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煉魂之術
白挽和加快步伐走到雲渡身旁,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扇子,自顧自地扇起了風:“好啊你,居然派人跟蹤我,我還納悶那劍客怎麼知道我姓白呢!”
“君復跟蹤人的本事向來很厲害。只要我想,我隨時隨地都能夠掌握你的消息。”雲渡挑起眉毛,居高臨下似的看着她。這句話聽在白挽和心裏,不亞於那種“你逃不過我的手掌心”,弄得她心裏發毛,差點問他我跟你無冤無仇你老是找人跟蹤我幹嘛,結果雲渡從她手裏把那扇子又抽走了,稜角分明的臉龐湊了過來,在白挽和耳邊輕輕地說:“白姑娘,我對你很感興趣。”
“喵嗚~”團貓不知從哪裏鑽了過來,咧開嘴露出了裏面的小牙,眯着眼直勾勾地看着他,雲渡嘴角輕撇作無奈狀。只有白挽和知道,這是團貓表達激動的方式。
“這小傢伙好像挺喜歡你的。”天氣悶熱,白挽和額前的髮絲已經成了一縷一縷,“嗒”,一滴汗珠順着她的臉頰滑下來,落在了亭子邊緣的石板上。
雲渡從袖間抽出一塊綉了銀杏葉子圖案的白絹布遞給她,讓她擦擦汗,一隻手還揮着扇子,手腕翻轉,骨節分明的手指甚是好看。他聳聳肩膀說:“我可以沒指望它喜歡我。”
這句話說完,沉默席捲了兩個人之間的空氣,白挽和定定的看着不遠處的湖水發獃,雲渡看着白挽和發獃。陽光在他們身後投下暗黑色剪影,兩人挨得很近,影子也相互交錯。偶爾幾聲鳥叫從天空傳來,打破了這無邊的沉默。
“那個……你為什麼要幫跟你無關的人?”雲渡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問了這個問題。他不知道為什麼白挽和一到赤澤就往自己身上攬了這樣的事情,幫人處理命案,可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姑娘能輕易做到的。
“你不是也幫了我么?”
沒聽到這句話之前,雲渡為白挽和想了很多可能的回答,可被這麼突兀地反問一句,雲渡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為什麼要救她,大概每一個正義的劍客看見落水的人都會出手吧,可為什麼要幫她去盤木山幫她到赤澤城幫她治傷,雲渡自己也說不清楚。好像這姑娘對他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他不由自主地去接近她,了解她。
從初見開始的畫面一幅幅閃過,他想了想說:“我幫你查這個案子吧。你剛到赤澤人脈不夠廣,解決這件事情也很有難度,兩個人的能力總比一個人要強。”
“真的啊?”白挽和受寵若驚,咧開嘴露出編貝般整齊的牙齒,笑如三月桃花。還沒等雲渡點頭說是,她立刻站起來,拉着雲渡就踩上了石板路,“我們現在就去苦柳街吧。”
團貓見主人遠離了亭子,一個激靈翻身站起來,豎起尾巴就追了上來。
“你沒有什麼公事要處理吧?”
雲渡搖搖頭說沒有。身為一個被驅逐出京城的爵爺,他有什麼事情好做呢。現在的雲渡,早已經不是在朝堂上字字鏗鏘的無憂爵,而是那個逍遙自在的劍客。他不喜歡官場爭鬥,正好王上以一個“修身養性”的理由讓他留在了赤澤城。平日以無憂爵的身份見人,他都是戴着銀質面具,只有在作為劍客雲渡的時候,才會摘下那張面具,露出他最真實的容顏。換言之,明曉養血劍主就是無憂爵的人,可真不多。
在赤澤也居住了三四年,雲渡卻是第一次看見這苦柳街的貧民窟。從前只是聽說,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像像赤澤這樣繁華的城池也會有這麼貧苦的地方。當他的視線停留在那些衣衫襤褸的人身上,他已經暗下決心讓赤澤城地方官員給苦柳街撥款,身為爵爺,這點權力他還是有的。
雖然只是第二次來苦柳街,白挽和已經能夠準確無誤地找到李果兒住的那個姑且還算作“家”的地方。李果兒正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望着天空,好像在祈禱什麼。原本無神的雙眼在看見白挽和的一瞬間變得明亮,她騰地一下站起來,當下緊緊握住了白挽和的手,激動的眼淚都出來了:“白姑娘你真的來了呀……”
眼神瞟到她髒兮兮的手掌,雲渡皺了皺眉,不過他還真沒遇見過這麼真摯的人。在這貧民街,他的胸腔充滿了暖意——這裏雖然貧窮,但比任何地方都要真誠。
“這位公子是……”李果兒突然看見這樣一個衣着光鮮的人,想想那可疑的姑娘,頓時眼中有了敵意,但她的眼神落在白挽和身上,又充滿了溫和。
白挽和指着雲渡介紹道:“這是雲公子,我一個朋友,我請他過來幫忙的。”
“這樣啊。”李果兒眼中的警惕當即被風吹散了,她衝著雲渡笑了笑,露出兩顆大板牙,大概是膚色比較黑的緣故,那兩顆牙顯得特別白。“我先謝過雲公子和白姑娘了。”
白挽和連忙擺手,說根據團貓提供的消息,慕歡姑娘的遺體還有一部分散落在赤澤城的角落,她必須把那些殘體都找到,才能下結論。而就是這個時候,李果兒說出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那個可疑的姑娘脖頸左側有一個藍色印記,是一朵薔薇花的形狀。
既然有藍色印記,那就只能是海靈族人。海靈是以昂帝國的一個很古老的種族,他們的領地就在赤澤北方的紅楓海域,也就是茫江最終流入的地方。海靈族人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徵,就是他們身上都會有不同形狀的印記,但不管是什麼形式,顏色統統是天藍。不過海靈族雖然百年之前很是囂張,但自從被擊退之後他們一直守在紅楓海域,也不見有人擅自出海鬧事的,這麼一個姑娘,怎麼就這麼大膽呢。
這些終歸只是猜測,沒有十足的把握白挽和是不敢去紅楓海域冒險,萬一碰上那巡邏兵搞不好被抓到海宮裏關兩天可夠受的。當下之急,還是要找的慕歡剩餘的遺體。
第三處埋屍地點,是赤澤城區某個街道的一個拐角,那裏放着一個竹筐,搬開竹筐一個小小的洞口就露了出來,雲渡用劍扒拉了兩下,一個布包就呈現在他們眼前。
這是一個長長的指甲和一些牙齒。指甲上面塗了淡紅色的東西,挽和湊過去嗅到一股甜香——是胭脂味。
緊接着他們又在不同的三個地方找到了另外的慕歡姑娘身體的一部分。除了心臟,所有的器官都湊齊了。清水河畔,白挽和把這些東西擺在面前,閉上眼睛冥想半刻,突然睜開眼問雲渡有沒有赤澤地圖。雲渡累極,疲倦地眨了眨眼睛說在他府上有,不過已經懶得再趕回去了。
李果兒一邊哭一邊說:“如果姑娘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現在就畫一幅。”說完她撿起一根木棍就開始在沙地上勾畫起來,不大一會兒,一幅簡略但是完整的赤澤地圖就印在了河岸邊。
白挽和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從第一次發現慕歡的斷手開始,陸陸續續把六個地點圈了出來:清水河,茶樹街,獨門街和西城街交界處……
“這是……北斗七星?”白挽和剛圈完四個地點,雲渡似乎看出了端倪,搶過白挽和手裏的樹枝就把剩下的兩個地點也做了標記。六個地點連在一起,似乎是一個勺子的圖案,可是又少了一個地方。
白挽和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拍腦袋說:“把李果兒家也標記上!”
樹枝又在苦柳街畫了一個圈。落筆的剎那,七個地點剛好連成了北斗七星的樣子!
七星現,三魂禁,七魂錮,月圓夜,怨氣衝天。這是白挽和在古書上看到過的話,如今七星已現,這麼來說,有人在煉魂!
“這種狠戾的手段,也只有海靈族能使得出來。”雲渡嘴角輕撇,看來他和白挽和也想到一起去了。
煉魂之術自古以來就被稱為邪術,為了煉出怨魂,他們往往把人生生折磨死,然後埋其骨以取魂魄,若是煉成了怨魂,那種邪力是極其強大的,因此有很多人不惜害人性命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近年以來,由於海靈族被壓制,煉魂術也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里,可隱匿並不代表消失,慕歡這個案子之所以沒人敢查,一來是因為她出身低微,二來則是因為這強大的煉魂術往往讓人敬而遠之。
李果兒看着他們兩個詫異又憤憤不平的表情,心裏已經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她撲通一下給他們跪了下來,兩手撐地就拜了三拜:“白姑娘,雲公子,你們一定要幫我妹妹啊,小歡死的慘啊,你們一定要把兇手找到啊——”
還沒等白挽和發話,雲渡搶先一步將李果兒扶起來,斬釘截鐵地說:“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情我們管定了!”
白挽和知道,雲渡體內那劍客的正義感又開始沸騰了。她卻不知道,決定管這件事,也是把自己搭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