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桃蓁蓁渾身一凜，連忙將眼眶裏的淚強忍回去，“夫人說哪裏的話，自從進府以後，我們母女的一應物件都被您照顧得極好，哪裏還敢有什麼奢求？多餘的，也都是蓁蓁自己貪心不足。”
陳信芳笑了笑，放下白瓷小盅，“……瞧你，眼眶都紅了，可憐見兒的，芳草，去打盆水來讓姑娘冰一冰眼睛。”
外面有丫頭領命前去，桃蓁蓁用手背擦了擦臉，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些狼狽。自小兒起，她就有個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毛病，明明不是很想哭，但一激動，她的眼睛就紅了，今天還算好的，到底還是沒有在這裏真的掉下眼淚來。
陳信芳看着她的動作，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想起侯爺的安排，於是又開口道，“對了，還有件事……”
“夫人請說。”
桃蓁蓁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道。
“既然你們母女日後要長留侯府，有些東西也該學起來了。”
陳信芳沉吟片刻，“你母親倒也罷了，你眼看着就要出孝，到時候會跟着我一起出去交際，這些禮數之類不說特別好，但也不能鬧出什麼笑話來。”
桃蓁蓁捏緊手指，知道如果繼母真的嫁入侯府，日後自己便是由侯府主母發嫁，的確不能給她丟人，於是低聲應道，“……是。”
“那等我這幾日忙完了，再通知你何時過來。”
陳信芳說著，想起了另一件頭疼的事情，“還有一事，我得先提點你幾句。”
“夫人請講。”
“去年你們母女來時，我們府里的小侯爺正好回鄉祭祖，所以你還沒有見過。”
“……他向來桀驁。”
陳信芳斟酌着用詞，“除了侯爺誰也管不到他，你也知道你母親和侯爺的關係，日後若是不小心撞上了，千萬要避着點兒。”
此時芳草正好給她擰了濕毛巾過來，桃蓁蓁不敢接，起身福了一福道，“……男女有別，且小侯爺身份貴重，蓁蓁萬萬不敢冒犯，請夫人放心。”
“如此就好。”
陳信芳嘆了口氣，“日後你就知道了，我這些話都是為你好。”
桃蓁蓁福身謝過，對她話里的意思心知肚明，她在這裏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已聽過了許多關於這位小侯爺的事迹。據說他兇狠厲害，天不服地不管，鬥雞遛狗，惹是生非，乃是京城裏混混紈絝們眾所公認的頭兒。
偏偏侯爺因覺得虧欠了他，萬事都十分包容，即使偶爾斥責幾句，也從不曾傷筋動骨，這也就讓他越發地無法無天，胡作非為。
原本，這些跟她沒什麼關係，可偏偏侯爺包容他的原因是因他生母早逝，而據說他的生母之所以鬱郁早逝，是因為侯爺心中一直惦記着他的白月光。
也就是，她的繼母姚妁華。
十多年前，姚家也算是京城有名的勛貴，家中太爺當年是跟着太宗皇帝打過江山的，手握西北一半軍權，到姚妁華這一代，長房嫡女更是嫁給了當朝太子，整個家族在京中一時風光無二。
姚妁華與江伯兆自小定親，青梅竹馬，本來在江老爺子打完仗回來就該成親，卻也不知為何，江伯兆卻上門退了婚，姚妁華一怒之下便帶着侍衛離家出走，從此不知所蹤。
就在她離開后不久，姚府因太子巫蠱之案全府被幽禁，兩年後更是莫名其妙被闖進京的匪人滅了門，從此在京中消失無蹤。
而江家卻因與姜太傅家結親一路扶搖直上，成為朝中新貴，統領武將半壁江山，眾人這才恍然明白了什麼，不少人心中暗暗鄙夷，卻也抵不過他家如日中天，只能在背後說幾句酸話而已。
只是江伯兆到底心中有愧，這些年來一直尋找姚妁華的下落，跟姜家嫡女的關係也不甚好，致使她不到三十便鬱鬱而終，直到不久前才知道原來姚妁華流落到了陶家村，當時貧病交加，是當地夫子桃思賢所救，後來她好了以後，就嫁給他做了繼室。
桃蓁蓁便是桃思賢亡妻所出，當時才剛滿月不久。
……
從世安苑出來，桃蓁蓁直接回了自己母女住的地方，姚妁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聽得外面響動，不由得問，“……是蓁蓁回來了嗎？”
“娘親。”
桃蓁蓁連忙過去，伸手握住她，放柔了聲音，“是，我從夫人那裏回來了。”
“夫人……夫人沒說什麼吧？”
眉目艷麗的女人支撐起身子，細細打量她的神色，有些擔心：“她找你，可是有什麼事情？”
不敢告訴她是自己主動上門為她討葯，桃臻臻當下也避重就輕地道，“夫人說，我明年就出孝了，所以讓我跟着她學些禮儀方面的東西。”
“真的？”
姚妁華眼睛一亮，笑了起來，“我本來還想跟侯爺說一聲，給你請個教養媽媽，如今夫人願意親自教你，自然是最好不過。”
“娘親！”
桃蓁蓁被她的話嚇了一跳，她是什麼人？怎麼還能麻煩侯府給她專門請教養媽媽，說不好聽的，即使她是姚妁華親女都夠不上，更何況還不是！
“我，我哪裏需要這個……”
她斟酌着用詞，“跟着夫人見些世面也就罷了，娘你可千萬別跟侯爺開口。”
娘親也真是的，自己的身子千不好萬不好都不肯占侯府便宜，輪到她了，就什麼都肯豁出去，可也不想想，她一個普通小丫頭，將來即使以侯府名義發嫁，也不可能嫁給什麼名門望族，哪裏用得上這些東西？
姚妁華卻是不以為然，“怎麼不需要了？你什麼都好，就是從小在牛家村長大，沒受過專門的教養，儀容舉止欠了些大家氣度，練一練，將來可不比任何人差！”
“娘親！”
桃蓁蓁真是哭笑不得，以她的身份，哪裏需要什麼大家氣度？娘親是不是對她過度有信心了些，從前還覺得縣令千金都比不得她呢！幸好自己還沒有被她寵得不知天高地厚。
“好了好了，你也別急。”
姚妁華笑道，“既然夫人願意教你，你就跟着她好好學，乖巧點，聽話點，多看多想多聽，凡事不要強出頭，但也不要怕，若是受了委屈，儘管回來就是，娘親給你做主。”
“……嗯。”
桃蓁蓁抱住她的腰，眼睛又紅了，但是心裏卻發了狠誓，無論發生什麼，都會忍下來不讓娘親操心。
她本來就身體不好，況且將來即使造化好，也不過是一個妾，哪裏能為了自己這麼張狂？萬一惹惱了侯爺可怎麼辦？
即使侯爺護着，但這后宅始終是大夫人做主……
想起那些話本里講的正妻磋磨小妾的手段，桃蓁蓁打了個冷顫，胳膊攬得更緊了些。
她對親娘並沒有什麼印象，自有記憶起就是姚妁華照顧，所以在她的心裏，姚妁華就是自己的親娘。
而如今她之所以落下病根，也是為了護她才被人抓進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