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事在人為

剛剛在門外，她只是聽了柳大人幾句話，便氣憤不已，甚至想給他兩巴掌。顧雲舟呢？血海深仇，仇家就在眼前，她是怎麼忍了這麼久的？

這時，耳邊傳來清冷的聲音。話語裏，帶着濃濃的恨意。

“死，太便宜他們了。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顧雲舟轉身，好看的眉眼裏全是殺意，“柳青雲最在乎的就是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你說，若是讓他知道，他心心念念，寶貝的跟什麼似的兒子，已經不能人道，他會如何？”

“還有她那個女兒，瘋瘋癲癲，這輩子怕是也沒辦法利用她飛黃騰達了。你說柳青雲是不是氣死了？”

楚丹兒還以為顧雲舟到底顧念之前的情分，即便抓了人，也不忍下手，這才一直將人關在後院。眼下看來，並非如此。顧雲舟不是沒有動柳家那些人，而是找了另外一個辦法，一個讓柳青雲生不如死，悔不當初的辦法。

楚丹兒雖然不喜柳大人一家，可是……上一代的恩怨，與下一代人有什麼關係，她恨得是柳青雲，當年害顧家的也是她，他要是恨他，直接砍了，殺了，即便此事傳出去，也沒人能說的了什麼。

可是柳家後人是無辜的，他這麼做是不是……

“怎麼，心疼他們？覺得我心腸狠毒，做錯了？”顧雲舟冷笑，“楚丹兒，收起你那副菩薩心腸，你捫心自問，今日他們害的是你全家，你還會這般不痛不癢的站在這裏與我說這些嗎？”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會覺得疼的。”顧雲舟轉身離開。

楚丹兒看着他的背影，滿心勸說，突然不知道從何說起。是啊。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會覺得疼的。

她不是他，也沒有經歷過他經受的苦楚，又有什麼資格為她做什麼決定。評判她做的是不是對的？

楚丹兒沒什麼食慾，中午，丫鬟送來飯菜，她一口都沒動。正準備叫丫鬟端下去時，一個丫鬟匆匆忙忙跑了進來，“楚姑娘，不好了，三夫人自殺了。”

三夫人，柳家小姐，無緣無故的，他怎麼會自殺呢？

楚丹兒跟着丫鬟去了三當家別院。這會，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楚丹兒過來時，床上的女子，臉色蒼白，安靜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像是……

“柳小姐，你沒事吧。”楚丹兒上前，拉過她的手把脈。確定還有心跳后，鬆了一口氣。

“還有救，你趕緊去找寨子裏的大夫。”丫鬟離開后。楚丹兒拿出銀針，幫着他針灸，不久之後，床上的女子睜開了眼睛，眼神淡淡的掃了楚丹兒一眼后，不滿的低吼道，“誰讓你救我的？”

“像我這樣的人，活着不如死了。他不願意見我，他恨我，而我也沒有臉面見他，與其這麼活着，不如死了。如此我便在奈何橋邊等他，下一輩子，我們再也不要做仇人。”

“我會竭盡全力對他好，讓他再也不要受到一點傷害。”

“你說的那個人，可是顧雲舟。”楚丹兒沒想到，她對顧雲舟這般深情。奈何，兩家如今已經成了死敵，就像她說的，他們之間，今生怕是無緣了。不過……死真的就是解脫嗎？

柳小姐猛地抬起頭，“你怎麼知道？”想到什麼，抓着他的手，焦急詢問，“你還知道什麼？我聽說了……這幾日，你去了她的別院，是他告訴你的嗎？她和你說了什麼？她是不是很恨我，是不是再也不想見我了？”

“是啊，我那麼害她，換做是我，我也不會原諒她的，所以，她恨我是應該的。我只恨，我當時那般蠢笨，做出如此傷害她的事情。這個錯誤，我怕是還一生都還不完。”

“他恨我……恨也好，總比忘了我來的好。”

柳小姐又開始瘋魔，斷斷續續，重複同樣的話。

“柳小姐，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看的出來，你並非想要傷害她。”

“他是我的性命，我寧願傷害自己，都不願意傷害她，我則么會害她。”柳小姐說完，點點頭，“對，我不會傷害他的。”

“爹，我求求你了，別殺顧雲舟，別對顧家下手，我求求你了。”柳小姐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楚丹兒詫異時，柳小姐突然跪在床上，開始磕頭，十分用力，每一下，都動靜十足。

楚丹兒擔心她出什麼事情，趕緊阻止，

柳小姐再次抓住她的手，“娘，你幫我求求爹，讓他千萬別對顧雲舟下手，娘，你不是說，我與顧雲舟定了娃娃親，她是我未來相公，我從小就喜歡她，娘，我不想害她，我不能害她。”

“爹，別讓我去殺顧雲舟，爹……”

“爹，別殺我娘，我現在就去，我去……”柳小姐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全是絕望。楚丹兒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原來，當初柳大人竟然是用這種辦法逼得柳小姐害顧雲舟的，只是，她是怎麼害的？

顧雲舟離開京都的時候，才十三四。柳小姐那個時候更小。之後顧家離開京都，一別七年。這些年兩家並無交集，柳家也沒辦法害顧家，等一下，她記得趙雲溪說，顧家是離開京都以後被害的。

難道是……

“柳小姐，你剛才說，你害了顧雲舟，你是怎麼害的她，是什麼時候？”

柳小姐看着他，突然傻笑起來，“就是七年前啊，娘，你怎麼不記得了。當時，爹要殺你，我害怕，我嚇傻了。我就答應爹了。娘，你快去幫我與顧雲舟解釋解釋，告訴她，我不是故意的。”

“娘，我從小就喜歡顧雲舟，我將來也要嫁給他，除了他，我誰都不嫁。”

“京都好男兒再多，與我何干，在我心中，誰都沒辦法與雲舟哥哥相比。不對，爹不准我喊他雲舟哥哥。”

“娘，爹為什麼不喜歡顧雲舟，不喜歡顧家，可是我好喜歡。娘，爹為什麼不喜歡女兒，為什麼只喜歡弟弟……”

柳小姐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大叫起來，楚丹兒哄不住，拿出銀針，在她的脖頸處紮下去，下一秒，柳小姐倒在床上，沒了聲音。

這時，大夫也過來了，把脈之後笑着說道，“三夫人沒什麼大礙，喝幾服藥就沒事了。”

大夫起身離開。楚丹兒上前，將人攔下，“大夫請稍等。”

“楚姑娘還有什麼事情嗎？”楚丹兒眼下可是山寨里的名人。大夫今日第一次見他，突然明白大當家為何對他這般與眾不同，聰明，卻不蠢。這是世上許多女子都沒辦法做到的。

“楚姑娘可是想問，三夫人的病是否能根除？”大夫笑着摸了摸鬍鬚，而後繼續說道，“老夫醫術有限，三夫人的病，老夫實在是無能為力，眼下能扼制，已經是萬幸了。”

“多謝大夫。”丫鬟送走大夫。楚丹兒又在這邊待了一會，才回顧雲舟那邊。

顧雲舟出門了，她一個人呆在屋子裏閑來無聊，又擔心今晚的事情，想偷偷下山。她記得，顧雲舟房間裏有山寨的地圖，跑進去，偷偷找到，拿了地圖準備離開時，顧雲舟突然闖了進來。

四目相對，楚丹兒心虛不已，“那個……我就是閑來無聊，找點東西打發時間。”

顧雲舟掃了一眼她手裏的東西，伸手奪過，“你想逃走?”

“不，我想去找你。我想勸你取消之前的計劃，顧雲舟，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是真的為了你好。”楚丹兒一臉鄭重的說道，“關於顧家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我也能理解，你不相信我的原因，但是不管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去送死的。”

“為什麼？你可知道，趙熙招是來剿匪的，若是他不能按照聖旨給的日期將齊雲山上的山賊頭子帶回京都，他，甚至趙家，都會大禍臨頭，你真的願意為了我，不顧她的性命。”

楚丹兒之前只是知道，趙熙招是來剿匪的，卻從未想過，若是此事不成的後果，聞言，她猶豫了。

顧雲舟似乎早就猜到一般，冷笑着繼續說道，“什麼為我好，捨不得看我去送死，不過是你權衡利弊之下的選擇，眼下，當我的性命，與你要保護之人起了衝突，你就自動捨棄了我。”

顧雲舟好看的臉上滿是冷意，楚丹兒想要解釋，卻被他搶了先。

“無妨，這麼多年，我早就習慣了，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習慣之後，我便被不會再有什麼希望與卻期望。所以，你不必自責，因為我從未將你放在心上。”

顧雲舟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想到什麼，冷聲說道，“今晚按照計劃進行，到時候，你且儘管離去，不需管我的死活。”

話落，頭也不回離開。楚丹兒站在原地，許久回不過神。

月上柳梢頭，趙大人帶着一隊官兵，從小路上山。一路暢通無阻，一個時辰后，趙大人帶人來到山寨門口。另一邊，趙熙招離開柴房，按照楚丹兒之前說的路線來了顧雲舟的別院。

顧雲舟出去了，眼下不在院子裏。楚丹兒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什麼，眉頭緊蹙，一臉擔心。連有人進來都沒有發現。

“在想什麼？時辰差不多了，趕緊跟我離開這裏。”趙熙招拉着她往外走。兩人來到院子。便聽到打鬥聲。趙熙招抬頭看了一眼四周，拉着她快步往寨子門口跑去。

顧雲舟坐在屋頂上，手裏拿着酒壺，一臉平靜的看着不遠處的一切。趙大人帶着官兵上了山，眼下正在與山寨里的山賊打鬥。不知道誰撞翻了油燈。議事廳那邊着了火。

火勢燒的很快，不一會，便黑煙瀰漫，火光通天。

齊雲山，他待了六年。如今就要在她的計劃中一點點消亡，他原本以為，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她必定會開心，輕鬆。但是眼下，她整個人都是麻木的。內心毫無波瀾，彷彿在看一件無關緊要之事一般。

“雲舟哥哥……雲舟哥哥……你在哪裏，我是柔兒……”

“雲舟哥哥，外面着火了，柔兒來救你……”

“雲舟哥哥，你在哪裏，你快點出來啊，柔兒害怕……”

熟悉的聲音傳來，顧雲舟平淡沒有波瀾的眼底，滿是冷意。連一個眼神都沒給，繼續看着前面。

院子裏的女子喊累了，跑去其他地方。

趙熙招帶着楚丹兒來與趙大人回合。“顧雲舟呢？眼下寨子裏的人都出來了，可是我一直不成見到他的蹤跡。可是提前下山，逃走了？”

趙大人皺眉，“招兒，你帶人去四處找找……”

楚丹兒突然一反常態，“趙大人，讓我去吧，趙公子不會武功，眼下這些山賊頭子，多少都會些武功。趙公子找人，怕是有危險。”

趙大人覺得有道理，思量之後，改變主意，“那你就帶人去找吧。記住，務必要找到顧雲舟，黃航下了旨意，務必要帶顧雲舟回京。”

楚丹兒笑着點點頭，轉身後，立刻變臉。

趙熙招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嘆了一口氣。

一刻鐘后，楚丹兒象徵性找了一圈，準備帶侍衛回去時，顧雲舟卻突然出現。站在了她面前。楚丹兒見狀，呆愣片刻后急了。

“你怎麼跑出來了，你躲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出來？你之前是怎麼說的，你說你要報仇，你若是被抓了，你怎麼報仇？”

楚丹兒說著，就要推他躲起來。

顧雲舟見狀，突然笑了。他的笑不張揚，像個俊俏書生，微微一笑，傾國傾城。楚丹兒一時間晃了神，忘了接下來的動作。

“我的仇人在京都，不回京，我如何報仇？”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楚丹兒當場愣住。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你的目的就是光明正大的進京，讓皇上降低防備的時候，再動手？”見他不吭聲，越發擔心起來，“你瘋了嗎？天子腳下，豈能由着你隨便肆意妄為？”

“事在人為。不試試，你怎麼知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