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髓洗脈
一晚功夫,晃眼便過。
玉頃鏡天壇。
白漾漾環坐於壇中央,四周佈下了法陣。
陣中,只余白漾漾和慕白兩人,三尺之隔。
“別怕”慕白目光柔和,語氣溫柔。
白漾漾嘴角微揚,輕輕搖頭:“不怕”
慕白看了一眼壇下,算着時間,快了。
慕白運轉靈力,啟動周圍的法陣,做施術之勢。
可是,法陣已經完全啟動,四周還是安靜得厲害,慕白不禁微蹙起了眉頭。
就在此時,一聲怒吼,一龐然大物直接飛身落在玉頃鏡天壇石階下,將那地上砸出一個巨大的凹陷。
慕白緊繃的心,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庄桓知道此事後,以他的性子,定然不會放任不管,所以,他才將今日之事,秘密傳信給了陵垣,陵垣與庄桓在一處,以陵垣的性子,這件事,定會告知庄桓,這就是慕白的目的,就是要引得庄桓出手。
這蝕骨灼心之痛,慕白是不願讓他的小五承受的,儘管,要忍痛分別,他也要他,安然無恙,儘管以後,他們成為對立陣的人,也無悔。
慕白很清楚,這天壇上的殲魔陣是他親手設下的,不過是個幌子,他並未用太多靈力加持此陣,以允安的實力,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便可攻破。
白漾漾睜眼,便見饕餮還有允安,還有之前被他支開的司青也一起來了。
進入殲魔陣后的允安和司青,被困得死死的,絲毫靠近不了陣中。
“公子”司青擔憂的看向盤坐着的白漾漾。
“你們怎麼來了?退下”白漾漾斥責道。
“公子,我們不來,怕是就要陰陽兩隔了”允安道。
“你們胡說什麼,我就只是要洗去原本的血脈而已,不會有性命之憂,你們趕緊走,還有,把饕餮給我弄走”白漾漾道。
“公子,你想的太簡單了,這世上,哪兒來的清洗血脈之法,您生在蠱族,蠱族又是上古隱世之族,什麼奇異靈術沒有記載過,但是,您聽說過有這個辦法么?”司青問道。
白漾漾心裏咯噔一下,他自是清楚,但是......
白漾漾看向慕白:“師父,不會騙我的,我信”
但是,計劃在慕白意料之中,事實,卻在他意料之外。
突然,法陣四周金光乍現,四周升起了九道光柱。
慕白一驚,他將手放置地上,不好!他感應到了殲魔陣中有強大的靈力加持,但是,那股靈力,不是自己的。
慕白偏頭看向覃越,眼中是震驚和疑惑。
覃越輕輕搖頭,表示他並不知情,此事並非他所為。
慕白看得出,覃越眼中並無異色,沒有框他。
不是師兄,那是誰?這麼強大的靈力,還有,這九柱金光,難道,是......
法陣上出現了金色的梵文,靈力加持,這是,焚滅術!
慕白很清楚,這個東西,他並沒有佈置在這陣法之上。
白漾漾突然感覺四周有無數個聲音侵入他的腦子裏,嗡嗡的,很是難受。
“公子!”允安擔憂,因為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不適之處,他很清楚,這是什麼東西。
“快走”白漾漾暫時還清醒着,應該是陣法已經啟動,必須讓允安他們立刻離開法陣。
“公子,就算到了這個時候,您還相信他?”司青反問道。
“我信,這洗髓斷脈之術,本就要承受極大的痛苦,我受得住”白漾漾篤定道。
忍過去,就好了。
“公子,您清醒一點兒,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清髓斷脈之術,這是焚滅術,是玉頃鏡的高階秘術,專門用來對付有魔族的,陣起,焚靈,陣落,人隕!”司青道。
焚滅術?白漾漾蹙眉,此法術,他是知道的,玉頃境弟子都會修鍊,只是,他修行尚淺,還未接觸過,但是,也是閱讀過相關初級焚滅術相關的秘籍的。
這九道光柱,與那秘籍記載,甚為相似。
但是,絕對不可能!
師父,怎麼可能騙自己,師父,又怎會對他用焚滅術呢,絕對不是,或許,只是兩種法術有相同之處而已。
焚滅術可是焚靈滅身之術,若術成,那便是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師父,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陣法越加強烈,白漾漾越來越難受,他現在已經聽不到聲音了,眼前也越來越模糊,等到六識全無,七竅流血,那邊是灰飛煙滅之時了。
白漾漾強忍着頭痛欲裂:“師父...”他好痛。
慕白強行衝破體內鬼蘭的束縛,暫時壓制住大半陣法,金光褪半,慕白看向司青和允安:“帶他走”。
司青瞪了一眼慕白,上前一步,卻被陣法彈開。
但是,鬼蘭的束縛,能衝破一時,卻也只能是一時,接下來,就靠允安他們了。
陣法再次加重,因為慕白體內又有鬼蘭的氣息,所以,他此時也被限制,無法用力。
台下,宗門眾人已經將饕餮圍了起來,在他們看來,饕餮在神劍宗重傷,如今應該尚未痊癒,正是拿下它的好時機。
司青和允安聯手,卻也無法攻破陣法,反而被困其中。
慕白看向覃越:“師兄”
覃越知道他想說什麼,可是,他無能為力啊,他現在也無法施展靈力。
司青和允安看着白漾漾已經難受得抱着頭倒在地上,若是不儘快將人救出法陣,後果不堪設想,他們完全不顧自身用盡全力,帶着白漾漾衝破陣法禁制。
整個玉頃境現在可謂是亂做一團。
“師父......”
白漾氣若遊絲,眼睛從未離開慕白,他看到慕白臉上所有的表情的變化,疑惑,震驚,憤怒,心疼,難道,真如允安所說,這陣法......
九道光柱漸漸佈滿梵文,陣法最後一步,即將大成,司青和允安顧不了許多,只喊了一聲饕餮,將白漾漾拋出法陣,只是一瞬,兩人便被困陣中。
饕餮接住了從壇上被拋下來的白漾漾,見此,慕白懸在高空的心,總算稍微放下一些。
出了陣,白漾漾逐漸清醒過來,看到陣中漸漸化為黑煙的允安,還有已經被陣法反彈倒地的司青,白漾漾才真的信了允安和司青所說的。
他親眼看着允安迅速的開始在陣中消散,還有司青,逐漸消失的氣息。
“司青!允安!”白漾漾親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卻無能為力。
心中的悲憤,讓他眼中佈滿血色,周身魔氣縈繞。
“啊!”
白漾漾周身強大的魔氣,直接震碎了天壇上的焚滅陣法,力量之大,可謂蠻橫,就連周圍修鍊深厚的各大宗門的長老和一些宗主,都被陣開兩三仗之遠。
這讓他們更加擔憂,此子,萬不可留!
陣法被破,白漾漾衝上天壇,用魔氣,封住了四散的允安的魂魄,將丹藥喂入司青的嘴裏,在將司青扶到饕餮的背上。
轉身面對慕白:“這陣法,是...你設的?”
“是”慕白沒有否認。
“為什麼?要騙我”白漾漾蹙眉,一臉不敢相信,為什麼要說是,為什麼不否認,只要他否認了,自己就會信啊。
“若非如此,你怎會心甘受罰”慕白道。
“受罰?呵呵...受罰,我的罪孽深重到,要您將我灰飛煙滅,魂飛魄散的地步么?”白漾漾眼眶濕潤。
當然沒有:“是”
白漾漾自嘲一笑:“所以,一切,都是你們計劃好了的”
慕白心裏一狠:“為了天下蒼生”
白漾漾:“我的身份,就讓你,這麼在意?在意到容不下我?在意到在你心裏的蒼生里,不能留我一個位置?”
不,不是的:“是”
白漾漾有些哽咽,硬生生忍住:“那你為何要費盡心思的將我帶回玉頃鏡,還做了這麼一齣戲,何不當初殺了我,一了百了!”
白漾漾心傷過度,方才又強行運行魔氣,白漾漾一時沒忍住,鮮血從嘴角溢出。
慕白想動,卻硬生生的忍住了,袖子裏的拳頭越來越緊,緊到指甲都嵌進了皮肉,此刻,他的心痛,又有誰能知道呢,表面平淡風情,內心,卻已經五內如焚,痛入心骨。
今日,必須狠心,小五才能安然離去。
慕白:“當時的情況,如何及今日”
“呵呵......所以,今日這局,是為了一網打盡?哈哈...!!一潭清水,毀於滴墨,九分清譽,毀於一分,師父啊,你的天下蒼生,我終究,是不配”白漾漾嘴角在笑,眼尾卻泛紅。
“今日,你還叫我一聲師父,若你還念及往日師徒情分,切莫傷害無辜之人”他不希望,他做下錯事,受到各大宗門的圍攻。
“無辜?司青,允安,他們不無辜么?!還有這些所謂的正道宗門,他們手上難道就沒有一條無辜的性命?難道就是因為身份血脈的不同,就不能放在一起一概而論么?!宗門正道就可以打着為了天下蒼生的旗號,殺了人,毫無愧疚之心,還要受世人敬仰,而魔族之人就算是只是出現在世人的面前,都是錯的,都是他們不應該,傷了人就是罪大惡極,殺了人就是罪無可恕?!”白漾漾質問道。
說無辜,他又何其不是無辜之人呢,司青,允安,又何其不無辜?世人總是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卻又那麼積極的去定別人的罪,儘管對於真相一無所知,卻也更願意相信別人口中的話,就算有一天發現自己錯了,也只會怪罪給最初提起的那個人,然後,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
不好!慕白看着白漾漾逐漸暗紅的瞳孔,他周身的氣息越來越強,若是失去控制,定然會傷及他人,宗門眾人都在這兒,只怕是不好收場,得儘快想辦法讓他離開。
“你走吧,就當是,我還了這一場師徒情分,從今以後,你我師徒,不必再見”慕白心急的想要將他勸走。
白漾漾眼眶瞬間朦朧,深吸一口氣以穩定自己的情緒,不讓眼淚掉下。
“還不快走”慕白轉身背對,無法再與他對視,怕自己,忍不住。
白漾漾轉身看向天壇下的眾人:“哈哈!走?今日我的人命喪於此,怎麼能如此輕而易舉的走了?”
一聲哨音,饕餮一躍上了天壇,白漾漾一躍而上。
慕白:“小五!”
“別這麼叫我,方才不是說了么,你我師徒情分,就止於此”白漾漾冷聲道。
“白漾漾,你別衝動!”壇下,觀雲奕終於插上了話,他也很是擔心白漾漾。
白漾漾冷哼:“衝動?不,我很清醒,常言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陣是我設下的,我跟你走,隨你處置”慕白道。
“你,不配”白漾漾冷聲道。
“那我可配”一道聲音穿透,一盞金光閃現,一位素衣鶴髮長老出現在眾人眼前。
“是天尊!”
慕白深吸一口氣,果然,這一天,還是來了。
覃越、慕白:“師父”
下面開始有人起鬨:“天尊,此子魔氣太重,今日不除,後患無窮!”
“師父,您怎麼出關了?”慕白問道,時間還沒到呢,提前出關,可是有損修為的。
“我再不出關,只怕是要搭上玉頃鏡,還要搭上他的性命”睦元天尊看向慕白。
慕白在那九道光柱出現的時候,否認了是覃越所為,他就知道,是誰出現了:“師父,此子乃是我親自收下的弟子,還請...”
“你還想如何?你為他做的,還不夠多麼,我絕不讓當初的事情,再在我玉頃鏡發生一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覃越,你看住他”睦元一臉肅穆道。
睦元手袖一揮,將慕白控制住。
“是”覃越走近。
“師父”慕白掙扎。
慕白其實在殲魔陣啟動的時候就已經懷疑過,可能是他師父用靈力加持了陣法,直到師父出現,他確定了,殲魔陣,就是他師父所為。
師父一向對於妖邪魔道之人,都是絕不姑息,他本想激怒小五,好讓小五快些離開,但是現在,師父出關,只怕是事情不好辦了。
“你早就知道了”慕白看向覃越。
“我知道的,並不比你早多少,今晨起時,師父他老人家出現在天闞府,我也極為震驚,畢竟,師父他冒着折損修為的險提前出關了”覃越道。
罷了,此事,也怪不得師兄,慕白轉過頭去。
白漾漾看向那素衣老者,這就是師父和世人,最敬重的人,睦元天尊。
睦元看向白漾漾,他知道,此子並非十惡不赦之人,本想看在承影的與其的師徒情分上,他並不想過多干涉,只要他扛過了血脈清洗,脫胎換骨,能夠活下來,玉頃境也不是不可以認下這個弟子。
但是,情況卻非如此,用焚滅術清髓洗脈,九死一生,承影的性子他知道,絕對不會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將此術用在那孩子身上,所以,他暗中完善了焚滅陣,想要將計就計讓那孩子接受清髓洗脈,可誰知道半路發生意外,不,不是意外,是承影的計策。
睦元輕嘆,為了避免傷及無辜,他必須出面清理門戶了。
白漾漾暗紅色的瞳孔緊盯着睦元,毫無怯意。
睦元正面白漾漾:“孽障,你既如此不聽勸告,那今日,我便當著眾人的面,將你逐出師門,從今往後,你便不在是我玉頃鏡弟子”
“你沒有資格”白漾漾語氣狂傲。
睦元密語傳音與慕白:‘你若主動與他劃清界限,我可保他一條性命’
慕白看向白漾漾,師父所說的劃清界限,是覺得,自己方才所說的話,還不夠絕情么?
但是,師父的修為,就算是饕餮,也不無法保證能在師父手上護住小五。
慕白心裏掙扎,可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