菇”一說並非誇大其詞。也是從這天起,“先生對omega的容忍度非常有限,任何有曖昧接近之嫌的行為都會被視為逾越。”這一認知,便刻在了路希心裏,就連在那之後買回來的新睡衣都成了警鐘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