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綠絛

待安頓好，綠依次日便去求見當家的鞠夫人，回到房子裏，綠絛卻又不知道哪裏玩去了，午飯時也不回來，綠依心裏不免復焦躁起來。過了好久，才看到綠絛笑嘻嘻的回來了，手裏還捧着一個小油紙包。

原本天熱人性子急，又看到綠絛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綠依不免語氣重了點問：“你又去哪裏玩了？”

綠絛坐下來，把油紙包細細展了開來，對姐姐笑着說：“昨天看你很喜歡那些綠豆糕，於是今天又去討了點。”

綠依心下一軟，嘴裏卻還道：“愈發無法無天了，怎麼能去要這些東西。”

綠絛嘟嘴道：“廚房的阿姨可喜歡我，說偷偷只拿一塊不礙事的。”展開來，果然只有小小一塊，白乎乎的小手拿過來送到綠依的口中。綠依含在嘴裏，想到綠絛自小父母雙亡的身世，雖然自己一直當她小孩子不懂事，她卻反倒知道處處先念着自己這個姐姐，心中不免愧疚，不知道今後有沒有好好照顧她的機會。

綠依的心思綠絛自然不會察覺，還在那邊高興的說：“姐，今天府里好不熱鬧的，聽說是公主的妝奩先運來了些。我在湖邊遠遠看去，看見一大隊精神光顯的人，排的長龍般，抬的那一個個漆木箱亮澄澄的，走過來，有宮裏打扮的人走在前面，嘹亮叫‘停’，便嘩啦啦一齊放下來，再叫‘起’，那扎箱的紅帶子又一齊升起來，一分一毫不見差錯。現在可算看見了公主的排場。”

綠依想笑她這本是公主嫁妝一部分，想必是公主用慣不願舍下的先拿來佈置，否則這個時候運來也不甚合乎情理，難道還擔心李家什麼備不下么，卻還要用自己的東西。又提前送來，也許怕是出嫁那天太奢華招了別人的口舌。可見這個公主真的很得聖寵，個性也有點任所欲為的味道。不過想想又作罷了，倒是自己心裏難受起來，明知公主是金枝玉葉，一般人不能比的，可就是覺得人生分明是不公，心裏幾分酸楚，便強笑了一下：“果然是公主。”

綠絛點頭：“我一邊看也艷慕的不行，可卻碰到一個男人，說是不希罕的，你說奇不奇怪。”

綠依隨口應了一聲，未及細想，後來才覺得可疑，忙問：“什麼男人？”

綠絛坐下來，一對小腳還不安生的在裙子下面踢着凳腳，仰了面對姐姐道：“園子裏鬧哄哄的，我也不好過去，就一個人到湖邊對那裏的紅魚說話玩。冷不防身後有男人的聲音，盤查般的問我在幹什麼。把我唬了一跳，轉過頭去才看到果然有一個男人站在那邊，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原來是嚇我的。我氣的不說話，依舊看魚，沒想到他卻在邊上撿了塊白石頭坐下來，也不說話，也不走。

“我覺得他笑的樣子頗為可親，人也溫溫的，不像個壞人，又總能冒出些新奇有趣的東西，和他說話卻很開心的。只是最後我說，‘湖那邊熱鬧着呢，真想過去看看。’他的眉似皺了一皺，漫不經意道，‘那有什麼好看的。’

“我覺着他沒有道理，又不知道如何說，只得道，‘可公主就是公主，與我們尋常人就是不同的。哪怕能見着一面，也是修來的福氣，莫提要下嫁到這裏來了。這裏的少爺是第一有福氣的人，我們綉坊里大家都這麼說。’

“他聽了初不回答，面色卻有點難看，一個人把‘有福氣’三個字又冷冷慢慢的念了一遍，偏了頭低低自語道，‘遮掩不住了把她嫁了來，可變成了福氣了。’

“我並不明白，只覺得他是不開心的，卻不知道因為什麼。等他回過臉看我，對我說，‘以後再帶你去玩好了。’話卻從此說得心不在焉，我知道他在哄我，說話說的也無趣，便散了回來了。”

綠依細細聽完，還未及詢問那男子的年紀相貌，穿着打扮，早猜到了大半，想必他不是這家的少爺本人，也是相關的人了。不知自己該如何對綠絛說，只板了臉叫她從此不要亂跑，綠絛聽了還有點委屈，但見姐姐難得如此嚴厲，也只得口裏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