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湯
第八章
晚上，李歲末在房間的陽台看夕陽，她拿着手機拍着秦灣的落日和餘暉，鏡頭裏，遠處是落日飛鳥，近處是闊野綠植。
秦灣旁緊鄰着濕地公園，公園內有一部分屬於私人佔地，比起別墅內部的十餘畝地，周邊輻射向外的範圍，還要大的多。
李歲末隨意拍了幾張，就悻悻然的放下手機，她最近明顯的感覺到，幾天前自己的那種激動和震撼已經冷卻。
手機震動，界面自動跳轉到季雯靜的來電顯示。
李歲末接起，“媽。”
季雯靜唉了一聲，詢問道：“末末，在李家住的怎麼樣啊？”
李歲末垂下眼眸：“還好。”
季雯靜就沉默了一下，然後說：“秦卿有沒有為難你？”
李歲末：“沒有。”
“你爸的助理剛才來了一趟家裏，說是秦卿手裏壓了一個項目，和李佳項目有衝突，”季雯靜說，“末末，我看柳若很喜歡你，你要是有機會，也跟你柳伯母提一句。”
李歲末沉默半晌，良久輕聲回了一句好。
季雯靜沒料到她答應的這麼爽快，也愣了一下，低聲說：“……末末，媽媽發現，你自從撞到頭后，好像變了些了。”
李歲末的心猛然一跳，“怎麼會這麼想？”
季雯靜嘆口氣，說：“母女連心，媽媽總覺得你沒有以前親近了。”
李歲末鼻子一酸，她穿書前後，生活質量雖然得到了質的提高，但只要一想起自己從現世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寶貴的一生僅被別人三言兩語就描摹完成，還提前預知了自己慘烈的結局。
難免就有一種恐慌、無力和時時想要破罐子破摔放手一搏，急切想要掙脫束縛的衝動感。
這些紙醉金迷的生活，她一邊放縱自己沉浸，一邊又時刻警醒着，這些都是過眼雲煙，如果劇情走不到她被秦戰搶婚，她甚至活不過明年，如果劇情順利進行，她就是被女主角搶婚的落魄女配。
過去總總惡毒行徑全部曝光，秦卿不會饒了她。
“媽，我沒事。”李歲末閉了閉眼睛，再睜眼，剛才那些莫名的情緒已經消失不見，“秦戰很好，我之前不該那樣對他，我現在想挽回他。”
季雯靜笑：“原來是因為喜歡秦戰，媽說你最近怎麼沒有以前活潑了，戰兒是個好孩子，在李家住的那半年，爸媽都看在眼裏，他是個能託付的。”
李歲末嗯了一聲，兩人之間不再提集團工作上面的事。只閑聊了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瑣事。
李家的表親，好像是季曦城，準備過幾天來海市，海市一直都是全國的商務企業中心，商機不斷，競爭也強，那個小子倔強，不想靠家裏，要來闖一闖，家裏就安排李歲末在這邊幫他置辦裝修下辦公室。
李歲末頭大如斗，“為什麼要我弄？”
季雯靜嘖了一聲，“死丫頭，不是你讓我給你找機會練手，你畢業設計不做了？”
李歲末：“……辦公室，按常規設計不就好了？”
“你表哥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你回頭自己跟他聯繫吧！”
“喔……”
和季雯靜通了電話后時間已經不早了，李歲末去洗了個澡，換上蓬蓬裙擺的純白弔帶睡裙坐在化妝鏡前敷面膜。
她腳邊堆了兩個禮品盒子，是前兩天秦戰讓人從W市寄回來的禮物。
李歲末沒拆，想了想，突然拿起一邊的tf限量周邊掛歷看了一下時間。
都已經七月末了。
李歲末左手無名指滑在臉龐輕輕按壓，促進精華吸收，右手捏着手機單手打字。
【秦戰，你在W市，工作還順利嗎？】
點擊發送。
李歲末專心護膚，等了約兩分鐘左右，收到秦戰的回復。
【末末，我很好。】
李歲末：【我想你了，你什麼回海市？】
對面停頓了很久，正在輸入的提示時有時無，秦戰或許在猶豫，或許在疑惑，原身很少會給發這種話。
李歲末想起，原書里大概也是這個時間，在七月的烈陽里，秦戰深入一線，身邊跟着土生土長的顧林夕，顧林夕帶着他穿街走巷，半個多月的時間，秦戰淌過泥地，走過高山，和顧林夕狼狽的擠在一方小天地下躲雨，在雨幕里，兩個人都被煙雨朦朧的夜迷了眼，顧林夕踮起腳尖想吻秦戰，秦戰也情難自禁。
這條消息就是在這個時候被女主角顧林夕看見。
秦戰：【末末，我很快就回來了。】
李歲末：【秦戰，你還喜歡我嗎？】
漫長的等待，李歲末看着秦戰側臉剪影的照片發了會呆。
良久，秦戰回復：【末末，你怎麼了？】
李歲末揭掉面膜，笑了笑，隨手敲字：【我等你回來。】
以前看文有主角情結，只知道原身對秦戰不好，讀者里全是可憐秦戰一腔孤勇都餵給了狗的可惜，這下她穿成了原身，換了個角度再看，才知道，原身不接受秦戰，但心裏未必就沒有他。
誰也沒有預料到，秦戰的喜歡不是唯一。
*
*
隔日一大早，李歲末難得沒有睡懶覺，拉開落地窗，窗外的晨光灑進來，落在她弔帶裙的裙擺上。
李歲末拂了一把披散着的長發，赤腳去床邊穿拖鞋下樓。
秦家沒有人，上下除了保姆傭人，就只有李歲末一個客人不像客人，主人不像主人的呆在家裏。
秦灣的別墅，地上鋪的都是實木，李歲末趿着拖鞋，頭一回衣着不端正的出現在樓下。
她的長發微卷，及腰的長度，都鋪在腦後，隨着李歲末的動作，那捲曲的頭髮就從腰的這邊晃到腰的那邊。
秦卿端着咖啡立在李歲末身後，她穿着西裝長褲，低頭淺酌了一口咖啡，抬眸看着李歲末踮着腳尖，舉高了手在廚房的櫥櫃裏摸來摸去。
李歲末的身高莫約一米六齣頭，因為她優越的身材比例，平時看起來還要高一點，但仔細打量，秦卿發現這個小姑娘只到她嘴唇的高度。
“要什麼？”
身後傳來輕柔的詢問，李歲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屈身轉過上半身，露出半張驚恍的側臉。
秦卿皺眉，面帶睏倦，嗓子低啞，又問了一遍。
李歲末咳了一下，從櫥櫃面前挪開，說：“想要一隻咖啡杯。”
秦卿很輕鬆的取了一隻給她。
秦卿身材高挑，兩腿修長筆直踩着高跟鞋離開時，李歲末盯着她妙曼的背影看了一會，轉身在廚房的咖啡機倒了一杯咖啡，她耳根微紅，有點窘迫，決定把居家拖鞋也換成十厘米的高跟拖鞋。
李歲末端着咖啡出去，遇到了急匆匆走進來的阿姨。
鍾阿姨：“末末，今天起這麼早？”
李歲末點頭，“過會有事，要出去。”
鍾阿姨點頭，問她中午要不要在家裏吃飯，李歲末想了一下，回答：“今天和秦戰在外面吃吧。”
鍾阿姨欣慰的笑了一下，她在秦灣負責廚房，給秦家做了十幾年的飯，和秦家人的關係進，自然是希望李歲末和秦戰能好好的。
“那阿姨今天晚上給你做紅燒排骨。”
李歲末笑，放下手邊的咖啡，去替鍾阿姨系圍裙，她籠絡人心很有一套，話不多但願意花時間陪柳若做飯，替鍾阿姨打打下手，連後院負責修剪花園草木的園藝，她都去送過兩次水。
李歲末在秦家，遠比在A市的名聲來的好。
大家都猜測，她是真的喜歡秦戰，她的長相和家世就和秦戰很配，兩家的長輩又是戰友，能親上加親當然是更好。
不然，李歲末的條件也不缺商業聯姻的對象。
鍾阿姨笑着，開火準備給鮮少早起的李歲末和加班回來的秦卿做早飯。
李歲末端着咖啡出去，見秦卿坐在桌子面前看早報。
秦灣一直有訂各類報刊的習慣，放在一樓靠牆的一面書柜上，方便隨時取閱。
因着秦卿很少這個時間出現在秦灣，李歲末有些不自然，路過長桌的時候，秦卿抬眸看了她一眼，李歲末頓了頓，就在桌邊坐了下來。
旋即，一份報紙推到面前。
#秦氏未婚妻李某，大打出手掌摑小三#
配圖是打碼的李某。
“……”
*
*
飯後，秦卿上樓休息，李歲末等人走沒影了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和秦卿吃飯，她都不怎麼敢說話。
面對秦卿她總是不自覺的就拘謹起來，鍾阿姨捧着湯出來，看到飯桌面前只剩李歲末，疑惑的問：“淮言呢？”
李歲末目光落在她手裏捧着的紅糖薑茶上。
鍾阿姨：“這是給秦卿做的紅糖薑茶，淮言來月事肚子痛的厲害，每回要來的當天就回秦灣休息，紅糖薑茶雖然不怎麼抵用，但也比她吃止痛藥好。”
李歲末唔了一聲，“她去樓上了，鍾阿姨，你把湯給我吧，我給秦卿送上去。”
誰送都一樣，鍾阿姨看她要送，也沒拒絕，就說：“行，不過你要小心一點，敲門一定要得到淮言的同意才能進去，進屋時，會看到門口擺着的一雙拖鞋，換了鞋再進去。”
李歲末：“……”
看她表情，鍾阿姨笑了一下，“淮言有潔癖，領地意識也比較強，房間除了打掃衛生，一般是不允許我們進的。”
鍾阿姨把湯遞給她，李歲末看着這燙手山芋，瞬間就後悔了，“那還是……”
鍾阿姨拍了一下她的後背，笑着：“去吧，鍋里燉着雞湯，我回去了。”
“……好。”
李歲末上樓，鍾阿姨嘆了一口氣，秦家上下從主人到傭人，對李歲末的映像都挺好的，唯獨秦卿一直對她不冷不淡，李歲末也是，不知道為什麼，對秦卿也不熱情，好像還有些忌憚？
秦卿現在是秦灣半個主人，把持着集團，又是個護短的，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氣李歲末之前在聚會上公開拒絕秦戰的仇。
鍾阿姨暗暗的想，一家人還是和睦最重要。
*
*
李歲末在門口磨蹭，手懸在半空中有點不敢敲門，她單知道秦卿是個弟控，但不知道她還有這麼多龜毛的習慣啊！
潔癖？
李歲末抬腳看了看自己的鞋底，手心的紅糖薑茶冒着熱氣，把臉蒸紅了，她才落下手敲響門。
也不敢多敲，敲兩下，就凝神聽屋裏的動靜。
只可惜，房子隔音做的太好，她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等了會，李歲末又敲了兩下。
隔了三五分鐘，她端着湯的手都有點酸了。
又敲了兩下。
還是沒聲音，不會痛暈了吧……
又站了一會，李歲末想起秦卿蒼白的臉，就大着膽子，握上門把手，擰了一下房門。
“……”
竟然沒鎖。
李歲末推開門，門一開，屋裏嘩啦的水聲一下就變的清晰。
秦卿在洗澡，李歲末想了想，是把湯放在秦卿的桌子上還是怎麼樣，浴室的水聲就突然停了。
“……”
來不及多想了！李歲末小心捧着紅糖薑茶，轉身向離開房間，只可惜湯又燙又滿，她動作很慢，只來得及把門虛掩上，秦卿就裹着浴袍出來了。
“誰？”秦卿語氣不善。
李歲末：“……”
私闖房間被抓，要不要這麼尷尬啊……
秦卿：“進來。”
李歲末輕咳了一下，推門走了進去，秦卿的目光落在她拖鞋上，李歲末自覺快速的換上了一雙拖鞋。
只見秦卿皺眉，有些不悅的抬頭看她，動了動嘴唇，有點嫌棄的說：“你穿的，是我的鞋。”
李歲末：“……”
靠！
李歲末耳根發熱，端着湯，又鎮定的換上了另一雙鞋，門口一共就兩雙拖鞋，加上秦卿腳下的那雙，一共三雙，這下總不會穿錯了吧。
秦卿沒看她了，招手示意她進屋。
李歲末揉了揉發熱的耳根，她猜，秦卿一定猜不到，她裹着浴袍從門后現身的一剎那是什麼樣子的。
熱氣氤氳，秦卿散着頭髮，五官明艷，只唇色有點蒼白。
她沒了穿西裝時的冰冷氣質，此刻是熱的、軟的、好看的、無害的……
李歲末捂了一下胸口，覺得怪怪的。
“鍾阿姨給你準備的紅糖薑茶。”
秦卿看起來不是很想搭理她的樣子。
李歲末又說：“我一會去接秦戰。”
秦卿看了她一眼。
李歲末心想，果然是資深弟控，又說：“秦戰生日快到了，我想，想知道秦戰喜歡什麼。”
秦卿：“你和他相處半年，還不知道秦戰喜歡什麼？”
李歲末目露愧疚：“以前是我不珍惜他，所以就……”
她一副誠心悔過的樣子，秦卿也不知是真是假，就點點頭，說：“淮戰喜歡樂高和馬術。”
馬術？
身體那麼不好的人，原來喜歡馬術？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李歲末又問：“那您呢？”
秦卿看她一眼，“我沒什麼喜歡的，你多惦記淮戰就好了，不用管我。”
“……”
秦卿簡直是李歲末見過，最油鹽不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