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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師今天剛走上三號天台的時候就覺得哪裏不對。
安防系聲威赫赫的衛晨曦之子天選之O魔王剋星霜今天尤其的囂張。
不是說他平時就不囂張了，但今天的他比平時還要囂張十倍。
拋開其他無數個細節不談，衛霜今天的站位就透出一種不同尋常——他今天站在天台正中，周圍的Alpha隱晦地互相交換着眼神，但沒有一個敢湊上去自找沒趣，只有那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雙胞胎Beta圍着他正在嘀嘀咕咕些什麼，臉上掛“今天有事可搞”的滿滿笑容。
而往常最常出現在衛霜身邊的另外兩名Beta，一個是文湘湘，她正遠遠站在天台邊緣假裝觀賞半山腰的風景，整個人都在散發出“我沒有不是我別搞我”的心虛，另一個是安和，居然失魂落魄到穿着睡衣就出來了，痴痴望着衛霜背影的小模樣兒，就差在胸前掛一塊“今日失戀”的牌子了。
這麼掃了一眼，蘇老師心裏就有數了。
今天這麼蛾子鐵定出在衛霜身上。
吸引Omega的關注，在Omega面前釋放信息素，儘可能展現自己的魅力，把Omega划入自己的保護圈內，這是每個Alpha都無法克服的求偶天性。對於衛霜這種逆反心理極為強烈的Omega來說，Alpha每個常規求偶行為都像是在他的雷區上瘋狂蹦迪。
要知道往常衛霜每次一來這個Alpha氣息聚集地，肯定是第一時間有多遠站多遠，甭管他打起架來有多囂張，也知道沒必要時時刻刻都去挑釁Alpha的征服欲天性，即便如此，還總有Alpha忍不住用各種各樣的借口去接觸他、挑釁他，試圖打動他、惹怒他或者用“不小心”泄露的信息素引誘他，甚至在私下裏以此作為賭注，互相攀比。就算衛霜轉頭就在擂台上把這些人揍得鼻青臉腫，也難以抑制住這股迅猛的歪風。
這的確叫人煩不勝煩。不過沒辦法，誰讓安防系別名又叫A防系呢？導師就算管天管地，還能管得了這群已經成年且個性十足的Alpha什麼時候釋放信息素嗎？
不過今天……一向跑得最快的衛霜怎麼有點凜然不懼的意思了呢？
蘇老師一語不發，慢慢走近了衛霜，平時她都會在三步之外停下來的，不過今天她不動聲色地多走了一步。
果然，衛霜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不僅沒有表現出一貫的抗拒，反而還眼睛一亮，閃閃發光地看了過來。
紅髮女人一時還有點受寵若驚，笑呵呵地打趣道：“喲，今天挺合群啊？”
衛霜忍着沒有說話，但很顯然這不是他想聽到的內容，所以他繼續用那雙閃閃發亮的墨金色雙眸盯着蘇老師。
蘇老師略顯尷尬，不過很快把這點尷尬拋之腦後，因為她抽了抽鼻子，忽然聞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反覆地辨認了一會兒這個味道，她的眉毛一下子豎了起來，鎮定的表情也不小心發生了變化。
——這可不是什麼天然香氣或者人工香水味！
這分明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蘇老師用還能勉強維持平靜的語氣問：“你莫非在Alpha的信息素里打過滾了？”
衛霜對蘇老師強壓的怒火一無所覺，反而極為自豪地炫耀：“我被標記了！”
蘇老師不由怒髮衝冠！
“是誰？！”
是誰在這種高強度的訓練和監管當中，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干出了這種事？？！！
安防系別說唯二的兩名珍貴的Omega了，就連四名Beta她都盯得死緊，那些正值青春衝動期的Alpha牲口們絕無可能……不現在就別想什麼絕無可能了，總之到底是誰？！！！
她一定要把這頭畜牲人渣踢出安防系，直接踢進聯邦監獄裏服個一百年的刑！
由於太過激動，她根本就沒注意到衛霜的炫耀口吻，在她看來衛霜一定是被迫的！考慮到衛霜的武力值，能單獨壓制並標記他的Alpha幾乎不存在，那……說不定是群體作案！
想到這一點，蘇老師的眼睛都紅了，裏面燃燒的熊熊怒火和她的頭髮是一個顏色。
她表現的這麼外放，衛霜想再“遲鈍”下去都不可能了，他只好暫停了自己的興奮，鬱悶地閉上了嘴。
看來蘇老師並不是一個好的交流對象。
衛霜這麼想着，轉過頭去又掃視了一下圍在不遠處的Alpha們。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平時怎麼甩都甩不掉的傢伙們今天居然一個都沒過來搭訕！
他都特地站到他們中間了！這麼明顯的提示竟然沒有一個人領悟？
他們不主動問的話，他要怎麼才能炫耀出去啊！
他，從今天開始就再也不怕Alpha的信息素啦！
他剛才試了一下，不論再怎麼靠近別的Alpha，他都聞不到他們的信息素了，呼吸之間只有極為新鮮的山風，和淡淡的薄荷香味！
他活了十八年，還是頭一次感受到如此清新而自由的空氣……如果早知道……不對，早一點他還沒有遇上蘇朔呢……如果能早點遇上蘇朔的話……
在薄荷香氣若即若離地包圍之中，衛霜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得快要可以漂浮起來。
蘇勉則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炸開了！看到衛霜神色低落地轉過頭去不說話，她憤怒到快要失去理智，偏偏……不論她如何仔細回憶，都想不起來衛霜身上的究竟是誰的信息素味道！
不可能……如果不是內部的人，外部的人就更無可能了。
這邊她急得像座即將噴發的火山，那邊卻有個遲到慣犯，正慢悠悠、靜悄悄地坐着輪椅試圖滑進天台，混入人群當中。
衛霜一眼就看見了他，先是眼睛微微一亮，接着又露出一點彆扭的神色，遲疑地別開了眼不看他。
蘇老師瞪大的雙眼正像雷達似地兇狠地來回掃射天台的全部Alpha，掃射到姍姍來遲的蘇朔身上的時候壓根沒停留半秒，很快又去盯別的可疑人物，盯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點不對，目光又退回來落在了蘇朔身上。
奇怪，蘇朔的信息素是什麼味道來着？她怎麼好像從來沒聞到過。
蘇勉狐疑地上下看了看蘇朔，目光在輪椅上停留了半秒，然後很快移開了。
不可能是他，他那雙腿也才剛剛開始復健，別說強迫衛霜，換成衛霜強迫他還差不多。
正當此時，已經移開目光的蘇勉和故意別開目光的衛霜同時在餘光之中察覺到了一個風一般掠過的身影！
說時遲，那時快，等他們吃驚地轉過頭去看的時候，那道身影已經衝到了蘇朔面前！
正是穿着睡衣，掛着黑眼圈，髮型猶如雞窩一般的安和。
只見這個往日一貫打扮得花里胡哨像只開屏孔雀才肯出門的傢伙，此時邋遢得彷彿歷經磨難的正義使者，雙目冒火地指着對面的人，猶如指着什麼殺人放火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大魔頭，放聲大罵道：“做出那種事，你怎麼還有臉出現？人渣！”
這話一出口，天台上所有人的耳朵頓時都豎了起來。
怎麼了呢。
這話聽着怎麼那麼不對勁。
就好像……好像蘇朔對他幹了什麼似的。
這麼一看……他看上去還真像是……被□□過似的。
大家這心裏，震驚的同時都是一頓抓心撓腮。
此時，Drama現場的另一位主人公四下里看了看，發現對面拿手指着的確實是自己之後，不由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說實話，他今天精神還挺好，醒來之後並未感到往日那種從精神深處傳來的難言的疲憊，反而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所以坐着輪椅過來的途中難得沒有打瞌睡。
可能是昨天晚上做了個好夢的緣故吧……他這麼想着，目光就忍不住落在那個穿着萬年不變灰撲撲的大號工裝外套的少年身上。
外套下面的體格看着纖細，其實頗為精韌，抱起來並不柔軟。
蘇朔抿着唇，沖他露出個淺淺的笑容。
正在偷看他的少年立刻眨了眨眼，幾乎是驚慌失措地別過臉去。
明明連標記這種事情都膽大包天地做了，結果也太不經逗了吧。
簡直讓人不忍心再逗下去。
蘇朔收回目光，再看安和頓時感覺連他都順眼了很多。
安和注意到他看向衛霜的目光，不由火冒三丈！
可惡！這人渣不僅大搖大擺地繼續出現，竟然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繼續覬覦被他傷害過的Omega！安和氣得恨不能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
人渣表現得安詳而平靜，神色看上去甚至還含着一絲愉悅：“我做什麼了？”
他還有臉問！！
安和氣得說不出話來。
更何況他的惡行，安和根本說不出口！一旦說出口，豈不是對心上人的二次傷害？
也許正是知道安和的軟肋，這個惡魔才故意這麼問吧……安和僵硬地轉過頭去看衛霜的表情。
小小的少年低着頭，額發遮着精緻的眼眉，只能看見挺翹的鼻尖和抿緊的嘴唇。
他那麼柔弱那麼純潔，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Omega啊！
安和的面容不由扭曲起來，失去理智的他瞬間忘掉了衛霜那逆天的戰鬥力，只覺得少年和所有正常Omega一樣，都像朵溫室里的嬌花，還沒長大便被惡魔辣手摧殘。
他絕不能坐視這惡魔逍遙法外！
安和神色猙獰地靠近了一步，強壓着滔天怒火低聲道：“這事絕不會這麼簡單就完了，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揭下你這張人皮，讓大家都看看你到底是個……”
他咬牙切齒的威脅還沒說完，蘇朔忽然別開臉，捂着鼻子打了個噴嚏。
打了噴嚏還不算完，接下來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好像被什麼東西嗆到了似的。
一邊咳嗽，一邊抬起頭來，眼淚汪汪地望着衛霜。
靠！眼淚！
安和震驚地望着這一切。
他根本都沒有碰到他！就算是碰瓷，這也太拙劣了吧！真的有任何心智成熟的人會信這種滑稽到蹩腳的花招嗎？
然而更加刷新他三觀的事情還在後頭。衛霜盯着捂着嘴不停咳嗽的蘇朔看了三秒，忽然大步走了過來，皺着眉頭伸手把安和推開了。
安和獃滯地，順着他的力道退了一步。
衛霜沒理他三觀崩裂的世界，轉過頭去替蘇朔拍了拍背——雖然極不自然又笨手笨腳的，但能看出來確實是拍背，而不是打人——這種舉動出現在衛霜身上真是比天上下紅雨還稀奇……
蘇朔的咳嗽立刻就止住了，接着厚顏無恥地抬起頭來，紅着眼睛說：“……好辣。”
衛霜聽了不由再次冷冷地看了安和一眼，看得安和的心裏拔涼拔涼的，甚至不由想，難道心上人就喜歡這種演技誇張且臉皮極厚的？
這是什麼奇葩愛好？？
衛霜的語氣卻堪稱溫和，一邊輕輕撫了撫蘇朔的背，一邊冷着臉問：“現在呢？”
蘇朔的臉上綻開個微微的笑容：“現在好多了。”他望着衛霜的眼睛裏全是純然的期待，“離我近一點好不好？”
這種在安和聽來無恥至極，應該拖出去打死的發言，居然讓衛霜那萬年不變的冰冷神色漸漸柔軟下來。
衛霜這是……吃、吃軟不吃硬？
可他安和都跪舔了那麼久，也沒見衛霜哪次對他心軟過啊！
不過衛霜也就心軟了那麼一小會兒，差點要答應的時候忽然覺得有點不對，思考了一會兒不由半眯起眼，神色不明地看了看蘇朔的表情，和依然沾着一點濕潤的微光的睫毛。
奇怪。
安和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這麼憤怒了。
上次分組被拋棄的時候，安和就很憤怒，而且也離蘇朔很近。
況且要說憤怒，當時的蘇天遠跑來質問蘇朔的時候更憤怒。
上次面對那種雙倍的憤怒，蘇朔照樣淡定如常，絲毫看不出什麼異樣，怎麼這次就搞得這麼狼狽，連眼淚都被辣出來了呢……
這眼淚來得也太快，太順暢了吧。
想到這裏，衛霜正落在他背上的左手頓了頓，右手伸過來拎住他的衣領，眯起眼俯身問：“真有這麼辣？不見得吧。”他冷冷地打量着蘇朔的神色，威脅道，“你是不是還想更辣一點？”
蘇朔見他這麼快就反應過來，頓感失落不已，不過又很快打起精神，無所謂地笑了笑說：“當然辣啊。就算我已經習慣了，也不是說就不辣了。”他坦然地回望，“有人關心的話，自然就會變得不想忍耐。所以如果你不喜歡，就別再關心了。”
衛霜便不由怔住。
就在他握着他衣領的右手漸漸失去力氣鬆開的一剎那，蘇朔回握住他的手，笑眯眯地說：“喜歡的話，再多關心一點也沒關係。”
衛霜獃獃地望着他，右手慢慢鬆開他的衣領，象徵性地往回抽了抽，沒抽回來，接着便安安靜靜地一直呆在蘇朔的掌心裏。
過了一會兒，蘇朔忍不住說：“你好甜啊。”溢滿溫暖笑意的黑眸同衛霜對視，好像要把溫度也傳遞給他，“可惜你現在嘗不到……下次再分享給你吧。”
在現實世界中，衛霜的確是無法嘗到他說的甜味的。
可是，僅僅是同他牽着手，被他用那種純然期待的目光注視着的時候，就像幻覺一般，心裏忽然冒出絲絲甜意。
好像含着一塊甜甜的白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