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金菩提的問題聽上去似乎極其簡單,但當那個通譯將他的話譯給了老者之後,帳篷中卻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此時隱蔽在帳外草叢中的展三娘和劉二正聽得性起,但就在此時,帳中的談話卻似乎突然就此結束了,這讓二人都有些掃興,又等了片刻,二人見帳中依然沒有任何人說話,便漸漸失去了耐心。
二人正想撤離,卻聽帳中那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接着用極快的語速說了很長的一段話,劉二雖然略懂一些西域土語,但這麼快的語速,他的耳朵根本跟不上,也沒聽懂老者說了什麼。
但這人話中的一個名詞,他與展三娘卻都聽的十分清晰,那是一個人的名字,正是“杜君獻”三個字,正是這個名字,聽在二人耳中當真是振聾發聵,這讓二人不由得屏息凝神起來。
那人說完后,似乎是調整了一下氣息,然後又與那個通譯互相說了幾句,似乎是在囑託那個通譯。
那通譯思索了一下,便對金菩提說道:“有關於曼都什庫德的事情,向來都十分的詭異和神秘,在一百多年前,當時正值木剌夷的首任謝赫哈桑去世,由於哈桑沒有明確的指定自己的繼承人,這導致了木剌夷教內大亂。
當時我們的人趁亂獲取了很多一手的資料,原想着混亂中那些護教使者無暇顧及我們,但我們想錯了。
那些木剌夷的護教使者隱身於普通教徒之中,他們並未在混亂的時候站出來擁護新任的謝赫,為的便是要潛藏在暗處將我們的曼都什庫德一網打盡。
在我們的組織中,有些人本來已經探查到了一些極為重要的線索,但最後還是死在了護教使者手中。
其實在這一百多年中,我們與木剌夷在暗處的廝殺和博弈從未停止過,這直接導致了我們雙方的曼都什庫德都大幅減少。
同時,許多打探到線索的曼都什庫德甚至來不及將知道的具體細節帶回來便都慘死在護教使者的手中,這也造成了我們的線索時有中斷和丟失,傳到如今,我們所掌握的已經不多了。
但我們知道曼都什庫德絕不是我們想的那麼簡單,有些事情我們無法告訴你,因為這涉及到我們的生存的根本。
其實早在一百多年以前,我們的前輩曾經試圖將我們猜測到的真相以某種方式告訴木剌夷的創建者哈桑,但換來的結果卻是哈桑為了封鎖一切有關於曼都什庫德的信息而將我們趕盡殺絕,許多人因此搭上了性命。
哈桑為了他自己的野心不惜犯下如此殘暴的殺孽罪行,但他本人也付出了代價,他的三個兒子也被我們用了一些手段接連除掉了。
此後,木剌夷內部持續上百年的混亂便開始了,而那個我們認為很有可能卻一直沒有被證實的真相,也隨着哈桑的死被永遠的被封存了,至於它到底是什麼,我們始終沒有定論。
作為他們的承繼者,我們也只能從他們代代相傳的隻言片語和遺留下來的殘破的文獻記載中去猜測和推斷了。
所以,並不是我們不想告訴你真相,對於現在的我們,先人遺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在我們的推測中都只是些不完整的碎片。
這就像是一本寫滿真理的書,但這本書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在混亂中被撕得所剩無幾了,而我們現在找到的只是幾張書里的碎紙而已,至於書中都寫了什麼,我們無從準確地判斷。
但就是這些僅有的支離破碎的東西,卻使人產生極其恐怖和詭異的感覺,若是照此推測下去,就會得出一個十分可怕的事實,但因為它並不完整,所以我們不能準確的知道它到底是什麼。”。
說到這裏,那通譯頓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接下來怎麼說,很快,他調整了語氣繼續說道:“自從對這個可能存在的可怕真相有了一定的認知,我們便想儘快地找出答案。
這個過程是漫長而艱辛的,需要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僅靠我們自己是無法實現,沒辦法,如今的我們只能盡量與更多的勢力合作,利用眾人之力來探尋真相。
曾經我們認為,蒙古人是一個不錯的合作對象,他們控制着大量的人口和財富,人肥馬壯又佔有幅員廣闊的土地,因此我們很有誠意與蒙古人合作。
但我們需要知道他們是否會成為第二個哈桑,於是我們就蒙古人是否值得合作進行了一次試探。
那個蒙古人中的漢人,隱約記得他的名字叫杜君獻,對於他,我們所知不多,平日裏我們也有人暗中留意他那一伙人的行蹤。
某天我們的人注意到他和手下人很可能在那座有着巨大岩洞的鷹鷲堡中找到了那種被裝在綠色容器里的藥劑,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沒有將藥劑交給蒙古人。
於是我們的曼都什庫德將那瓶藥劑偷了出來,偷偷把它放在了蒙古人伊爾汗的寢帳中。
依我們的猜測,既然蒙古人在攻打木剌夷的過程中已經查知了護教使者的存在,他們就絕不可能對這種力量無動於衷,勢必用盡辦法想得到這種藥劑。
如果這時候有人將藥劑獻給了蒙古人,那麼在他們看來,獻葯之人必然沒有惡意,進而推斷出對方與之示好的誠意。
此外,在防守如此嚴密的伊爾汗的寢帳中居然有人可以來去自如,卻並未對他不利,反而獻上了這種寶貴的藥劑,那麼蒙古人必然會意識到獻上藥劑的人,一定是友非敵,或是有事相求,或是尋求合作。
反觀杜君獻,他既然隱瞞了藥劑的事情,就必然不會有任何舉動,更不可能說出藥劑的來源,而當時哈立德也在蒙古軍中,但他對此毫不知情,而這個獻出藥劑的人也絕不會是敵對一方的木剌夷,所以蒙古人必然會意識到這一定是另一股勢力所為。
而這股勢力必然是想與他們合作的,獻上藥劑便是要表達誠意,因此他們定會追查此事,之後我們便以某種方式與蒙古人接洽。
遺憾的是,我們見識到了蒙古人的野心比之哈桑要大出不知多少倍啊,而其暴虐更讓我們心驚,因此我們擔心合作到了最後,極有可能會被蒙古人所挾制。
等到徹底沒了利用價值,必定會被蒙古人除掉,與強者的聯盟歷來都是不可信任的,考量再三,最後我們還是放棄了與蒙古人合作的計劃。”。
金菩提聽罷,頗為恍然地自言自語道:“原來杜君獻也去過西域啊,呵呵呵呵,看來我確實低估了他們啊...,值得啊,值得。”。
那通譯聽金菩提如此說,便有些驚訝地道:“難道你認識那個漢人?”。
金菩提聽罷,有些悵然的苦笑道:“呵呵呵呵,何止是認得啊,我們其實還惺惺相惜呢,不過也罷,他的事情,我之後再與你們詳說。”。
他思索了一會,接著說道:“之前,你們在木剌夷的城堡中發現的那個岩洞中巨大的石陣,那裏面到底是什麼呢?難道以曼都什庫德之能也進不去么?而那個岩洞又是怎樣的一個所在呢?”。
那通譯聽罷,卻沒有將話譯給那老者,而是直接答道:“那個岩洞中的環境非常的詭異,而且還有那種白化人出沒。
那種白化人的力量雖然抵不上曼都什庫德,卻也是極為兇殘,估計那裏應該有一個水源,這導致了那個岩洞裏會不定期的被水淹沒,之後也不知會過多久,水才會慢慢褪去。
木剌夷教徒對那裏防守的十分嚴密,那個岩洞普通人是進不去的,我們也是無意中發現了那裏,曾經派人潛進去探查,但很可惜,沒有任何信息傳回來。
實在沒辦法,只得派了一個曼都什庫德潛入那座城堡探查。
這個曼都什庫德本事十分了得,他跟蹤木剌夷的教眾數天,居然發現了一條可以自山外進入堡中的路徑,那條路的入口隱藏在城堡後山中一處極為隱秘的岩洞之中。
起初是迂迴曲折的岩洞,隨後便是漫長狹窄、有如迷宮般的地下水道,除了曼都什庫德的超凡智慧,凡人根本無法記住那迷宮一般的地下水路。
即便是記得住,也進去了,可游不到一半便會憋死在水中,也是白費一場,所以只有曼都什庫德才能冒險進入。
我們的曼都什庫德先後幾次進入,發現那裏會不定期的漲水淹沒岩洞的地面,水深處甚至可以淹沒數丈高的岩石。
岩石上部多有鐵籠子,大部分籠子裏都蜷曲着屍體,只有少部分是空的,通過觀察岩洞裏的器物和擺設,可以看起那裏被遺棄了許久。
事後我們推測,那個岩洞極有可能是木剌夷用活人做試驗的一個場所,當時其教中派系傾軋、此漲彼消的紛爭一直不斷,而這處試驗場也就隨着使用它的派系被消滅而被徹底的遺棄了。
如今的木剌夷很有可能與我們一樣,在一百多年殘酷的爭鬥和內亂中,他們也失去了關於曼都什庫德成因的文獻與資料。
所以,這麼多年的爭鬥中,我們雙方的曼都什庫德的人數直降不增。
為了解開護教使者成因的秘密,估計他們也是嘗試了所有能嘗試的辦法。
其中一個方法應該就是通過服用那種藥劑來使普通人成為護教使者,但很可惜,而對於我們來說卻很慶幸的是,他們失敗了。
我們猜測,那些死在鐵籠子裏的人應該就是服用過藥物后等待蛻變成護教使者的人和證在等待服用藥物的人。
可惜這些試驗品的結局都很悲慘,沒進化成護教使者卻都變成了怪物,成了那種白化人。
他們當中有一部分在服藥后就直接死去,他們的身體保持普通人的狀態,還沒來得及變化,這些人算是比較幸運的了。
而另一些人轉變成那種白化人後,絕大部分也會死去,只有少數白化人會活下來。
其實這些也並不完全是我們猜測,我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我們其實也做了同樣的試驗,甚至比木剌夷做的更加深入。
這樣的試驗我想你也做過了,所以你應該對此有更直觀的感受。”。
一旁的金菩提頗為無奈地苦笑道:“呵呵呵呵,是啊,當初你們勸我不要做這樣的嘗試,但我當時想的是可以像二十五年前那樣再試一次,說不定就成了呢。
但說來可惜啊,不只是浪費了你們送給我的那瓶寶貴的仙藥,而且我們選出來的那批人,一部分在服藥當天就變成了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然後立即就死去了。
其餘的雖然沒有立即死去,但也極度的虛弱,挺了沒多久也都陸續的死去了,直到那把大火將他們燒的什麼都沒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