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盡她所能
范寶寶喊了話,與蒙雨和一起向書房走去,才走到前廳,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馬貝貝。
這一世,“主外”的馬貝貝雖然一直主持植蘭山房,但蒙雨從未見過這個愛徒,說話之前不免先要打量一番。
和范寶寶一樣,馬貝貝也是白須銀髮。二人站在眼前,蒙雨就看到了他們當年的模樣,從六七歲的痴傻兒,長成才貌雙絕的好兒郎……
師徒三人相伴相攜的時光,宛在眼前。
蒙雨是藍玉年滿二十,接手山房蘭室主一職之後才有機會上植蘭山的,那時馬貝貝已經完全師傅前世交待的任務,雲遊去了。
但馬貝貝對師傅卻很熟悉,他是看着這一世的她出生、長大的。中途還添了個小友,一起看着……
馬貝貝生性活潑,看見蒙雨立刻跑到近前,握住她的一隻手搖晃,親昵地喊了一聲“師傅”,蒙雨像前世一樣喊他“貝貝”。
性子文靜的范寶寶站在一旁,面帶笑容。師徒三人再次重聚,場面溫馨,其樂融融。
這一幕讓特意從書房趕來見師公的數名王都學士愣住了,馬老先生的師傅是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
“師——”眾人慾言又止,生怕搞錯了出醜。
馬貝貝驕傲而不失儒雅地向學士們介紹,“這是我師傅,也是植蘭山房的現任蘭室主。”
“見過蘭室主。”其中一位中年學士率先行禮,其他學士也跟着禮行。
之後,馬貝貝挨個地向師傅介紹同行的學士。
等到蒙雨禮行完畢,范寶寶連忙催促她,“師傅渾身都濕透了,快些去沐浴更衣。”
……
蒙雨去卧房拿了衣裳,直奔沐室。
在她淋浴的間隙,范寶寶和馬貝貝一起到隔壁的阿嬸家,與她一起,將事先打好招呼的幾竹筐飯食端過來。
學士們坐在前廳喝茶閑談,只見一隻黑白相間的“大狗”走過來,在寬大的雕花格子門外晃了幾圈,渾身抖動,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最後尋了一處既可以悠閑看雨又不會被雨淋着的地方,靜靜地趴着。
“豹子?”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在風雨飄搖的王都,無官無職,空有一身學問,遇見正在都城之內遊學的范老先生,同吃同住、相談相辯兩載,被他的學識、見地征服,之後一路跟隨他來到暮城。
在此之前,他們根本想不到,亂世之中會有一方桃源。
位於暮城之巔的植蘭山房,簡直就是天下讀書人夢寐以求的福地。
范老先生的師傅,山房主人是一個小姑娘,據說這山房是這個小姑娘於五六十年前主持建造的。
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做到,那麼,小姑娘的隨身寵物是一隻會吃人的豹子……嗯,見怪不怪。
席間,學士們看兩位老先生像小孩子一樣,旁若無人地與他們的師傅互動,三人輕聲談論着菜品的味道,你給我添雞湯,我給你舀肉丸……
嗯,一率見怪不怪。
送走兩位愛徒及眾人之後,蒙雨又同鄰居阿叔阿嬸收拾了飯桌,躺到床上休息,夜已經深了。
……
窗外,雨繼續下着。
入睡之前,蒙雨梳理自己的思路,想想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此次西地之行,她和藍玉大概地交流一番接下來的計劃。西地領兵,藍玉有他的想法。至於暮城這邊,全由她做主,隨心而走。
就像當年他送她到暮城一樣,她問他治城建議,他答,“你是一城之主,只需遵從本心,知賢善用,很多事情不必親歷親為,只要用對了人,就能事半功倍。”
他說的話,他說話的樣子,他們說這些話時的場景,她都記得。
後來,在治城上,她果然沒有費很大的心力和腦力。
她自身並無多少才能和見地,她連字都寫不好,也不熱衷讀書求識。
她只想閑散度日,極用心地去愛一個人。
她只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手中的權力,去做別人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或是別人能做卻不願意做的事。
接下來,山房學問這一塊交由寶寶和貝貝,再有孟先生管好後勤,就沒她什麼事了。
暮城之外,涉及王都之事,聽白衣老者安排便是。
荊風大哥的行蹤,既已藏無可藏,相信過不了多久,老者應該會想辦法與阿沈取得聯繫。
好累好睏,暫時就想這麼多吧。
因着阿沈白天說,她和藍玉會有一個孩子,這一夜的夢,竟與洞房有關。
……
夢裏,是一個夏夜。
她穿紗質的紅色嫁衣,坐在寬大的雕花木床前等他。
夏風穿過花窗,吹得床幔一盪一盪,她的心也跟着輕漾。
她透過那塊“裝模作樣”的輕紗蓋頭,可以看清房中的一切。
她嫁到他現世的家。她就坐在他卧房的那張祖傳的老木床上。木床一側有三扇又美又雅的花鳥屏風。
他把卧房佈置成小書房的模樣,因此距離木床一丈的位置,花窗前置了書桌,擺了坐椅,他日常就坐在那裏,看書、寫字、畫畫、發獃……以及,想她。
燭花已經爆了好幾響,他怎麼還不來?他不來怎麼有孩子呢?
她好着急……
她好不容易等到穿了一身錦麗紅裳的男子推門進來,她看得到他臉上的笑意,卻分辨不出那人是玉將軍還是藍玉。
他徑直向她走來,深情地將她擁入懷中,繼而溫柔又有些霸道地親吻她。
她都來不及,更無法看清他的嘴角是否有梨渦,只怪,只怪燭光太朦朧……
醒來天已大亮,重溫旖旎春夢,她不覺羞紅了臉。
偏偏收拾好出門,便迎上等在門外的阿秦因為不解而愣愣的目光,她低頭,牽馬從他身前繞過,自顧走到前邊去了。
……
秦星亮快走幾步,追了上來,開口就問,“你昨晚睡得好嗎?”
這要怎麼回答?好,自然是好的。
“嗯……睡得,挺好。”她支吾道。
他又問,“有夢到藍玉嗎?”
她看向他,他的目光是單純無辜的,不是專門來找碴的。
她只能點頭,老實回答,“嗯,有夢到。”
他接着問道,“夢到什麼了?”
她不得不再次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他的語氣一樣好奇,同時,也很單純無辜。他真的很關心藍玉。
她答,“就是,夢到我們成親了。”說完踩上馬蹬,策馬跑了。
他策馬追上,“只是夢到成親,沒別的?”
她實在受不了他的啰嗦與探究,忍不住輕吼他一句,“你有完沒完?”
這一吼,他果然老實了。此後一路無話。
他把她送到植蘭山拴馬坡,對她說道,“你自己上山吧,我走了。”
他看她步行上山,又喊住她,“蒙雨,那信,我都送到了。”
她回頭看他,笑着說道,“知道了,阿秦,你快去忙吧!”之後便頭也不回地向山上跑去。
跑着跑着,她感覺到前方有個黑衣人,那黑衣人向她投來的是不友善的目光?
她抬起來,“孟先生?”
孟洲一身黑衣,站在門牌下,謙遜有禮地問候道,“蘭室主,你向藍玉告我的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