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霜霜 X 屈衡 (1)
灣區的風光永遠正好,有錢人永遠最多。
此灣區並非彼灣區,坐落在S市濱海,與香島遙遙相望。
受益於優惠政策、地理位置與人才儲備,此地正日益成為新經濟的代表,一個街道貢獻的GDP,有時甚至能趕上一個省。
在灣區的工業園區內,新註冊的公司像雨後的蘑菇生生不息。
當然,倒閉的速度也同樣地快。
焦霜霜穿一身整齊套裝,端坐在會客區,只覺得那條窄裙憋得她透不過氣。但她仍然併攏腳跟,挺直肩膀,目光緊張地看着門口,整個人蓄勢待發的狀態。
無論如何,她今天必須抱到金主的大腿!
否則她的小破公司就真的要破產清算了……
她自己倒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大不了從頭再來——既食得錦繡,也飲得涼水,作為創業者,這點心理素質得有。
她只是覺得,特別對不起手底下的那十幾口人。
很多小孩從一畢業、甚至沒畢業就開始跟着她追夢,一朝夢碎,恐怕都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她可以捲鋪蓋回家,或者回老東家當個打工仔,但孩子們估計過不好這個冬天。
人一旦有了團隊,就被迫長出了肩膀,有了責任必須要扛。所以,哪怕焦霜霜再不願意求人,仍然穿上了最正式的服裝,妝點了最精細的面容,第一百零一次等在了投資人的門外,等候一個販賣自我的機會。
“焦小姐,抱歉,姜總今天有重要會議,沒有會客時間。”
助理先生笑得公事公辦,側身推開會客室的門,身體語言在說:“送客”。
焦霜霜匆忙起身,她原本就高挑,又穿了雙高跟鞋,不自覺勾住了腰,低聲下氣道:“我可以等,多久都沒關係。”
“姜總晚上還有別的安排。”助理收了笑,明確表達了拒絕之意。
焦霜霜懇求地看着戴金絲邊眼鏡的助理,在他眼中讀到了無情拒絕。她別無他法,只能從沙發上撿起手包,一臉喪氣地走出了“天物控股”。
電梯門光可鑒人,焦霜霜看到自己的倒影——長捲髮,大紅唇,是傳說中姜總偏好的審美。
你看,開公司和搞技術,走得果然不是同一種路線,以前她哪會考慮這種細節,動用這種手段。
紙巾擦掉唇色,笑容徹底收斂,焦霜霜又回到了她一貫的冰山臉。
最後的機會,看來也沒了。
傳說中的姜總都不肯撒錢的話,他們是真的沒戲了。
傳說中的姜總……
姜衡之牛逼,來S市剛一個月,便以一己之力貢獻了灣區80%的新聞與花邊新聞。
人盡皆知,他是姜家最受老爺子器重的繼承人。
姜家是香島的“老錢”,早年船運起家,后改地產,近年開始轉型,介入灣區的高科技領域。
力主推動姜氏集團戰略轉型的,就是這位傳說中的小姜總。
他身上的故事可多,據說出身十分低微,其母當年甚至都沒有正式入門,是個不被老爺子承認的小老婆。
小老婆這種封建餘孽,也就香島能有,畢竟在七零年代之前,一夫多妻還受法律認可。
不過小姜總的母親是個北妹,當年偷渡去的香島,住“豬籠城寨”,當酒吧招待,實在上不了豪門家族的檯面,因此連小老婆的稱號都不配擁有。
她與姜家那位,不過是機緣巧合下的露水情緣。
小姜總的出生,則是處心積慮下的一個設計。
姜老爺子可以不認老婆,卻不能不認兒子,儘管不爽,仍然讓娃從了姜姓,接回到本家養育,以免在外面長歪,變成了一個孽障。
可惜血統決定一切,即使放進芝蘭之室,這娃還是長成了一個孽障。
從小不服管,不上進,在貴族學校一路撒野,從校內野到校外,從同學揍到老師。
旁人家的公子都是禮儀優雅精英格調,唯獨他破罐破摔匪徒風範,進入青春期,更是叛逆得遠近馳名。
孽子三番幾次地鬧事,姜老爺子實在抹不開面子,擺出家法給了他一頓臭揍。
結果——把人給揍跑了。
連夜北上,回到S市,找到舅家落戶,從綠卡到精英教育到豪門姓氏,旁人艷羨不來的東西,統統被他棄如敝屣。
人人都以為,姜家的這個不肖子將從此消失人海,永絕消息。
然而世事難料,就在其母彌留之際,此子突然回歸,洗心革面,手段驚人,不出六七年就執掌了家族權柄,從分公司區區一介經理,成為集團執行董事。
八卦小報都傳,姜老爺子已經改了遺囑,將來這豐厚家產,絕大部分都將傳給這位當年最不受寵的幼子。
理由很簡單:姜氏的百年基業,正隨着香島經濟的式微而呈頹敗之勢。新的財富來源統統集中於北方大陸,只有他,能夠為家族注入新鮮血液。
攜香島巨資,立新興浪潮,小姜總之名,同時在灣區兩岸拔然鵲起。
眼光精準,捨得花錢,尤其捨得在初創企業和美艷女性身上花錢,這是貼在他身上的醒目標籤。
焦霜霜碰巧是一個擁有初創企業的美艷女性。
她滿以為,自己無論如何都能得到一個小小的青眼。
誰料時運不濟,她來了三趟,連大佬的面都沒能見着。
轎廂上上下下,焦霜霜站在電梯廳發著呆。她在想,要不然就守在這裏,無論如何姜總會下班的吧?
雖然她不知道他究竟長什麼模樣——大佬為人低調,一個月來只是默默撒錢和泡妞,從未在公開場合露過面——但她想,既是大佬,必然看起來霸氣側漏。
正胡思亂想,突然身後一片輕微的混亂聲,前台工作人員全體起立鞠躬。
焦霜霜精神一振,便見一群人往電梯廳走來,方才的助理先生一路小跑着過來按電梯,見到焦霜霜時他愣了一愣,目中立即閃現警惕:“你怎麼還在?”
她不答,視線牢牢盯着人群中為首的那個男人。
從飽滿的溫莎領結到筆直的西裝褲縫,從一絲不苟的髮絲到雕花精緻的鞋尖,渾身上下每一寸都寫着“費錢”。
她卻渾然不察,眼中只看得見那張熟悉的臉——毫無變化。一如初見。彷彿當年從車底鑽出的那個少年,穿迷彩背心工裝褲,漂亮的肌肉上佈滿了汗水和油污,嘴裏還咬了根沒點燃的煙。
“屈……”她如夢初醒,被自己的聲音驚醒。
屈衡,就是姜衡???
腳像是有了自主意識,她自動朝他走去,在三步開外被助理攔住:“對不起,姜總今天不見客。”
嗯,她看過這一集。
接下來,他會仔細地看她——黑曜石般的眼睛將她從頭到腳掃視,再回到她的臉上逡巡一圈,然後笑出一個牙齒雪白的笑容:
“但對美女例外。”
在助理小哥明顯的詫異眼神中,屈衡……姜衡將那位女士帶回了辦公室。
焦霜霜靠在沙發中,與屈衡相對而坐。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來求人的,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態度,然而一旦發現對方竟然是屈衡,她便完全無法再平常心以待之了。
冰美人交疊一雙長腿,坐成一種莎朗斯通在《本能》中的經典姿態。
如果可以……
她一雙清冷眼,仿似燃着火,沿着他下巴喉結一路往下,在領口的口紅印上略微停留,火氣更甚。
如果可以,她想直接在他胸口插上一根冰錐。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用眼神非禮我?”姜衡笑道。
“姜總,我這裏有一份商業計劃書。”她直截了當,“也許您會感興趣。”
您?姜衡揚起唇角,讀了一遍計劃書的標題:“看完了。不感興趣。”
“……打擾。”焦霜霜也不多話,直接起身就走,走之前試圖拾起桌上的計劃書。
文件卻被一隻手按住:“這就是你的誠意?”
“你就是這樣說服投資人的?焦小姐,你還真是個嬌小姐。”男人嘲諷道,“嘴有很多種用法,如果實在沒有信心用語言說服我,也可以試試別的方法。”
這個……這個流氓!
焦霜霜是真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再一次見面,她對他的觀感竟然還能和當年初見時保持高度一致。
當年她沒走成,今天也一樣。
她必須要求他幫這個忙。
焦霜霜定了定神,暫時拋卻個人喜惡,開始精鍊地與他講述公司的核心技術和主要願景。
姜衡的坐姿還是那麼漫不經心,表情卻變得收斂而認真。
她知道他聽了進去。
而且感興趣。
公司有救了!
焦霜霜的神情被慢慢點亮,不知是因為說到了自己喜歡和擅長的東西,還是因為這種認可和傾聽的氛圍。
她幾乎都忘了,他們當年是怎樣不歡而散——至少在涉及技術問題的時候,他們總是特別的契合。哪怕一開始分歧頗多,最終總能達成一致。
這種彼此呼應的感覺真的很好,因此在講完的那個瞬間,她甚至忍不住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也差點忍不住與她相視一笑。
其實他確實是笑了,只是笑到一半,又變成了那種嘲諷似的神情。
“表達能力不錯,”他合上計劃書,“可惜沒有打動我。”
這是在找茬!姓屈的最會故意找茬!所有天賦都點在拉仇恨上!
焦霜霜的暴脾氣就快按捺不住了,想想公司那群嗷嗷待哺的小朋友,她還是決定忍氣吞聲:“那要怎樣才能打動您?”
又是您!
姜衡收了笑意,起身走到焦霜霜面前。
他的目光,順着她流水般豐盈的長捲髮,滑向剪裁合體的西裝裙后腰,嘲諷地笑了一聲。
“姜總傳說是中什麼喜好,你難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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