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那便一起陪葬吧
那天夜裏,楚昊洋從失聲痛哭變成嚎啕大哭時,楚母和張嫂在外間都被這動靜驚醒了。張嫂想要進去勸解,怕哭傷了身子,被楚母所阻止。
這麼長一段時間下來,她不是沒發現兒子的異常,小陳的故去多少人都為之悲傷難過,可只有兒子從頭到尾一臉木然,好像成了一尊沒有感覺的木雕。但怎麼可能沒有感覺,真沒感覺就不會表現的好像小陳還會活過來一樣;就不會將小陳的身體藏起來,一藏便是七天,若非他們破門而入,只怕……
如今洋洋能哭出來,楚母反倒覺得安心了幾分。哭出來就好,把情緒都發泄出來,總比一直憋在心裏悶壞了好。她不求兒子馬上走出來,那未免太過無情;她也不求兒子忘記小陳,她不想兒子成為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她只有一個卑微的乞求,那就是兒子至少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活着。
那天夜裏,楚母就站在門口聽著兒子斷斷續續的哭聲,響了將近大半夜,彷彿將畢生的眼淚都流盡了。
但她卻不知道,事情遠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楚昊洋肺部炎症真正下去時,又過去了四天。出院后,楚母硬是不顧兒子的拒絕暫時在紫苑住下了。楚昊洋拗不過她,也沒什麼精力辯駁,只想着等母親住兩天安下心自然會回去,他知道母親終究還是喜歡自小長大的中式園林風格的楚宅,住不慣他這裏的。
楚昊洋停在那間客卧門口,站了許久卻沒進去,在楚母從廚房出來時才抬腳往樓上走:“我去洗個澡。”
“去吧,好好洗一下。午飯媽媽下廚,想吃什麼?”
楚昊洋隨便報了一樣,便上了樓梯,步伐踩得很穩,背脊也挺直了。他知道要讓母親搬回去,就必須得表現正常。進了主卧,他去沒去浴室,反而到了陽台,看到了那盆曇花。
差點又把這小東西給忘了,楚昊洋蹲在花旁,伸手輕輕摸了摸長長的葉片,然後拿出手機翻找短訊,仔仔細細看了之前友人發來的養護注意事項。冠軍就一直趴坐在他腳邊,依然無精打采。
平凡無奇的兩天過去,在楚昊洋的再三保證中,楚母終於回了楚家老宅。
楚母一離開,楚昊洋看着闔上的門扉,突然脫力般微微垮下了脊梁骨,像個遲暮的老人般、拖着沉重而緩慢的步伐進了那間客房……
楚昊洋這次的病,卻比上一次分手那會好得還要慢,拖拖拉拉,一個多月過去了,還時不時發個低燒乾咳幾聲,卻又不肯休息,還瞞着楚母依然處理着集團的事務,只是更加不苟言辭,更加雷厲風行,手段也更加強悍冷硬、不顧人情。
所有人噤若寒蟬,往日裏幾個得力心腹偶爾還敢在楚總面前互相開刷,如今個個夾緊尾巴做事。更甚者,每個周五,本來應該是社畜們最期盼到來的日子,如今卻是楚氏上下最心驚膽戰的日子,私下已經被冠上了“黑色星期五”的標籤,甚至希望周五永遠不要到來。
原因無外乎近來本已足夠不近人情的楚總,在這一天會更加令人膽寒,一個不小心犯個錯撞到了楚總面前,被開除都不是不可能。眾人都是擠破頭才擠進來的,誰願意出去,何況若是被楚氏開除的話,只怕往後就再也進不去百強名企了,哪怕是差了楚氏一大截的。而楚總身邊的人則體會更深,這段時間是真正的伴君如伴虎。
很多人對楚總的變化不明緣由,只有總助隱約猜到一點,一切的轉變皆來自於一個人。
那人是在星期五停止了心跳,也是在星期五下葬的。
不同於過去楚昊洋只是擔任集團總部CEO職位,如今他正式從楚夫人手中完全接手集團,任董事長兼總裁,成為各種意義上毫無疑問的一把手。這一職務轉變自然有反對的聲浪,好事者找不到其他理由,便意圖拿“太過年輕、缺乏經驗”來說事。
可年輕又怎麼樣,經驗又能說明什麼?楚昊洋五年來的漂亮成績,堵住了所有董事的口,股東們更是樂見真正的有能者將他們投入的資本運作出最佳的效果。除了幾個大家族和野心家,不是所有股東都想掌權的,他們清楚自己的能耐,也願意讓有本事的人掌舵。閉着眼睛數錢的滋味不要太美好,是要多想不開、多愚蠢才要累死累活地沒有金剛杵還非要攬那個瓷器活呢!他們只看每年年底的分紅,是不是又比上一年翻了倍。
在看似風平浪靜的表象下,外面的人不知道,下面的人也不太清楚,只有身處漩渦中心的才明白,時隔三年,楚氏集團頂層又是一輪大清洗,比上一次更添幾分腥風血雨。
楚昊洋成日成夜守在醫院的那段時間,有些人將之看做了千載難逢的機會,許是以為出現了空隙,便又蠢蠢欲動起來,卻不知雖然明面上是看似已經漸漸遠離權利核心的楚夫人坐鎮總部,可實際上所有的決策仍是楚昊洋在簽署佈置。
楚母,以及楚昊洋枱面上、檯面下的心腹眼線們,讓這位長久不在總部露面的上位者依然對集團的動向掌握的一清二楚。楚昊洋自然也知道有些人又開始不安分了,可那時他只是不想分心理會而已,才讓他們跳樑小丑般蹦躂,如今形勢卻又完全不同。
他一改過去慢慢來的穩健做法,在所有人尚未反應過來時便驟然出手,採取激進手段,排除異己。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便塵埃落定,那幾個同樣覬覦一把手位置的,卻是再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了。
至此,楚氏變成了楚昊洋真正的一言堂。
為了接下來計劃的順利實施。
改變的處事方針,從民主走向了專權,楚昊洋的幾個得力心腹從老闆最近的一系列舉動中,窺見了冰山一角。可直到這時,還沒人知道這位年紀輕輕的掌權者心中到底在醞釀著怎樣的狂風暴浪,伺機吞噬一切,哪怕是這些最緊密的追隨者。大多數都一無所知,只依稀看出老闆可能是要來大的了,究竟如何個大法,卻還依然處在懵懂中。
而同樣也沒人知道,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威風赫赫的楚總又是怎番模樣。
自楚昊洋同意火化陳河杞屍身後,就落下了心悸的毛病,時不時發作下。有次被楚母發現了,讓他去檢查一下,當面應得好好的,回頭卻又撇到了一邊,直到第二次被楚二哥也看到,拖着他去做檢查,卻什麼都沒查出來。
楚昊洋似乎早已猜到了,也不發表什麼看法,轉頭又全身投入到了工作里。
自從第一次發病後,往後的每個星期五都會發病,他卻渾不在意,忍過去就行了,實在忍不過去,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用煙酒麻痹。
每周末楚昊洋都會一個人驅車去陳家村,實在忍不住時有時甚至一周去三四次。工作日的時候,傍晚五點半出發,8點左右到,待個兩三小時,再驅車趕回去。
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每天晚上都要靠酒精入眠,清醒的時候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煙不離身,時常咳嗽,飲食還不規律,時不時會無意中按壓腹部,工作強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
幾個最早跟隨他一路打拚過來的,哪怕當初剛接掌集團時都沒這麼不要命過。這個人真的是在拚命,不把命當命的那種,卻沒人敢勸。總助和總秘曾勸了一次,被楚昊洋冷冷的一句“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堵回去,再也沒人敢逾越。
沒人敢靠近他,身邊陪着他的,只有一條黑白相間的大狗,跟着他同進同出。
這天周末,日苑客卧陽台。
“繼續。”
“動物實驗雖已取得了進展,但是人體實驗更為複雜,涉及方方面面,瓶頸還沒突破——”大洋彼岸的人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
楚昊洋淡淡地掀掀眼皮,又垂下眼瞼繼續小心地給曇花做水肥管理:“做不到就換做得到的人來。”
又來這招!項目負責人索羅一噎,小心瞧着以前意氣風發的資助者,如今形銷骨立,卻氣勢更甚,心中不由再度發憷。曾經這位楚老闆是很講道理的——
楚昊洋將曇花重新擺回去,橫看豎看沒問題了才退開去。“啪”地一聲,打火機冒出一簇微微搖晃的小火苗,他點燃了煙深深吸了口,煙霧繚繞中,這才抬眼輕輕瞟了一眼對方:“希望下次聯繫,是有了佳音。”說完他就斷了視頻。
楚昊洋只吸了一口,就看着那紅紅黑黑的星火又發起了呆,直到香煙一路自燃燒到屁股,幾乎快灼燒到指尖。突然他扔了煙蒂到水晶缸里,拿起身旁的牛皮袋,起身去了書房。
悲傷的怒火早已在燃燒,幾乎快焚盡他的靈魂。只是曾經沒往死里下手,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一向不信神佛的他竟也怕自己手段太激烈會影響阿杞的康復蘇醒。
他為自己曾經的婦人之仁而感到可笑!
而如今,那個人,竟然康復出院了。
“也好。”
“那就一樣一樣來吧。”
“你所在意的東西……”
昏暗的書房裏,男人一臉陰鷙地看着資料上身處校園、笑得陽光一樣溫暖的青年,覺得莫名刺眼。瑞士軍刀“鐺”地將照片定在了桌面上,正中照片中人的眉心。
“想畢業么……”
“呵……”
一切才剛剛開始。
“珍惜你現在擁有的快樂吧……”
既然阿杞不在了,那就全都一起陪葬吧。
所有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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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總會一件一件冒出來,倒地~
一天48小時是偶永遠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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