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烤肉去(下)
甄喪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跪在榻榻米上的蕭天霸,只見他的身體趴在窗口,頭還伸在外頭張望。
就這個背影,像極了一條等待主人回家的大狗。
可能是外面聲音太過嘈雜,蕭天霸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直到肚子又叫了一聲,他轉過身來將煙掐滅在煙灰缸里,再抬頭,就看見了門口站着的甄喪。
他愣了一下,才開口:“喪哥。”
咕——
甄喪笑了。
嗯,還是一條餓極了的大狗。
“看什麼呢?”甄喪脫了鞋,坐在榻榻米上,瞥了一眼煙灰缸里的兩個煙頭。
“沒什麼。”蕭天霸端端正正的坐回了原位。
甄喪往窗口望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西餐廳二樓的露台,只不過,這會兒已經沒人了。
“等久了吧?先點餐吧。”沒有多作解釋,甄喪拿起桌上的菜單遞給了蕭天霸。
蕭天霸也沒客氣,畢竟他現在真的餓極了。
甄喪坐在蒲團上,屈起一條左腿,左手就擱在膝蓋上,手掌托着頭,歪着腦袋,十分沒有坐相的看着蕭天霸點餐,沒多久,視線就停在他的手上。
“手怎麼了?”
蕭天霸抬起右手手背,看了一眼。應該是之前揍人揍得太狠太快,不知道在哪裏傷到了。他在心裏猜測着,有些驚訝。像這樣的傷口,每次打完架以後多少都會有,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沒想到甄喪會注意到,還特意提出來。
“沒什麼,擦破了點皮。”
“聽說有不少人在找你麻煩?”
果然,在這兒等着呢。
蕭天霸看着菜單,“嗯”了一聲,隨後又說道:“我能解決。”
甄喪沒再說話,蕭天霸也就不去管他,點完餐又將菜單遞給甄喪,甄喪卻是看也沒看,直接按鈴交給了服務員。
菜上來后,甄喪一看全是肉,大大小小的盤子擺了一桌,頓時就樂了。
“你這是把店裏所有肉的種類都點了兩份?”
“量太少,吃不飽……”蕭天霸說著,抬眼看了甄喪一眼,默默的把“還死貴”兩個字咽了回去。
甄喪不差錢,但是和很多有錢人又有一點不同,那就是不僅要吃最貴的,還必須得吃飽。
基於兩人的食量和肉比蔬菜貴這兩點,蕭天霸就把這店裏的肉類全勾上了,原本以為甄喪至少會看一眼菜單改一改細節,比如把部分不愛吃的部位換成解油膩的蔬菜,結果……
這一頓就被兩人草率的吃成了全肉宴。
蕭天霸是無所謂,本來他就是肉食主義,一天不吃肉,打架都不得勁。至於甄喪,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在此期間似乎從沒見過他有不愛吃的,應該是個不挑食的主。
刺啦——
不等蕭天霸動筷子,甄喪已經將切好的一片肉放在了烤架上。
烤肉的聲音和蕭天霸的肚子引起了共鳴,他便也不再客氣,不一會兒烤架上就被肉佔滿了。
烤肉的過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十分適合各種談話。
甄喪給自己放的那塊肉翻了個身,開口打破了沉默:“賀慈那邊什麼情況?”
蕭天霸同樣翻動着其他肉,回道:“賀仁賀慈兩兄弟從小一個生在國內,一個長在國外,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逢年過節聚在一起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賀仁大三的時候作為交換生去了M國,說來也巧,正好是我念的那所大學。”
“確實巧。”甄喪應了一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賀慈就在M國吧?”
“是,都在一個城市。”
“你在M國的時候有沒有聽到過他倆的事情?”
“關於賀仁的沒有,賀慈的倒是有,但很少,風評就跟現在差不多。”
甄喪點點頭,沒再說話。
蕭天霸繼續說道:“去年賀仁接替了他父親在詠翎董事會的位置,他父親又把賀慈以留學的名義從M國叫回來以後,這兩兄弟就有些不對付了,主要還是賀仁那邊小動作太多,賀慈被迫接招。”
“你真覺得賀慈是被迫的?”
“或許不是,我不太清楚。”
“你倆不是朋友嗎?”
蕭天霸放下筷子,看着烤架上快熟透的肉,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在M國有過一面之緣,現在又剛好分在一個宿舍,頂多算認識,談不上朋友。”
甄喪放的那片肉因為最早,此刻已經熟了,他便夾起肉,沾了些醬,一口吞了下去。
“嗯,不錯。”甄喪邊嚼邊說,臉上很是享受,一雙桃花眼也跟着滿足的眯了起來。
蕭天霸看着他,更餓了。
將嘴裏的肉咽完,甄喪才動手烤第二片。
“我聽說……”
“喪哥,明知故問就不必了,我不喜歡繞圈子。”蕭天霸打斷了甄喪的話。
甄喪稍稍坐正了身體,打量着蕭天霸。從機場接人回來的時候,他就覺得這人變了不少,個子更高了,樣貌也長開了,保留了從前那份桀驁之餘卻少了幾分憤世嫉俗和陰鬱,整個人看上去明朗了,瞧着也越發帥氣逼人。
作為一個顏狗,甄喪很樂於看到一個人在外貌上有這樣的改變,至於其他……兩年未見,這狗崽子比初識那會兒倒是很敢言了。
面對老闆那份不容忽視的審視,蕭天霸很無謂,繼續翻動着烤架上的肉,並將烤好的放到一邊,分成了兩份。分完后,他又將其中一份用夾子全數夾起,正要給甄喪,卻見甄喪伸手將碗蓋住,說道:“肉,自己烤的,吃着才香。”
也罷,橫豎是自己招來的,散養兩年,還能做到這份上,不錯了。
人嘛,知足常樂。
甄喪往空了一半的烤盤上又放了一片肉。
蕭天霸也不糾結,果斷將烤肉放進了自己的碗裏。
“賀慈自小在M國長大,又是同城,你倆會遇上,我不奇怪,但你一來詠翎就被分配到了賀慈那間宿舍,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蕭天霸感覺到甄喪的態度有了些許變化,言辭間沒了那股熟絡,反而多了一點疏離和淡漠,這種感覺趨向於老闆對下屬的態度。
至少不用繞圈子了。
蕭天霸點點頭,吃着烤肉說道:“這點我有考慮過,覺得最大的可能是我一回國就被人給盯上了。”
“我給你的身份,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拆穿的。”
甄喪的語氣中有着一股毋庸置疑,蕭天霸不禁一愣,思考起剛才的回話中有哪裏不妥。
但是,飢餓阻礙了腦力運動。
“不重要,我保證完成任務就行了。”蕭天霸決定放棄思考,快速解決掉碗裏的肉后,緊接着便開始烤第二波。
甄喪:“……”
上一個敢這麼敷衍他的,是宋文宇。
甄喪見他是真的餓到不想說話,也就不再勉強,直到桌上的空盤攢了一半多,他才舊話重提:“說說你的計劃。”
“我想從賀慈入手,用他把所有矛盾都指向我,如果你給我的身份安全,我會把自己偽裝成是那位,反正誰也不知道‘他’是誰,當然,如果有誰知道就更好不過了,他知道我是假的,為了不暴露那個人,一定會出手試探,我等的就是這個試探。”蕭天霸吃肉說話兩不誤,此時卻突然抬頭,看着甄喪繼續說道,“我要把詠翎這潭渾水徹底攪亂。”
甄喪聽完,嘴角微微一揚:“想法不錯,挺有個人英雄主義作風的,積極、英勇……以及冒進,想過這麼做的後果嗎?”
“那破地方,我多呆一秒都覺得噁心。”蕭天霸嚼着嘴裏的肉,眼神變得有些犀利。
甄喪搖了搖頭,剛剛還誇他比從前明朗了,結果一句話又被打回了原型,還是那個陰鬱、憤世嫉俗的狗脾氣。
“做人不要這麼暴躁,一口氣也吃不成個胖子,慢慢來,我不急。”
甄喪抬手給蕭天霸倒了一杯涼茶。
蕭天霸看着茶杯,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
“遇到他了?”甄喪問。
蕭天霸“嗯”了一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動手了?”
“沒。”
“嗯?”
“他不認得我。”
甄喪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哈哈一笑,說道:“是我疏忽了,忘記告訴你,當年我好像跟他說過,以後遇着你得裝失憶,否則……”
蕭天霸看着甄喪。
甄喪收起了笑容,沉聲道:“全家剁了喂狗。”
蕭天霸整個人都一震,眼前的甄喪似乎換了一個人,沒有平日裏的散漫和調笑,哪怕當初和邵敏坐在西餐廳里算計着別人,那也是談笑風生的甄喪,而絕不是此刻這個男人。
那雙桃花眼,藏着駭人的光,偏偏又讓人移不開眼。
認真起來的甄喪,原來竟是這樣的。
如同鬼魅,蠱惑着誰。
然而,僅僅只維持了那麼幾秒,笑容重新回到了甄喪的臉上,他說道:“嚇唬嚇唬他的。”
嘴上雖這麼說,但蕭天霸卻覺得如果有一天劉樣的兒子敢開口說認識自己,甄喪開的那家餐廳後門的那條老黃狗,未來幾天都能飽餐一頓了。
喜新厭舊是真,護短也是真。
“喪哥……”蕭天霸猶豫着叫了甄喪一聲。
“說。”
“宇哥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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