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咳,咳咳……”隨着陣陣咳嗽聲,一塊塊石頭被用力推開,一個人灰頭土臉的從石堆里鑽了出來,隨後又有幾個人狼狽地爬了出來。
出來的人身上隱約有血跡,其中一個滿臉的血,不知道傷到了哪裏。孟成真是最後兩個爬出來的,整個人都像被土埋過似的,嗆得直咳嗽。
還好身上沒有外傷,只是在車裏面像簍子裏的魚一樣被顛來顛去,簡直心肝脾胃肺都顛出來了,內傷不知道受了多少。但就是這樣也沒忘記拖着她的防水包。
為了點吃的,她是夠拼得了。
“大家來幫幫忙,幫忙把石頭搬開,我老婆子還壓在下面……”在孟成真後面出來的一個乾瘦的小老頭,一爬出來就焦急說道。
“快過來搬石頭,下面還有活人……”
“我手機不知道掉哪了,誰有手機,快點報警!”
“大哥,我女兒還在裏面,你們救救她吧……”
“我老公……”
“喂喂,你們別亂動!千萬別亂動。”那個一臉血的中年人捂着鼻子站出來說道:“現在隧道還不知道什麼情況,一旦亂動引起二次塌方怎麼辦?我們幾個可是好不容易才活下來!”
其它幾人聽到果然停住搬碎石的動作。
“不行的!我老伴還在裏面……”老頭着急地說。
“大爺,這位大哥說得對啊,一旦二次塌方怎麼辦?我們要不再等等?
“嗚嗚嗚……”
“我女兒還在下面,還不知道怎麼樣了,求你們救救她……”一個三十多歲的媽媽趴在地上苦苦哀求。
“先報警吧!誰有手機?誰現在手機能用?”
“我剛才報警了,情況也說了,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一個年輕人舉着手機道。
此時,灰頭土臉不起眼的孟成真正一瘸一拐的趁這些人注意力在別處,把包藏在了一處碎石下面。
她這次可真的快嚇尿了,上次是突發事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全程都在驚恐中。人在絕望和驚嚇時,自己的感官會被無限放大,也就感覺不到時間流逝。
可是這一次,她是有心理準備的。誰知道還不如沒準備的時候呢。無知才是幸福的!再來一次,內心簡直受到了超級連環暴擊。如果上次只算作噩夢級,那這次就是sss噩夢級。
每一次錘擊,每一次震動,每個人的表情、每一聲慘叫、鮮血、斷肢、還有……都讓她心臟炸裂般的度秒如年。
那個擔心二次崩塌的中年人正儘力在阻止乾瘦老頭搬石頭。
“我要救我老伴,我老伴還在下面,你們不搬,我自己搬……”
“你想害死我們大家嗎?如果隧道再塌一次,別說救你老伴,我們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裏!不行,你不能搬!”
“我老伴還活着,我不能不救她……”
孟成真見狀趕緊上前。
“這位大叔,你有親人壓在車裏面嗎?”她這次冒着再死一次的風險重新經歷這件事,可不是真的要和這些人一起玩什麼生存遊戲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怎麼能讓這個大叔壞事情,她聽到聲音下意識的一拉圍巾,結果“呸呸呸”的嗆了一嘴土,也顧不得吐的跑了過去。
大概是清楚孟成真的意圖,那個大叔臉有些漲紅:“這個……沒有,我的親人在外地,我這次坐車就是去看他們,可是我也是為大家好……”
“大叔,你要是有骨肉或親人壓在車裏面,我保證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咱們做人可不能太自私太無情,如果我們都只為了自己活命,不管親人骨肉的性命,那我們與畜生又有什麼區別?”她正氣凜然的說完,一抖落圍巾就跑過去幫老頭搬石頭。
“說得對!我女兒還壓在下面,難道就要眼睜睜看着我女兒死嗎?就算塌了我也要去救她!”
“我老公也在下面。”
“嗚嗚嗚,爸爸……”
有親人在車裏的人本來就心急如焚,這時候有人帶頭全部都跑去幫忙,中年人見狀剛擦乾淨的臉上青紅交錯,剩下兩個人也都是和他一樣沒有親人在車裏面。
老頭心裏很是感激孟成真,忍不住問道:“小姑娘,剛才多虧了你,我老伴她腿被壓在車裏出不來,這下可有救了。”
“小事一樁,互相幫忙,不值一提,大爺你不必在意啊。”孟成真是真得拿出吃奶的勁兒來搬的,也比誰都搬得賣力氣,跟周圍的人一樣也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
“姑娘,你是什麼親人在車裏面?”老頭問。
“啊?哦,我沒有親人在車裏面,我是一個人坐車的。”她一邊說,一邊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不時的還囑咐周圍的人:“誒誒,那位大哥,你輕點拿輕點放,別裏面的人沒死,再被咱們給砸死了,那到底算救人還是殺人啊?”她一說,大家立即輕手輕腳,行如貓步。
老頭:……
看着孟成真搬石頭搬得渾身上下都成了個泥人,他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很激動地說:“小姑娘,你心地可真好啊!除了雷鋒,我都多少年都沒見你這樣的好人了。”
孟成真:……
大概也覺得做人不好太無情,一開始反對的中年人和另外兩個人原地站了一會兒,見沒什麼事,也很快跑來幫忙。沒多久,大巴後門的碎石就被清理出一部分,露出了壓在下面擠壓變形的車窗和車門。
他們這些人是從碎掉的車窗爬出來的,車門變形已經沒法打開,幾個男乘客用東西將後門全別開后。
看到裏面景象的人臉色都發了白,有一個年輕女孩當場吐了出來,實在太慘了。
很多人都在想,他們大概是把一輩子的運氣都用光了,才能在這輛慘不忍睹的大巴里活了下來。
整個大巴車已經變形到在車裏面也看不到車頭,司機早就不見蹤影,不知道擠扁在哪個角落。車尾部分被巨石壓扁在地上,到處都是血跡和肢體殘渣,一切猶如修羅場,讓人望而卻步。
最後還是一個年輕人先鑽了進去,緊接着孟成真也跟了進去,她的膽子在女孩子裏還算可以了,畢竟姑姑孟清姣做的是喪葬生意,死人她還是見過的。說起喪葬,當初還是爺爺給姑姑定下的工作,爺爺說姑姑從小長得就比較喪,適合做喪葬,什麼鬼呀?難以理解。
加上後來她經歷過的一些事,死人?已經不算個事兒了。而且,她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大家都曾是死人,誰也不怕誰。所以,抖着膝蓋她就鑽了進去。
其它人見狀,也顧不上猶豫,紛紛鑽進車裏救人。
車裏還有微弱的咳嗽聲,和氣若遊絲的求救聲。
進去的幾個人都聽到了。
“有人活着!”車內光線昏暗,有人打開了手機手電筒功能,這樣能看得更清楚些,後門正對的窗戶那裏,有一個人被卡在車窗中,車窗外的部分恐怕凶多吉少……車裏就只剩下一半的腰和腿掛在上面,周圍濺了一片血與不知白灰還是什麼的混合物。
有人看到倒抽了一口冷氣。
戰戰兢兢往裏面走,能看到有幾個人被變形的座位壓扁,通道邊有個女人被凹斷的鋼架從胸腔刺過釘在座位上,卻還沒有死,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她甚至還微弱的哀求。
“怎麼樣,她還有救嗎?小晉醫生?”孟成真緊跟着第一個鑽進來的人,因為她知道這個人是個醫生。
“你怎麼知道我姓晉?”那個年輕人有點不好意思:“我是醫科大四學生,還在實習,我叫晉澤宇……”
孟成真當然知道,她經歷過一次,不過她沒有回復他的問題,只是問他:“她還有救嗎?”
晉澤宇搖了搖頭。
別說現在手裏沒有手術用的工具,也有沒有手術條件,就算有,這種傷勢他也無能為力,除非救護車馬上趕到,可就算這樣死亡率同樣也是很高的。
上一次這個女人熬了一天一夜,最後也沒有等來救護車,孤獨恐懼的死在了車裏。
剛才她在救助自己,爸爸說的人,難道,會是她嗎?
孟成真想上前看看,晉澤宇立即阻止她:“最好不要動她,她現在還能維持生命特徵,一旦移動恐怕會立即大出血,到時候醫生來了也沒用了。就保持這樣,也許能捱到救援隊來……吧。”
雖然這麼說,但大家都明白,心臟那裏被刺穿,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太可憐了。”有人於心不忍的別過頭。
跟着一同進入車裏的人,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親人。
女生的男友就是那個車窗里只剩下一半身體的人,她找了一圈,最後看到男友那雙鞋后,立即哭了出來。
母親到處找自己的女兒,女兒卻早就沒有了呼吸。
找自己兒子兒媳的,找遍了車裏都沒有找到,或許被甩出窗外,或許就在車尾那些壓扁的人之中。
還有個滿臉是血的奶奶,在失去了兒媳后,最後很幸運在車座底下找到了孫女,沒有受什麼傷,就是有點嚇壞了,奶奶摟着孫女喜極而泣。
一時間,車裏面響起一陣陣哭聲和怒罵聲。
孟成真一直緊跟在晉澤宇身邊,她想儘可能的救出一些人來,這樣可以多一些線索。而那個被刺穿胸腔的女人,不管是不是父親死前說的那個人,她都無能為力,就算讓她再死一百次也沒有辦法,只能先將她在人選上劃掉。
接着在車裏又找到幾個活着的人,但是她們傷勢太嚴重了,有一個整個下巴被削掉了,眼看着就快不行了。還有一個大出血不久就咽了氣,只有一個腿被切斷的男人可能還有救,晉澤宇暫時用布帶勒住他的大腿動脈止住血流的速度。
孟成真一直在晉澤宇旁邊幫忙,然後仔細觀察着,再無奈的一個個劃掉人選,到最後只能猶豫地看着這個失去一半右腿的男人,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
會是……他嗎?她記得這個人最後是活下來了。
晉澤宇站起來叫來兩個人,將那個腿斷掉的男乘客抬出了大巴,孟成真找來些衣服鋪在平坦的地方,將傷患安置下來。
隨後又跟着晉澤宇在大巴里搜尋了一遍,看看還有沒有生還的人,車裏失去親人的幾個人痛苦難以自抑,被人扶了出去。
那個中年的男人是個廚師,似乎很有頭腦,很快就讓人去車裏找吃的東西和一切能用到的東西。
畢竟不知道救援隊多久能來,也許要在這裏待兩天,他們現在的位置,大約是這條隧道的中段,左右都被石頭堵死,塌掉的空間,像一個蘑菇蓋的形狀,幾乎把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所以根本就不清楚,這條將近十公里的隧道,到底是只塌陷了他們所處的位置,還是整條隧道都蹋掉了,如果一兩天就能獲救那還好,若時間再長呢?到時候水和食物的資源才是最重要的,這關乎他們能不能撐到獲救的時刻。
除了失去親人的幾個人,其它人都去了車裏搜尋物資,畢竟死了的人死去了,剩下活着的還要活下去。
其間有人發現了另一台私家車,不過這輛車只是普通的大眾車,早就被壓扁了,裏面的人死的連身體都湊不齊,兩個男乘客從壓扁的後車廂里,翻到了一些飲料、牛奶和小孩喝的奶粉與米粉一類東西。
大巴里,孟成真找到了一塊蓋腿的純羊毛毯,剛拿在手裏就聽到有人突然大叫:“我c,這是什麼啊?”
她和晉澤宇趕緊跑了過去。
只見車頭那裏,一個孕婦上半身被壓在了裏面,可是下半身腹部位置不知道被什麼剖開了,流出了大量的鮮血,鮮血中有根像臍帶一樣的東西在蠕動……
所有人順着臍帶看向一個倒着的座位下面。
“我的天啊!那,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