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害怕

此處位於管道，四周沒有村舍，只有這一家茶棚。過往趕路的，都會停下休息。茶棚里東西不多，趙熙招點了兩個菜，又要了幾個饅頭。

楚丹兒沒什麼胃口，簡單吃了幾口菜，就放下了筷子。趙熙招見狀，眉頭緊蹙，“怎麼了，可是這些飯菜不和胃口？”

“咱們要天黑左右才能到下一個鎮子，先忍忍吧，等晚上，到了平陽縣，我再帶你去吃好吃的。”趙熙招掰了一塊饅頭遞過去，“多少吃一點，不然等下餓了，可是沒東西吃。”

楚丹兒搖搖頭，“不必了，我實在是沒胃口。”

“還在想那件事情？”趙熙招笑着追問，“不必擔心，此事我會幫你的。”

“趙熙招，你知道當初我為何不辭而別嗎？”楚丹兒眉頭緊蹙，一臉認真的看着他。

趙熙招自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眼下才這般堅持。“你不是，從來不想承認你對我的感情嗎？眼下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又想承認了？”

“我並非要承認什麼，我知道想告訴你，同樣的事情，別再上演第二遍。因為那個代價，我們誰都付不起。”楚丹兒起身，上了馬車。

趙熙招看着他的背影，放下了筷子，“在未遇到她之前，本公子一心希望做個好官，讓天下沒有冤假錯案，在遇見他之後，本官開始奢求第二個心愿。那便是，她能一聲無憂，平安順遂。”

“原本以為，這些我都可以做到的。卻因為我，將他卷進了這些是是非非，逼得她，不得不做出選擇。”

夜影不忍，“少爺此事並非你所願，這些事情，少爺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趙熙招冷笑，“本少爺確實身不由己，可是這些與楚姑娘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他來受這些過？”

“上一次，是如此，這一次又是如此。可是我卻不願意就這麼放他走，哪怕前途生死未卜，刀光劍影，我卻還是希望她可以陪着我。大概是，這條路太寂寞，孤寂，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想找一個人作伴。”

“但是我卻從未想過，這些是不是她想要的。夜影，我是不是很自私？”

“少爺，你已經做了很多了。眼下朝堂局勢不明，這已經是你最大的努力了。這一次來州郡，你也是因為楚姑娘。楚姑娘不明白你的心意，還誤會你，屬下都替少爺委屈。”

“本少爺不委屈，本少爺反而覺得，只要能跟在她身邊，不管做什麼，本少爺都很開心。”趙熙招笑着放下茶杯，“走吧，時辰不早了，早點趕路，如此也能早一點到州郡。”

下午，楚丹兒沒有在睡覺，掀着帘子，看外面的風景。

趙熙招繼續看書，時不時與她說話，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是趙熙招在說，楚丹兒在聽。傍晚時分，馬車來到平陽縣。夜影找了客棧，將馬車交給店小二后，三人進了客棧。

“昨晚你就沒怎麼休息好，等下吃了飯，早點休息。”

楚丹兒點點頭，三人將東西放下，便下來用膳。這會大堂做了不少人。只有角落有個空位，三人過去坐下。店小二過來送菜單。趙熙招點了幾道招牌菜，然後將賬單遞過去。

楚丹兒卻看也沒看，又將菜單遞了回去。

“我隨便，你來決定就好。”

趙熙招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又點了幾道菜。將菜單遞給小廝，小廝離開后，桌前陷入安靜。

好在，旁邊桌上的婦人說個沒完沒了，這邊也不顯得多尷尬。

“你說說你，老娘跟你找了這麼好一個婚事，你不好好把握也就算了，怎麼還這麼作？你是要氣死老娘是嗎？”

女子不說話，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婦人見狀，越發生氣，“每次一說你，你就這幅模樣，怎麼，你是我生的，我還說不得你了？”

“我告訴你，這一次，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你都必須聽我的，明天一早，你就要跟我一塊去高家，與高夫人賠禮道歉，讓他留下你。之後，在想辦法成為高少爺的妾室。”

“你娘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是你，絕對不能走娘的老路，你知道了嗎？”

婦人說的大聲又直白。四周的客人聽着，紛紛朝這邊看過來。女子羞的臉色通紅，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婦人似乎沒有任何察覺一般，不依不饒，說個沒完。

楚丹兒皺眉，眼底閃過一抹不悅。不過，這是旁人的家事，即便他心生不悅，也幫不上什麼。

這時，一個男子從外面跑了進來，男子進來后，四處打量，之後來到婦人這一桌，噗通跪下。“王夫人，求求你了，你就將顏兒嫁給我吧。我保證，這輩子一定會好好待她，不會讓他受一點委屈的。求求你了。”

女子終於有了反應，慢慢抬頭，看向男子。在看到來人後，女子眼底閃過一抹歡喜。但是很快，婦人打斷她的歡喜。

“你一個窮書生，自己都養活不了自己，何談對顏兒好？你當老娘是傻子嗎？”

“王夫人，我雖然現在是窮了一些，但是我不會一輩子都窮的，先生說了，我的火候已到，今年就可以下場，等我金榜題名，顏兒就是官家娘子……”

“哼，你說的好聽，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告訴你，我可不是顏兒，被你幾句花言巧語就能誆騙。你要是真想娶顏兒，那就等你金榜題名之後再說吧。”

婦人說完，拉着女子就要上樓，男子去追，婦人一把扯過女子，“你要是再跟着我們，老娘就去報官，到時候，我看你還怎麼金榜題名。”

男子一臉惱怒的看着婦人，心有不甘，卻沒有再繼續上前。眼睜睜的看着婦人與女子上樓后，垂頭喪氣離開。

熱鬧散去，眾人各自聊起閑話。這時，店小二將飯菜端來。三人開始用膳。楚丹兒雖然沒什麼胃口，到底餓了，這一次，多少吃了一些，趙熙招見狀，鬆了一口氣。

晚上回了房間，趙熙招又夜影去賣了一些糕點回來，“你一整日就吃了這麼點東西，晚上肯定會餓的，這些糕點放在屋子裏，若是餓了，就吃一點墊墊肚子。”

“多謝趙公子。”楚丹兒接過糕點，便要關門。趙熙招站在原地，猶豫之後開口，“我能和你聊一聊嗎？”

“趙公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楚丹兒站在原地，卻沒有讓他進門的意思。

趙熙招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還在因為之前的事情生氣嗎？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我說過，我會護着你的，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都會信守承諾。”

“趙熙招，我說過了，我不需要你護着我，而且，你也護不住我。”楚丹兒皺眉，“你想過沒有，若是我與趙家，只能選一個，你會選誰？你別和我說，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

“上一次的事情便是最好的例子。上一次的教訓難道還不夠嗎？趙熙招，別傻了，我們彼此沒有關係，才是最好的保護。”咣當一聲，楚丹兒關上房門，背靠着門，無聲的掉下眼淚。

人這一生，若是能遇到一個喜歡自己，自己也虛幻之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上一世，她便沒有遇到，為此，她還一度以為，什麼真愛，都是騙人的。所以後來，她便不相信什麼愛情。可是自從遇到他，她才相信，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愛情的存在。

只可惜，因為種種原因，他們還是落入了俗套。身不由己，不能在一起。

他做的事情，她都看在眼裏，不敢動嗎？怎麼可能，但是除了敢動，她還能說什麼？還能做什麼？

若是因為她，便要將她帶入地獄深淵，那麼他寧願，一生孤苦，就這麼看着她便好。

夜色漸濃，楚丹兒卻沒有絲毫睡意，屋子裏有些憋悶，楚丹兒下樓去散心。一出客棧便看到了剛才那位書生，夜裏風大，書生靠在牆角，凍得渾身發抖，卻強忍着。

楚丹兒抬頭看了一眼大堂，隨後無聲的搖搖頭，轉身回去，要了一杯熱茶出來。

“喝點茶暖暖身子，等身體好點，就回去吧。不管什麼事情，也莫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書生接過茶水與她道謝，“多謝姑娘好意，只是，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王夫人定然會將顏兒賣給高家的。顏兒喜歡的是我，她若是去了高家，肯定會生不如死的，再說了，高家那個少爺，就是個紈絝子弟，整日流言煙花柳巷。根本不是可以託付之人。”

“高夫人也不喜歡顏兒，顏兒上門，不過是個妾室。高少爺後院那麼多妾室，顏兒是個好姑娘，她不應該受這些委屈。”書生一臉不忍。說話間，句句不離那個女子。

楚丹兒皺眉，“你這般為她着想，但是你看看，從剛才到現在，她從未出來過一下，或許，她根本就不在乎你，如此你也覺得值得嗎？”

“沒有回報，看不到盡頭的感情，你真的願意這麼堅持下去嗎？”

“怎麼沒有盡頭，看不到希望？”書生不滿，“顏兒喜歡我，我也喜歡顏兒，這就夠了。眼下我確實不能給顏兒幸福，但是我會努力的，我只想讓王夫人看到我的決心，告訴他，我能，也有能力，讓顏兒幸福。”

“但是王夫人並不相信你，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女兒送去高家。”楚丹兒皺眉，“罷了，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楚丹兒拿過茶杯，轉身要走時，書生突然開口，“姑娘可有喜歡之人？”

楚丹兒看着漆黑的夜色，陷入沉默。書生見狀，笑着繼續說道，“姑娘這般，定然是有了，既然姑娘有喜歡之人，應該能理解在下的心情。感情之事，可遇不可求，一旦遇上，便不要輕易放手，否則，將來必定會後悔的。”

會後悔嗎？楚丹兒看着漆黑的夜色，突然笑了。隨後轉身回了客棧。

第二天早上，楚丹兒是被樓下的哭鬧聲吵醒的。出門查看。趙熙招也剛好出來，“昨晚休息的可好？”

“還好。”楚丹兒笑笑，扭頭看向樓下，趙熙招順着她的視線看過，隨後解釋道，“昨晚那個女子，死了。”

那個女子？楚丹兒不解。

“那個婦人嚷着要女兒去做妾室的那家。書生知道此事，眼下在客棧大鬧。還說兇手就是女子的母親。眼下已經報了官，官府應該很快會有人過來，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今日恐怕不能趕路了。”

死了。楚丹兒快步上前，看向樓下，短短一夜，書生彷彿蒼老了好幾歲，怒意衝天的指着婦人罵著什麼。她聽不到她說了什麼，腦子裏全是書生昨晚說的那些話，若是不爭取，將來會後悔的。可是她爭取了，為什麼還是後悔了？

那個女子若是知道昨晚的事情，怕是黃泉路上也是笑着的，只可惜，他們這一生終究是無緣了。

“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般難看，可是哪裏不舒服？”趙熙招察覺不對勁，伸手摸摸她的額頭，確定沒事之後，鬆了一口氣，“若是你不喜歡這個場合，我帶你回屋休息一下。”

“趙熙招，若是……若是今日死的人是我，你會難過嗎？”

趙熙招猛地抬頭，隨後臉色大變，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胡說什麼，你不會有事的，我說過了，只要有我在，你都不會有事的。”

“可是，你也不可能一直看着我啊。你總會離開的，若是那個時候，我出了事情……”

趙熙招伸手將他抱在懷裏，厲聲呵斥，“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也不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不許胡說。”

楚丹兒終於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我就是假設，你別擔心。”

“假設也不許，以後你別再說這樣的話了，我真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