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
應笑儂給小寶喂蘋果泥的時候,啪嚓一聲,時闊亭又摔了杯子。
“怎麼回事?”應笑儂跺了下腳,抱着小寶去廚房,“自從前天下戲你就魂不守舍的!”
“沒有,”時闊亭陰沉着臉,一看就有老大的心事,拿着笤帚掃地上的玻璃碎片,“我手不好。”
他手上纏着繃帶,前晚應笑儂給綁的,那天下戲臨走,小寶嗯嗯着要拉臭臭,應笑儂就讓時闊亭先下樓,最多五六分鐘,他抱着孩子下來,見時闊亭像讓人掏了魂兒似的站在路中間,地上橫着個大垃圾桶,果皮紙屑散了一地。
“少來,”應笑儂直覺那晚發生了什麼,“你手不好幾個月,家裏沒碎一個杯子,這才兩天,碎了仨!”
時闊亭低着頭不說話。
“到底怎麼回事,”應笑儂走到他面前,“怎麼著,一個屋檐住着,一個孩子養着,就不能跟我說句實話嗎?”
時闊亭瞧他一眼,欲言又止的,還是沉默。
“真行!”應笑儂來氣,“時闊亭,咱倆認識七八年了吧,你跟我來這套?怎麼著,心裏話只能跟寶綻說是不是!”
聽到“寶綻”的名字,時闊亭默默握起拳頭。
應笑儂心裏燥,他也不知道自己燥什麼,一個大活人,天天一起吃一起住,總不能明知道這傢伙有事還不聞不問吧:“行,那就叫寶綻來,天大的事你跟他說,別讓我看着你鬧心……”
時闊亭一把拉住他,手腕,攥得緊緊的。
應笑儂何其聰明的一個人,馬上明白了:“是……寶綻?”
時闊亭繃著嘴角,他不可能說的,寶綻身上出了這種事,他誰也不會告訴。
應笑儂的臉吊起來:“寶綻怎麼了?”
時闊亭咬緊牙關,不鬆口。
事關寶綻,應笑儂的嗓門立時挑高:“寶綻怎麼了!”
小寶讓他嚇着了,大眼睛茫然地瞪着,咧着嘴巴要哭,時闊亭趕緊把孩子抱過來,拍着小屁股哄:“別問了,跟你沒關係。”
“沒關係”仨字兒真是觸了應笑儂的霉頭,他的臉瞬間冷了,冷到極處粲然一笑,有種冰雪般的艷:“好,你不說,”他動了動眉頭,“我直接去問寶綻。”
時闊亭攥着他的手一直沒松,這時候用力一拽,把人拽到近前,一口氣的距離,他咕噥:“寶綻……讓人騙了。”
騙了?應笑儂仰視着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匡正……變心了?”
時闊亭的眉頭倏地皺起來:“你知道……”
應笑儂在心裏給了自己一嘴巴:“老時,”他躲他的視線,“他倆……都那樣了,你看不出來?”
時闊亭的手慢慢鬆開,難以置信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鬧了半天……”他鐵青着臉,像是受了很大的衝擊,“全世界都知道就他媽我不知道?”
要是這事,應笑儂真不擔心了,把小寶抱回來,下巴一揚,又是那個高高端起的大娘娘:“人家倆的事兒,咱們別跟着瞎操心。”
“寶綻是我師弟,”時闊亭強調,“親的!比一個爸一個媽的還親!”
應笑儂看他在氣頭上,沒跟他頂。
“他沒爸,媽也跑了,”時闊亭是真心疼,聲音都微微發顫,“得有人拿他當回事,真顧着,不能讓他走歪路!”
應笑儂知道他們小時候的事,寶綻失去媽媽那天,時闊亭的媽媽也離他而去,他們不是一般的情分,“得得得,”可他嘴上不會服軟,“你是真娘家人,我們都是假的。”
“什麼娘家人!”時闊亭炸了,“憑什麼我們是娘家!”
應笑儂翻個眼睛,乖乖閉嘴。
時闊亭梗着脖子,要多自責有多自責:“我真他媽傻,你早看姓匡的不順眼,我那時候還跟你犟,把寶綻害了……”
應笑儂嘆一口氣:“什麼害不害的,這個年代……”
“什麼年代寶綻也干不出這種事,”時闊亭一口咬定,“就是姓匡的騙他的!”
應笑儂其實也覺得寶綻是讓匡正給騙去的,但騙都騙了,寶綻也願意,只要姓匡的能騙他一輩子,旁人沒什麼可說的。
“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事,”時闊亭拍了把大腿,“不能出在我們如意洲。”
話音剛落,小寶在應笑儂懷裏扭個身兒,噗嗤打了個噴嚏,早不叫晚不叫,這時候摟着他脖子叫:“媽……媽。”
時闊亭一愣:“……”
應笑儂也愣了:“……”
時闊亭站起來:“小寶叫你什麼?”
“啊?”應笑儂裝傻,“沒、沒叫什麼吧。”
時闊亭看着他,看着看着,挺大個老爺們兒騰地紅了臉。
他這一紅,應笑儂掛不住了,氣急敗壞給了他一腳:“我去你……臉紅什麼!想什麼呢孫子!誰讓你紅的!給老子憋回……”
篤篤篤,有人敲門,時闊亭和應笑儂對視一眼:“寶、寶綻。”
應笑儂狠狠推開他,轉身去開門,玄關那邊傳來寶綻的聲音:“小儂你怎麼了,臉這麼紅?”
時闊亭趕緊搓了把臉,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寶綻進來了,只有一個人,下意識垂着眼,叫了一聲:“師哥。”
“他呢?”時闊亭問。
“他……”寶綻看嚮應笑儂,“我沒讓他來。”
“對,”應笑儂幫腔,“你們師兄弟說事,他來幹什麼。”
時闊亭轉身去裏屋:“跟我過來。”
寶綻跟着他去,還是那間屋,一對相向的椅子,師兄弟面對面坐下,不同的是,這次低着頭的是寶綻。
人不在眼前的時候,時闊亭凶得跟什麼似的,現在寶綻來了,他又捨不得說,手抓在膝蓋上,掃眉耷眼干生氣。
他半天不開口,寶綻想了想,自己招了:“師哥,我戀愛了。”
時闊亭的臉皺得像個包子,一副自家的好白菜讓野豬拱了的表情:“戀愛……戀愛你倒是挑個人哪。”
他沒揪着性別說事,寶綻舒了一口氣:“這輩子,”他語氣堅定,“就匡正了。”
“匡正……”時闊亭滿肚子的火發不出來,“先不說他是男是女,就他那種人……怎麼可能跟你一輩子?”
寶綻抬起頭,不解地看着他。
“姓匡的是什麼人,”時闊亭給他掰包子說餡兒,“高材生!大總裁!他交過的女朋友你十個指頭都不夠數,這要是放在戲文里,妥妥的花花太歲,這種人能有什麼真心?”
“他……”寶綻急了,“他不是那種人!”
“不是那種人?”時闊亭冷笑,“不是那種人他勾搭你,良心讓狗吃了!”
他這樣說匡正,寶綻不高興,但忍着沒作聲。
“我真不明白,”時闊亭埋怨,“你一直規規矩矩的,怎麼會跟他趕這種時髦?”
“不是趕時髦,”寶綻嘟囔,“我們奔着一輩子去的。”
一輩子、一輩子,同性戀今天聚明天散的,哪來的一輩子,時闊亭當下叫板:“他要是真能跟你過一輩子,甭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狗,是鬼我都認了!”
聽了這話,寶綻騰地站起來,開始脫西裝。
時闊亭發懵:“幹什麼你……”
寶綻把襯衫袖口解開,晃了晃腕子,一新一舊兩隻銀鐲子落下來,“叮”,碰在手背上。
時闊亭瞄一眼,不懂他什麼意思。
“這個,”寶綻把那隻新鐲子給他看,“匡正媽媽給我的。”
時闊亭怔住了,兩隻眼睛瞪得老大:“匡正……他媽?”
打死他都不相信,在他渾然不知的這段日子裏,寶綻和匡正都好到這種地步了,拿過去的話說,私定了終身,又有了媒妁之言。
“我們跟媽媽保證過,”寶綻的眼睛閃閃發亮,沒有一點陰霾,“在一起,一輩子。”
媽媽,他又有了媽媽,時闊亭忽然意識到,匡正給他的不光是愛情,不光是優越的生活和越來越獨立的人格,還有家。
時闊亭緘默了,徹徹底底地無話可說,寶綻蹲下來,像上學時那樣抱着胳膊。
時闊亭從近處看着他的眼睛:“我怕他傷着你。”
寶綻明白,握住他纏着繃帶的手。
“不光是感情,”時闊亭難以啟齒,“還有那些事……你怎麼受得了?”
“什麼事?”寶綻問。
他果然懵懂,時闊亭掐了掐額頭,掏出手機,輸入幾個字轉過屏幕,在看到頁面的一瞬間,寶綻的臉色變了。
這時手機在褲兜里響,寶綻打了個顫,慌亂接起來:“喂……”
是藍姐,上來就說:“今天如意洲出道,歌已經發了。”
“啊?”寶綻事先沒接到通知。
“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藍姐很乾脆,“官微交給小黃打理,數據他負責做,如意洲現在沒有曝光度,發歌出道就是走個形式,咱們綜藝上見分曉。”
小黃是如意洲的助理,之前做造型、拍硬照都是他帶隊,寶綻點點頭,心思全在剛才時闊亭給他看的東西上:“好。”
“行,你忙吧。”那邊掛了電話。
寶綻愣愣的,腦子裏一團亂,回過頭,對上時闊亭黑沉沉的眼睛,“你告訴匡正,”他說,“想領你回去,讓他親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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