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42年的中國滿目瘡痍，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抗日戰爭進入最關鍵的時刻，國共雙方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誓與軍抗戰到底。正面戰場烽火連天，隱蔽戰線亦是硝煙瀰漫。
重慶·中華民國國民政府情治機關軍統局
唐山海站在戴笠的面前，身體筆直，目不斜視，卻心中狐疑。三日後就要出發去上海了，任務已經交代完畢，他又突然被叫到這裏，難道是事情有什麼變故？
戴老闆抽了一口煙，緩緩地說：“山海，昨日傳來消息，宋雨庭報國了。”
唐山海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心中很是難過。他與宋雨庭是同學，關係很要好，與他的妹妹宋雨蝶又是多年的生死搭檔。
戴笠瞥了一眼唐山海，並不理會他的驚訝，繼續說：“剿共的時候被炸了，屍骨無存。”
唐山海努力抑制內心的痛苦，宋雨庭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找他喝酒說自己不願意去剿共，這才是兩個月之前的事，怎麼就陰陽相隔了。
“宋雨蝶今日走了，去找他哥哥了。”戴老闆依然語氣平緩。
唐山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有一剎那的慌亂。他跟宋雨蝶三日後將以夫妻的身份到上海汪偽政府76號繼續實行潛伏任務，將為抗日在隱蔽戰線上做一隻黨國的“耳朵”。為給他們鋪路，戴老闆特意設套軍統六個人作為唐山海“叛變”的“禮物”，三日後的晚上，這六個人將奉命在一個軍統安全屋開臨時會議。當然，這六個人並不是戴笠的心腹，是黨國的“蛀蟲”，留到現在未動就是要實現他們性命的最高價值。會議時間不可能改變了，也就意味着唐山海必須在三日後按時出發。
唐山海剛想開口，戴笠掐滅了手裏的煙，放到了桌子上的煙灰缸里，打開桌子上的一個檔案袋，掏出一個材料，扔到唐山海面前。
“周佛海暫時搭不上了，只能從李默群入手了。”
唐山海緩緩拿起材料，姓名一欄寫着：徐碧城
照片里，挺清秀漂亮的一個女孩兒，眼睛、鼻子、嘴都小小的，笑得很羞澀。黃埔十六期學員，還尚未畢業。
戴笠看出了唐山海的不樂意，說：“臨陣換搭檔也是迫不得已，宋雨蝶的能耐你也知道，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讓人找到的，那邊等不了了，你先去。”
唐山海見戴老闆話已至此無法反駁，就皺着眉頭不情願地繼續翻着材料，下一頁就是徐碧城在黃埔的成績單，這一看驚得唐山海又瞪大了眼睛，除了發報成績，各科都是紅色，就是不及格。
戴笠笑了一下，說：“她唯一的優勢就是李默群的表外甥女，這也是當年特招她入黃埔的原因。”
唐山海別過頭，咬了下嘴唇，皺着眉頭說：“老師，我能不能自己去？”
“以什麼身份去？”
“難道就沒有別的線能搭了嗎？”唐山海實在接受不了自己未來的搭檔竟如此低能。
“給你兩天時間，讓她愛上你！三日後準時出發！”戴笠一邊說一邊低下頭翻看桌子上其他的材料，唐山海知趣地不再說話，咬了咬牙，敬了個軍禮，轉身退出。
唐山海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早起床，精心打扮一番，穿着定製的一套藍色暗格的西裝，打着深藍色的領帶，去了重慶最大的銀樓。
“先生您好，請問您想選什麼首飾？”服務生看唐山海一身貴族氣息，馬上迎上去熱情招待。
“結婚的戒指。”
“先生這邊請。”
“哪個最貴？”唐山海看也不看。
服務生愣一下，拿出一對兒婚戒，“先生，您看這對兒，上面的條紋象徵著情意綿綿，相互纏繞，象徵著一輩子不離不棄……”
沒等服務生介紹完，唐山海就打斷了他，“就這對兒吧。”唐山海一般不打斷別人的話，但是他實在是沒時間了，掏出了錢放在櫃枱上，把戒指揣在懷裏，急匆匆地走了。
他又去買了一條絲巾，裝在精美的禮盒裏，路過一家公司正在開業慶典隨手順了一束玫瑰，走到約定的咖啡廳門口。
透過窗戶，唐山海看見徐碧城坐在窗口的位置上。低着頭，偶爾搓一下雙手，很緊張，很局促。唐山海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走進咖啡館，徑直走到徐碧城對面，坐下。
“服務員，藍山咖啡一杯。”唐山海轉過頭擠出一抹微笑，問徐碧城：“徐小姐，你喝什麼？”
徐碧城臉通紅，低着頭，小聲說：“我也要藍山咖啡。”
“兩杯！”唐山海對服務員說。
徐碧城不好意思抬頭，唐山海挑了挑眉，把玫瑰花和精美的禮盒放在徐碧城的面前，“初次見面，鄙人唐山海！”
“我……，我是，徐碧城。”徐碧城盯着玫瑰花看了一眼，沒接。臉更紅了“謝謝唐先生。”
唐山海尷尬地把玫瑰花放在桌子上，“徐小姐，我以後叫你碧城，你叫我山海可好？”唐山海想着得趕緊拉近距離。
“嗯。”徐碧城藉著喝咖啡的機會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唐山海。
“碧城小姐美名遠播，唐某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清美秀麗，唐某一見傾心。”說完唐山海露出了具有誘惑感的笑容。徐碧城吃驚地抬頭看着唐山海，心想，你傾心也沒有用，我心裏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這輩子非他不嫁。第一次見面就說這樣的話，真輕浮！
唐山海愣了，通常這種情況下，沒有哪個女人不對自己心動的，眼前這個徐小姐卻像看着傻子一樣的看着自己，唐山海的挫敗感油然而生。好吧好吧，既然沒有被迷惑，那就按照程序走吧。唐山海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睛，從里懷掏出婚戒，單膝跪地，展開在徐碧城面前，“碧城，你願意嫁給我嗎？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唐山海當時並不知道他這不走心的一句話竟成了他一輩子的信條。
旁邊的人紛紛站起來，看着，笑着，羨慕着，嫉妒着，已經有人起鬨：“小姐嫁給他吧！”
徐碧城嚇了一跳，猛然站起身來，看了看周圍人，又看了看眼前的唐山海，想起了陳深的笑臉，使勁地搖着頭，跑了出去。留下唐山海獨自舉着婚戒在咖啡廳里單膝跪着。旁邊的人都唏噓不已。唐山海臉色發白，這是什麼情況？？？！！！材料里明明是這麼寫的，自己只是照着做，明明她應該接受的，今後有人調查起來也好有理有據。徐碧城有一份同樣的材料，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她應當笑着接受，然後二人擁抱、親吻，快快樂樂地去政府登記照相。無奈徐碧城根本就沒把那個材料當回事，回宿舍就給同學周麗墊了飯盒。
唐山海的職業生涯里遇到過很多棘手的突發事件，這還是第一次是由搭檔製造的。此時的唐山海，無比尷尬，緩緩起身，收好戒指，瞥了瞥眾人，忽略掉同情的、嘲笑的目光壓抑住內心的憤怒，表現得傷心脆弱，快速向門口走去，沒想到一把被服務員攔下：“先生，您還沒結賬！”唐山海氣得緊閉了雙眼，趕緊掏出錢包，拿出一沓錢塞到服務員手裏，自己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讓自己顏面掃地的地方。
新世界——重慶最大的夜場。
唐山海猛地灌一大口紅酒。旁邊的劉灝雲，憋着笑，“聽說今天有人求婚遭拒了。”唐山海瞪了他一眼。
“不然，你考慮考慮我妹妹得了！”劉灝雲拍了拍唐山海的肩膀。
唐山海一聳肩，躲開他的手。唐山海又灌了自己一杯酒，從來都是女人追着他，還沒有哪個女人這麼不識抬舉。唐山海又想起了戴老闆的任務，心裏鬱悶得很。
“兄弟，什麼樣的女人啊？讓你這麼費神？好看不好看？”劉灝雲很八卦，尤其是唐山海的私生活。
唐山海依然沒有說話，喝着悶酒。
劉灝雲湊過去，塞給唐山海一個小紙包，趴在唐山海的耳邊，說：“這個可是好東西，什麼女人都瞬間搞定！”唐山海立刻明白了，臉紅了，劉灝雲更興奮了，“呀呀呀，臉紅了，靦腆什麼啊！”說完強行塞到唐山海的里懷兜里，“讓女人愛上你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上了她！”劉灝雲扯個脖子在唐山海耳邊大喊，被唐山海一下子推一邊兒去。
第二天唐山海來到軍統訓練屋。坐在椅子上，看着床發獃。不一會兒徐碧城也來了。
徐碧城噘着嘴，見到唐山海先是敬個禮，然後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我昨天被批評了，我應該接受你的求婚的。”唐山海輕聲嘆了一口氣，拿起桌子上的戒指，把男戒戴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拿起女戒朝徐碧城走過去，拉住徐碧城的左手，碧城想掙脫沒掙脫掉，唐山海無奈地把女戒套在徐碧城左手的無名指上。
唐山海用手輕撫了碧城耳邊的碎發，徐碧城使勁往後躲，臉和耳朵通紅。唐山海看出了徐碧城明顯的抗拒，轉過身，又坐回椅子上。徐碧城也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低着頭，時不時地抬頭偷偷瞄一眼唐山海。
唐山海看了看徐碧城，然後用下巴指了指床，徐碧城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唐山海心想，徐碧城要不是演技高超想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恐怕就是個傻子。唐山海心想你不樂意我還不樂意呢，要不是為了完成戴老闆的任務，我還捨不得我這第一次呢。
“一會兒我們去照相登記是嗎？”徐碧城覺得有點尷尬，自己找個話題。
“嗯。”
徐碧城又疑惑地看了唐山海一眼，意思是那為什麼不現在去，在這耽誤時間幹什麼呢？
唐山海無奈地笑了，說：“碧城，你不知道我們在這裏要幹什麼嗎？”徐碧城看着他搖了搖頭，問道：“幹什麼？”唐山海氣得揚起了頭，心想你明明可以靠長相活着，為什麼非得靠智商？你這智商當卧底不是害人害己嗎？
“徐小姐，此去上海危險重重，你一個弱女子可以考慮不接受此次任務。”
“不，我接受，我不怕危險，我一定要去上海！”徐碧城的堅定讓唐山海簡直無可奈何。徐碧城心想，我的陳深在上海，我一定要去找他，到了上海我說不定就能見到日夜思念的陳深了。
唐山海點了點頭，“好！”起身去倒了杯水，用身子擋住了水杯，從懷裏掏出劉灝雲給他的紙包，快速打開，把裏面的葯倒在水杯里，一杯一半，迅速搖勻。轉過身走過來，遞給徐碧城一杯。
徐碧城接過來水杯，說：“謝謝！山海！”山海兩個字說得很重，還不是很自然。徐碧城傻傻地沖唐山海笑，“我知道我笨，我會努力的，盡量不拖你後腿，我要是暴露了，你也不用管我，你自己走就行了。”說完了呵呵笑了一下，把水杯放在嘴邊，要喝。
徐碧城對唐山海毫無戒心，這讓唐山海反而心生愧疚。
他一下攔住她的手，“別喝了！”唐山海搶過水杯，如此單純的一個女孩子，自己怎麼能下手？用這麼卑鄙的手段。算了，認了，就這樣吧。唐山海心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上峰了，派這麼一個人來搭檔，她的智商和能力將給自己的未來帶來巨大的危險。除非，早早地處理掉她。
唐山海拉着徐碧城的手，一起去照了照片，登了記。拿着結婚證，徐碧城看來看去，笑着對唐山海說：“這個像真的一樣！”唐山海依然面無表情，看了她半天，沒有告訴她，這就是真的！許多年後徐碧城才知道自己當年就這麼糊裏糊塗地嫁人了！
唐山海把徐碧城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一起去見了戴老闆。戴老闆見到二人的樣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派了飛機將二人送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