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失落的羽翼 第一章 三
兩鬢潔白的伯爾威中將放下報告書，示意一旁的邦萊德進一步說明。
邦萊德微微咳嗽一聲，硬着頭皮跨上前一步。他頂着伯爾威中將詫異的目光（左眼上有着明顯的青了一塊）打開手中的文件夾，開始報告一些從演習報告中沒有記錄的信息以及一些容易被忽視的重點。
演習時翔士的戰鬥視頻配以大量的數據和說明在會議室中央的中型虛凝屏中不斷更換着。而隨着報告的逐步深入，會議桌一側三位身着尉官服飾的年輕翔士開始有些不安起來，他們一臉嚴肅的表情也開始逐漸泛紅。
“……阿托爾少尉，中彈九次，近戰陣亡五次。艾卡三型試做中距離散射炮的擴散火力壓制在精準和威力上已達到設計要求。不過由於射擊間隔時間比預計的長，彈幕壓制的效果並不理想。”
“諾曼少尉，中彈三次，失去控制二次，能源用盡六次。007型接近戰羽翼在抗擊打和防禦遠程炮火上表現的非常優越。不過光羽的核心出力不足，以及近戰武器過重的問題非常突出。”
“布拉弗多少尉，中彈一次，失去控制六次，失去戰鬥能力八次……”
TCZ系列羽翼的開發是針對那些因為某些原因而無法取得妖精契約的高階翔士。高階翔士大多都是優秀的武藝者，他們戰技出眾、應變能力強，常規型號的制式羽翼根本無法滿足他們的要求。所以測試這種“高級貨”就不能交給魔工坊里的那些半吊子測試翔士，而是直接交給了常年處於前線臨戰狀態的哈拉斯特要塞駐留艦隊。
哈拉斯特要塞司令官伯爾威中將挑選了駐留艦隊中三位年輕有為的翔士參加TCZ系列羽翼的測試。但是……這“慘烈”的成績，到底是怎麼回事？
伯爾威中將的目光劃過一旁的安格魯斯，最終落到了三位坐得畢恭畢敬的年輕翔士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
伯爾威中將的目光中流露着再明顯不過的疑問。
在要塞最高負責人的目光下，三位年輕翔士的臉上很快露出了窘迫。實際上他們早在踏入會議室之前就已經了解過自己的“光榮事迹”了。這不是他們不夠努力，而是……
好在伯爾威中將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示意邦萊德不用繼續報告了。
“……你們表現都非常好。”
伯爾威中將一邊思量着一邊緩緩開口了。
年輕時，伯爾威中將也同樣在翔士教官的指導下進行過訓練。翔士教官成熟多變的戰鬥技巧會對年輕翔士造成何種程度的壓力和衝擊，他可以說是深有體會。簡單的換位思考過後，他的目光很自然的回到了一旁若無其事的安格魯斯身上。
某某人加入第三十七試驗部隊的動機……伯爾威中將略顯無奈的在心中嘆了口氣。換句話說就是“虐待新人很有趣”？
不過心裏歸心裏想，但這不會妨礙他對於安格魯斯在教導翔士、測試新型制式羽翼的肯定。
“尤其是最近的三個月，你們在戰術配合上、單翼作戰能力上都提升很快。薩菲爾這都要歸功於你。”伯爾威中將就像是在教導自己的孩子。事實上，伯爾威中將的年齡和經歷足以做他們的祖父。
“孩子們，你們是瓦爾哈薩的驕傲，我以你們為榮。稚鷹在展翅高飛前都要歷經磨難，而現在就是你們接受考驗，茁壯成長的時候。不要因為一時的挫折而失去信心……”
“是……”
從三位翔士沮喪的表情和有氣無力的聲音就可以看出，伯爾威中將的安慰沒有起到很大作用。若是放在平時，伯爾威中將肯定免不了煞費苦心的再勸解一番。不過今天卻是例外。
“滴、滴。”
伯爾威中將座位前的終端機傳來表示收到信息的電子聲。伯爾威中將隨手點開消息，略微掃過，隨即宣佈今天的演習報告結束：“今天的報告就先這樣吧。孩子們，都快回去準備一下吧。闊別了三個月的元旦慶典就要開始了。換上最漂亮的禮服。今天晚上，是屬於你們的。”
“是！”
一談到晚上的慶典，三位翔士立刻又有了精神。軍事化管理的要塞幾乎沒有任何娛樂項目，所以士兵們對於這個早在半年前就開始策劃，隨後因為局勢緊張而不得不推遲的元旦慶典非常看重。
伯爾威中將隨後又補上了一句：“雖然是慶典，不過你們都應該很清楚，不許碰含酒精的飲料。知道了嗎？”
“是！”
“薩菲爾，你留一下。其他人，解散！”
三位測試翔士和兩位魔工匠立正、行禮，隨後魚貫走出了房間。他們在門外相互道別後，匆匆忙忙趕向自己的房間。洗澡、化妝、換衣服……參加宴會的準備工作可是非常花時間的！
隨着眾人的離去，會議室很快安靜了下來。剩下的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注視着窗外燈火通明的大型運載艦。
最終，安格魯斯率先打破了沉默。在開口的同時，他伸手打開了房間裏的隔音力場。
“談判的進展如何？”
隨着隔音力場的展開，窗外凜冽的風聲和略帶喧嘩的歡慶聲同時消失了。
“……不怎麼樂觀。”伯爾威中將將身體沉入了沙發椅中，臉上露出了深深的疲憊，“巴比倫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過失，而且要什麼給什麼。不過他們要求儘快加入馬斯克公約，而且還希望我們能派出幻月第三艦隊接管佩嘉高地的防務。他們現在可是連首都周邊五百公里內的航路安全都無法保證……”
“伊甸呢？”
“沒有任何實際的賠償，只是答應公開道歉。而且……”想到伊甸的具體的所作所為，伯爾威中將更是一聲長嘆，“而且……他們把教廷所有高級神職人員的孩子拉出來當人質，說是表達自己的誠意。唔，差不多都在那了。沒到的明天也都會補齊，足足可以編兩個中隊出來。”他指了指窗外的豪華游輪。
“……一石二鳥，乾脆。談判結束的時候他們一定都在底下偷偷喊着‘一切為了伊甸的繁榮’！對吧。”
“呵、呵呵……”
伯爾威中將無奈點了點頭，露出的笑容充滿了苦澀——雖然安格魯斯說的略微誇張，但伊甸的作風也確實如此。
“那亞特蘭帝斯呢？他們不會是又要求增加援助吧？”
伯爾威中將深深嘆了口氣，臉上的苦笑又加深了幾分：“不錯。而且他們提出的要求非常合理，完全基於安全互助法。不給，肯定是不行了……還有他們也學伊甸，藉著留學的名義把懷茲梅爾議長的女兒送了過來。名義上應該是……嗯，應該是‘特別監察官’，負責監督伊甸的肉票們。”
“那現在寶石公主上面一定是鬧翻天了。不是公主就是聖女的，而且還有那群唯恐不夠麻煩的‘天使’們。”
就如同在驗證安格魯斯的猜測。寶石公主號上爆發出潮水般的歡呼聲，不過在隔音立場內的兩人都沒有聽到。
“問題是該怎麼辦？伊甸的聖·羅蘭艦隊可一直賴在佩嘉高地沒走！”
“第三艦隊幻月入駐佩嘉高地是早晚的問題。不過統合作戰本部真正的想法應該是以第三艦隊幻月為核心，組建新的整編艦隊。新的整編艦隊不僅要有足夠的戰力維持佩嘉高地的防務，還要有餘力插手北迷霧海封鎖線的防務。整編計劃大約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如果一切順利，那麼第一艦隊雷霆可以有兩個月左右的休整時間，而且還可以從出雲海封鎖線抽調人手進行深入偵查……”
“嗯，的確……看來你回去的時間要提前了。”
“……嗯。”安格魯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瓦爾哈薩的防衛力量現在主要是依靠第七艦隊蒼炎和第二艦隊落雪。戰力始終還是不足啊。”
“……伊甸這次的做派太讓人寒心了。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伊甸變得很配合，統合作戰本部說不定真會把他們當成盟友。那我們的煩惱可能就不僅僅是這些了……第三艦隊幻月的調防將會在兩個月內進行。也就是說，最遲從五月底開始，瓦爾哈薩防衛圈能調動的機動力量就只剩下第七艦隊蒼炎了。”
“伊甸的不合作是早就有預計的。只是……只是特遣艦隊的組建要加快了。”
“不錯，必須儘快完成特遣艦隊的整編。”伯爾威中將緩緩起身，臉上滿是疲憊的表情，“不如你就和寶石公主號一起回去吧。反正目前這裏也沒你什麼事，訓練任務也差不多了……”
“沒有問題。”安格魯斯立刻同意了老人的建議。
“對了。你很久都沒有回家看看了吧。”
“嗯。已經……真的是已經很久沒回去了。家裏人不會認為我已經死了吧……”
“不要說晦氣話！”
“呵呵……玩笑而已。”安格魯斯信手關上了隔音立場，因為下面的對話已經不是機密了。
“家裏還有人在嗎？”
“嗯，還有母親在。”
“那正好乘此機會回去看看。以後恐怕你會很忙很忙……”
“是啊，我也的確有這個打算。而且法雷爾老爹說他那裏有新的妖精完成了，也讓我過去幫一下忙。”安格魯斯抓起了椅子靠背上的外套，很隨意的搭在手上，“正好能休息幾天。”
“希望能有新的‘天騎士’誕生。”
“一定會有的。法雷爾老爹的技術一直都是最好的，每次去他那都會有驚喜等着。”
“呵呵，的確呢。”
想起“法雷爾老爹”略帶發福的樣子，連疲倦的老人也露出了微笑。
“還有，別忘記招待那些不請自來的‘客人’。”
“知道了。馬上就去。”
“要幫忙嗎？”
“不了。只不過是幾個雜碎，一會就能結束。”
安格魯斯拉開了房門，緩步離開了房間。而在他身後的房間裏，伯爾威中將沉默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安格魯斯身上，似乎在無聲的提醒他“不要大意”。
“安心啦。”安格魯斯似乎察覺到了老人的關心，轉身比出了“V”的手勢。
目送着安格魯斯的離開，老人才緩緩收回目光。
港口上，歡慶的嘈雜聲幾乎將往日安靜的港口鬧翻了天。
一陣略帶潮意的風從窗外而來，帶來了初春特有香味和些許的寒意。
“冬天……已經過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