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顧少逸”眉頭緊皺,嗯了一聲,身側躲過溫婉的熱情:“我有事要處理,先去書房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溫婉看着:“顧少逸”的修長挺拔的身形,狠狠地跺了跺腳,臉上的溫柔被猙獰取代。
“婉姨,我聽說父親回來了,你可看見了?”一個小姑娘打扮的花一樣、蹦蹦跳跳跑到溫婉身邊,自然而然地抓住她的手臂。
溫婉扯動唇角,露出最溫柔的笑意,握住小姑娘的手道:“芸姐兒,你父親有事去書房了,你想去哪裏,我陪你去,昨兒你不是看中如意齋的一個手鐲嗎,婉姨買給你可好?”
小姑娘是顧少逸的嫡長女顧芸,侯府的掌上明珠。想要嫁進侯府,先要討好眼前的小姑娘才行。等進了侯府當了侯夫人,擁有這潑天的富貴,要多少鐲子沒有?
顧芸點點頭,誇讚溫婉幾句,想起家中的繼母,眉頭緊皺,噘着嘴語氣有幾分不屑一顧:“那沈氏怎麼能當我的繼母。”抬眸看向溫婉笑了兩聲:“若是婉姨能當我的母親就好了。”
溫婉臉頰漲紅幾分羞澀低頭:“小孩子家別瞎說,表嫂已經進府了,就算有再多不是,也是你的繼母,芸姐兒休要再胡說,讓人聽見了鬧出閑話來,可就不好了。”
顧芸不以為然:“都被趕到莊子上去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休了。”
溫婉溫柔地瞪她一眼,顧芸捂住嘴,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后笑出聲,拉着溫婉的手有些撒嬌:“婉姨,不說那晦氣的人了,咱們出去吧,父親回來了,婉姨多做幾件新衣裳,這樣才能入爹爹的眼。”話音落下,又吩咐婆子們備轎,挽着溫婉的胳膊朝外走去。
武昌侯府的書房,“顧少逸”從懷裏掏出和離書,展開放桌上又端詳一遍,對着外面喊了一聲:“讓顧管家來一趟。”
一盞茶功夫,門響了。“顧少逸”喊了聲進來,一個年過半百、頭髮花白的老人走進來,略微顯瘦的臉上掛着兩撇小鬍子,狹長的眼眸泛着精光,走至書桌旁恭敬喊了聲:“侯爺有何吩咐?”
“顧少逸”端坐在書桌后的玫瑰椅上,手裏拿着一頁紙,聽見管家的聲音抬起頭,將手中的和離書給顧管家:“京都郊外的莊子給沈氏,你把地契找出來。我記得莊子上有兩個老人,無兒無女,他們的賣身契一併給沈氏,再去賬房支一萬兩銀票,連同沈氏的嫁妝和沈府的人,一同給沈氏送到莊子上去。”
銀錢方面,葉少甫一向大方,既已和離,也不會虧待女方。
顧管家疑惑,心中腹誹:這是把沈氏休了?看了看案几上的和離書恍然大悟,也不問原因,拿了東西應了聲退出書房。
“顧少逸”抓起一本書,隨意翻看幾頁,起身走出書房,一個常隨跟上問他去哪兒。
“去老夫人的院子。”顧少逸一面走一面說。
顧老夫人得知顧少逸與沈氏和離,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想到和離,手拍在桌上,勃然大怒:“為什麼和離,虐待嫡女,不敬姑婆,這樣的人該休了。”
在別人看來男女和離是男方有錯,兒子不能有這樣的污點。
“顧少逸”了解顧老夫人的脾性,也不着急解釋,神色淡然瞥一眼動怒的顧老夫人:“和離書已給那沈氏送去了。”
顧老夫人聞言嘆息一聲,思忖片刻,端起茶杯抿一口,抬眸看向“顧少逸”:“我知道你不喜這沈氏。當初我也是為芸兒和菖兒考慮,若是娶一個背景深厚心思多的,不好拿捏,若是生了嫡子嫡女,芸兒和菖兒又該如何?”思來想去才選了這沈氏,身份地位,父母雙亡,無人做主。
“顧少逸”一言不發。
老婦人又道:“既然你已經把人休了,再娶婉兒那丫頭就是,這些日子我也看出來了,那丫頭對你上心,對芸兒和菖兒也好。”
“您看着辦吧。”顧少逸起身朝外走去。
他走至門口聽見顧老夫人說:“婉兒在府上住着,要是可以你多陪陪她。”
“顧少逸”嗯了一聲,說有空會陪她。陪溫婉也是顧少逸陪着,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就是贗品。溫婉想嫁的人也不是他。
溫婉陪着顧芸去了如意齋,買了顧芸看好的鐲子,歡歡喜喜回到侯府,看見僕婦下人搬東西,沈氏的陪嫁劉媽媽領着冬雪跟在一旁,滿面愁苦,口內喊着:“當心點兒,這都是我們小姐的東西,壞了仔細你們的皮。”
今兒晌午時,劉媽媽在院子裏做針線活,嘴裏念叨着自己的主子。顧管家突然來訪,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劉媽媽聽了顧管家的來意心急如焚,想問情況,顧管家隻字不提,讓他問侯爺或夫人。劉媽媽不敢找武昌侯,忍着心中的疑惑,想見了夫人問清楚緣由。
“這是做什麼?”溫婉駐足瞥一眼劉媽媽,視線落在顧管家身上,依然輕柔含笑,脊背挺立,好似侯府的主人一般。
“侯爺吩咐,把夫人的東西送到莊子上去。”顧管家略微頷首。
他是侯府的老人,曾跟老侯爺上過戰場,連老夫人都要給他幾分薄面,是以很得侯府眾人尊重。
溫婉心中一喜,暗道:這是不讓沈氏回來了?她是不是有機會了。
不等她問出口。一旁的顧芸開口了,嗓音中難掩興奮與竊喜:“我父親休了她?那樣惡毒的女人是該休了。我母親應是婉姨這樣的大家閨秀,可不是那破落戶、最臣之女可比的。”
在她眼裏,沈顏沫一文不值,要不是運氣好,被祖母瞧了幾眼,怎會成為她的繼母。
劉媽媽忍住怒意,上前幾步微微揚起下巴:“大小姐,您是府中的嫡小姐。夫人如今是您嫡母,您張口破落戶,閉口罪臣女可不好,知道的人說您年紀小不懂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侯府沒有規矩,不懂得教養女兒呢。老奴奉勸大小姐一句,這樣的話還請慎言。眼看大小姐漸漸大了,過兩年該說親了,若是傳出不好的話,那些世家勛貴規矩大,耽誤了大小姐可就不好了。”
她看不上武昌侯府。武將出身,祖上也是農門寒家,與沈家的書香清貴門第還差一些,若是老爺夫人還活着,小姐怎可與人做繼室。
武昌侯府如今仗着老侯爺有從龍之功,便都抖來了,真正的世家勛貴,誰願意與武昌侯府結親?當年老侯爺能娶清河葉氏的女兒是燒了高香。
老夫人年輕時父母雙亡,與哥哥相依為命,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葉家人為了攀附權貴,將老夫人嫁給了老侯爺。如今老夫人的娘家哥哥是景王,對先皇有救命之恩,開國后,被封為唯一的異姓王,葉家兄妹在族中才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武昌侯府跟着水漲船高,地位也提升了不少,可跟那些真正的世家比,還是差了點底蘊。
顧芸生來嬌生慣養,又被丫鬟婆子們奉承着,何時聽過這樣的話,就是沈氏本人也小心翼翼討好她。可是現在,劉媽媽一個狗奴才,也敢說教她,抬手欲給劉媽媽一巴掌。
“住手。”顧少逸徑直走過來,看一眼顧芸,沉聲道:“一個下人也值得你親自動手,況且她說的也沒錯。”
顧芸本來就受了委屈,如今聽見父親向著劉媽媽,當即紅了眼,嘴唇微顫,含淚的眸子看着“顧少逸”滿是委屈:“爹爹?爹爹不疼我了。”說完,捂着嘴嗚咽一聲拔腿跑了。
溫婉伸出手喊一聲顧芸,讓她慢點兒,又看向“顧少逸”,左右為難:“表哥,芸姐兒還小,慢慢教導就是,你何必當著下人的面落她的面子。”一言未了,追顧芸去了。
等離開眾人的視線,溫婉臉上浮現得意的笑容,劉媽媽越是說顧芸,顧芸就越厭惡沈氏,沈氏這輩子都別想回來。
劉媽媽站在“顧少逸”不遠處欲言又止。
“顧少逸”斜眼瞧着她:“本侯與沈氏和離了,你們是她的人,不應當在侯府。”
劉媽媽聽了這話如遭雷擊,和離,侯爺和夫人和離?怎麼會這樣。劉媽媽來不及多想,抬腳走出侯府,上了一輛馬車,她要見夫人,若是夫人知道和離的事,指不定不多傷心了。
夫人在娘家時受盡委屈,嫁到侯府每日小心翼翼過日子,誰曾想侯爺冷漠,老夫人不喜,嫡子不親,嫡女算計,日子如履薄冰。如今和離了,該如何是好。想到此處,劉媽媽淚如珠下。
她卻不知這是沈顏沫所求。
翌日清晨,沈顏沫剛吃過早飯,聽見有人敲門。秋月主動去開門,少卿領着劉媽媽和冬雪進來了。
劉媽媽見到沈顏沫先是愣了下神,隨後抓住她的胳膊聲淚俱下:“我的姐兒,你受苦了。”來的路上,她旁敲側擊,終於知道他們家姐兒與侯爺是真和離了,侯府那幫殺千刀的,盡會欺負她的姐兒。
沈顏沫扶起劉媽媽,為她擦了擦淚痕,將人拉進屋內,沏了杯茶遞與她:“劉媽媽莫急,那侯府是財狼虎豹之地,不是久留之所,如今出來了,我倒是清靜不少。”
劉媽媽捧着茶杯,聽了這話臉上的淚水更多了,她的姐兒受委屈了,寧可和離也不願意回去。
沈顏沫又勸說一回,劉媽媽止住淚痕。外面張媽來報,說顧管家要見夫人。
“讓他稍等片刻,我這就來。”沈顏沫稍作整理準備出去,被劉媽媽拉住胳膊。沈顏沫回頭看向劉媽媽:“無非是嫁妝的事,不礙事。”早盼着這一天呢,不是嗎?
“我跟您一起去。”劉媽媽放下茶杯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