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別1
見他不鬆口,白向羽氣得咬住嘴唇衝到餐桌邊,想伸手隨便拿桌上擺滿的各類吃食,誰知一雙白凈修長的手伸過來,幫他取了一隻小碗遞給他,抬頭,青年溫和俊秀的臉上掛着無害的清冷微笑,“吃這個吧,白先生,曾老說你脾胃虛寒,需要好好將養。”
白向羽臉上閃過一絲難堪,身後梁川走過來把他拉開椅子,說:“坐下來吃,吃飽再說。端木琛又不會跑,不用急。”
白向羽一屁股坐下來,埋頭稀里嘩啦兩口喝掉碗裏的葯膳。
單舒接着放了兩小碟糕點在他面前。
梁川幫單舒拉開椅子,說:“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吃完了,麻煩你幫我回家收拾兩天出行要穿的衣物,叫人送到醫院。”
“好的,川哥。”沒有問要去那裏,單舒坐下來。
白向羽聽了梁川的話,臉上急切的神色收斂了一些,慢下進食的速度。
梁川夾了一塊小蛋卷放在他盤子裏,說:“你應該還沒有護照,這兩天把護照辦好,醫生如果診斷你的身體適合長途旅行,我們就出發。”
“去哪裏?”
“英國。”
白向羽目光一閃,沒有再繼續問。
單舒擔憂看着無聲對峙的兩人,雖然不知道兩人過去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但是以白向羽如今的身體狀況,實在是經不起折騰了,不知梁川到底作何打算。
不管怎麼樣,自己都只是一個外人,實在不好插手其間。
梁川和白向羽兩天後出發去英國,在出發前,梁川逼白向羽答應看過端木琛后就回來做手術。
這幾天,無論他提什麼要求,白向羽都無條件答應,不跟他作對也不問原因,只是眼中的狂熱讓人感覺很不安,彷彿撲火的飛蛾般,在拼盡全力燃燒着自己最後的一絲生命力。
單舒不知道梁川是否有察覺白向羽的異常。
應該是察覺了的吧?
他那麼愛他。
從白向羽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目光就不肯離開他半分,又怎麼會看不到白向羽眼中最後的瘋狂和決絕呢?
沒由來的,單舒感到悲傷異常。
在他們出發前,單舒趁梁川去隔壁處理公司事情時,到病房勸白向羽。
這兩天他稍微做了些打理,將頭髮剪短,身上臉上各處的傷疤在傷葯的處理下顏色也漸漸變得沒那麼深。
他在努力讓自己變得精神些,好看些。
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彎腰遞到白向羽面前,“這個,我想送給白先生。”
白向羽原本坐在病床上在發獃,聞言低頭看手裏的東西,問:“這是什麼?”
盒子裏的東西是與當初送給梁川的胸針一對中的另一隻,也是紅寶石和黃寶石製作的鳳凰花胸針。
輕輕的將那枚精緻的胸針拿出來,微笑着說:“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應該是白先生你喜歡的花吧?”
白向羽看着面前灼灼生輝的漂亮寶石胸針,沒有回答。
單舒將花朵捧到他面前,用輕柔的話語道:“這也是梁先生去年瀕死時念念不忘的牽挂。”
“瀕死?”白向羽臉色微微一變,不自覺看向單舒,露出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緊張來。
單舒點頭,將胸針放在他手裏,說:“去年,我被人綁架,梁先生為了救我,中了兩槍。都是致命傷,在ICU呆了整整一周,醫生下了三次病危通知。”
察覺到他的意圖,白向羽微微皺眉,扭頭不看手裏的胸針,“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告訴我這個做什麼?”
單舒微笑着繼續說,“在去往醫院的路上,梁先生一直在叫你。從始至終,他愛的都是你,從來未曾改變,從來未曾後悔。”
白向羽動了動嘴唇,想辯解,卻被單舒握住手,回頭看到他的眼睛。
只見面前的青年真摯而熱忱的看着他,說:“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過去發生過什麼事。我也沒有資格對你們的關係指手畫腳。只是,白先生,我想告訴你梁先生深愛着你這件事,請你不要懷疑他,也不要以此傷害他。”
“我曾受過梁先生的恩惠,能為他做的只有這個。我們彼此之間一直是以朋友關係相處,發乎情止乎禮,也請你不要誤會。”
白向羽再次張嘴想對他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胸中氣悶非常,猛的低頭咳嗽起來。
單舒連忙起身幫他順氣,歉意道:“抱歉,我不該說這些多餘的話。”
說著扶白向羽躺下來。
白向羽抓着他的手,搖了搖頭。
隔壁在處理事情的梁川聽到動靜,立刻趕了過來。
白向羽此時已經躺下,平靜了些,沒有注意到跑過來的梁川,只拉着單舒痛惜看着他,“你何必為了他那樣的人委屈自己。”
“對你來說他或許有千般好,然而對我來說,他不過是個騙子,一個自大,自私的控制狂。”
“我只希望,在自己死之前能徹底擺脫他!”
說完再次捂住嘴咳嗽起來。
單舒背對着門口,同樣沒看到梁川,聞言只能嘆息一聲,無法再勸說。
梁川面色平靜走進病房,扶白向羽起來靠在自己身上,將水杯遞給他,“咳得這麼厲害,等會讓醫生過來看看。明天的機票我看還是往後延幾天,等身體——”
“我沒事!”一聽梁川想改行程,白向羽立刻強忍住咳嗽聲,解釋說:“剛,剛才只是喝水嗆到了。”
“真的,不信你問單舒?”
對於白向羽的急切,梁川像是感受不到,放下水杯,繼續用手幫他揉胸口順氣,“還是等醫生來看了再說吧。”
白向羽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咳出來,哀求的望着梁川。
見梁川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終於不得不妥協,抬手軟軟的攀住他的脖子,仰頭,嘴唇貼近梁川的耳根,哀哀道:“求你啦,哥!”
梁川抬頭,目光與單舒的相遇,單舒面色一紅,悄悄退出病房,將空間留給他們。
抱着懷裏孱弱的身體,梁川小心的不敢用力,用沉靜的聲音說:“小羽,你知道的,現在的我已經不受任何約束,所以,可以陪你做任何事。”
“即便是死!”
白向羽身體僵了一下,隨即乖巧靠在他懷裏,不再說話。
明天就要出發去英國,單舒今晚幫梁川整理好行李後去小會客廳向他道別。
白向羽晚間吃了葯后早早便睡下了。
門虛掩着,單舒敲了敲門推開,問:“川哥,在忙嗎?”
梁川放下手裏的咖啡,合上筆記本電腦,讓他過來坐在自己對面。
“這幾天辛苦你了,一直沒跟你好好說過話。”
單舒笑着搖搖頭,“沒關係,你過去幫了我那麼多,我不過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報答你。”
梁川笑了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會客廳的氣氛驟然冷下來。
窗外夜色深重,偶爾能聽到高空風呼嘯的聲音刮過玻璃窗。
沉默了一會兒,單舒開口道:“川哥,我明天也要離開濱海回老家了。”
這兩天他去見過單承和辛蓉蓉,做了簡單的道別,行李該寄走的都已經安排寄走。
梁川怔了一下,隨即立刻張口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安慰嗎?
太過虛偽。
勸解?
傷害他的,自己也有份,何必粉飾太平,將自己扮演成局外人。
“我很——抱歉,單舒。”
擅自將他拉入局的人,是自己。
如今打破這個局,走出去,留下他一個人的,也是自己。
到了最後,卻只能道出這麼一句空洞的話來。
單舒笑起來,“川哥不用道歉。倒不如說,我反而因此鬆了一口氣。”
兩個人,不過是臨時湊在一起,誰都知道無法走到最後的。
雖然他們都曾努力嘗試接受對方,然而終究相遇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