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有時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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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平礽這一系列的行為,叫人心生疑竇,不過,馮辭卻是斷斷看不到這些的。

現在看不到,以後也未必可以想見。最起碼,暫時是這樣。

馮辭窩在沈平礽懷裏,連連點頭,“恩恩,不想,不想別的。”她想想覺得后怕起來,又往他懷裏靠了些。

沈平礽摸摸馮辭的頭,抱着她的手也加了些力道。

此番之事,確是叫馮辭受到了驚嚇。畢竟是曾養在深閨的小姐,雖為人婦,也不過是個天真無憂的小姑娘罷了。

一番折騰下來,馮辭累得緊,靠在沈平礽懷裏,小半晌,眼皮已困得抬不起了,耷拉兩下,馮辭便睡著了。

沈平礽將馮辭抱上.床,替她除了外衫鞋襪,蓋上棉被,掖好被角。

他則側坐在床邊,靜靜地看了馮辭一會兒。

見馮辭睡的安靜,氣息平穩,沈平礽悄悄出了門。

眼瞧着這日頭就斜到了地平線上,沈平礽帶着香囊終於回來了,他渾身濕噠噠的,看起來十分狼狽。

原是去尋香囊,行至半路,忽來瓢潑大雨,沈平礽也不急躲雨,一心要找香囊,走過與馮辭逛過的幾條街巷,終於在一個已經收攤的攤位木板下面找到了。幸而有木板遮掩,香囊乾淨無損。

沈平礽渾身濕透,去買了一把傘,打着傘把香囊拾起,心掛着馮辭,又趕緊往客棧跑。

半路上雨過天晴,到客棧時已經是黃昏了。

馮辭已經醒了,在客棧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沈平礽,便打算出門去找,剛走到門口,就看到淋濕的沈平礽打着傘走到了門口。

她讓小二准趕緊備熱水和薑湯,拉着沈平礽回房,把他身上的濕衣服脫了個乾淨,給他披上一身乾淨衣服,拿着干布替他擦頭髮和身子。

小二利索的送了熱水來,馮辭推着沈平礽,叫他趕緊泡進水裏,見薑湯還沒來,小跑着下樓去取,回來后,她把薑湯端到沈平礽跟前,要他喝下。

這一切幾乎一氣呵成,熱水浴泡着,薑湯喝下,沈平礽的臉上總算紅潤了些。

頭髮洗乾淨,身子也泡熱乎了,沈平礽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裳,坐在床邊,馮辭用干布替他細細的擦着頭髮。

知道他是為了香囊弄成這樣,馮辭實在生氣。

“香囊再做,頭髮再剪就是了,非要回去尋。找便找吧,下雨也不知道躲躲,香囊遲一刻找又如何?淋了這一身的雨,你知不知道你回來時,嘴唇都發白了,存心要我擔心是不是!”

“我不願你擔心,只是這香囊,如何都丟不得。遲一刻找,易生許多變故。莫生氣,總歸娘子還在這裏,無論走了多久,走出去多遠,我總還會回到你身邊。”沈平礽抱住馮辭的腰,靠在她懷裏,溫柔的同馮辭解釋。

“可不許這樣了……”馮辭還在細細的給他擦着頭髮,手裏的動作不曾停過。

沈平礽輕輕的一個好字,馮辭便安心許多。

待到沈平礽的頭髮幹了,二人才歇下。

後半夜的時候,馮辭小臉發白,眉頭緊鎖,額上一層薄汗,似是夢魘了。

她的頭左右兩側地動,不能安生,似是在尋着什麼人,口中念念有詞,卻聽不清楚。

“娘子,娘子醒醒。”沈平礽輕輕拍着馮辭,一貫清冷的臉上,滿是緊張,這神情即便是白日裏馮辭遭劫,也未曾出現過。

馮辭忽然睜開眼,騰地一下坐起身,一把抱住面前的的沈平礽。

“卞庭花!”

馮辭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神卻是放空的,她呼吸急促,一直喊着卞庭花,抱着沈平礽的手越抓越緊。

“我好疼!”

“翎兒,我在。”沈平礽擔憂的眼裏,突然透出來一股子難過,抱着馮辭的模樣,叫人好生心疼。

沈平礽此言一出,馮辭合上了眼,身上的力道鬆弛下來,整個人都癱軟着往下滑。

沈平礽將她的身體慢慢放下,重新蓋上被子,然後用衣袖拂去馮辭額面的薄汗。

很快,馮辭的呼吸趨於平穩,繼而恢復了安穩的睡眠。

馮辭身上都叫虛汗濕透,可怎麼好?

沈平礽打來熱水,替馮辭擦了擦脖頸與後背。馮辭自始至終都是一副睡得很香的樣子,與方才,判若兩人。

他替馮辭換了一套乾淨衣衫,自己也收拾一番,而後攬着馮辭繼續安寢了。

這半夜過得很慢,沈平礽驚醒多次。每每醒過來,便是先看看馮辭,見她安然無恙,再入睡。

這樣憂慮的沈平礽,並不多見,上一次如此表現,還是馮辭暈在城郊的那次。

半個多月前,那會子,成婚十日余,沈平礽還在忙着鋪子裏的事情,早出晚歸,馮辭對府中諸事亦有所了解。

原本這樣的日常,並不存在什麼潛在的危險。

但是,事情就是發生了。

原本去給沈平礽送飯的馮辭,被發現倒在東城郊的一個陰溝里,頭部似遭重創,身上未見傷痕。

沈平礽守了馮辭七日,寸步不離。

成婚不到半月,沈家少爺對少夫人愛護至此,叫城內傳遍了,人都道,沈公子這樣好的丈夫,絕世無二,紛紛猜測,許是傾慕沈平礽的女子嫉恨於馮辭,故下狠手。

馮辭在昏迷第八日,終於醒來。經幾位大夫確診,馮辭頭部竟已無大礙,身體亦無恙。與七日前診斷結果大相逕庭,這傷勢原可以恢復得如此之快嗎?

由於馮辭對暈倒於城郊一事毫無印象,且此刻人已無事,而所謂“兇犯”,多方查證無果,此事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之後,沈平礽與馮辭一如往昔。

就好像馮辭從未昏迷城郊,沈平礽也並未床邊看護七日一樣。

此事卻遭街談巷議。

好事者嚼舌,“即便新婚,感情這樣好,未免叫人心生猜忌。哼,而事實卻只有那二人自己知道。”

亦有良善之人,見不得這般惡毒猜忌,幫襯道:“就不許人兩小無猜,有青梅竹馬的情意在?”

事實如何呢?成婚那日也說了,馮衍竹馬早到,馮辭這青梅尚未結果。個中是非緣由自有時間定論,各位看客且先等等吧。總歸他二人夫妻相親,引人艷羨,以此作茶聊美談者居多。

終於這輾轉反側的一夜過去,馮辭醒時,沈平礽還睡着。

沈平礽還是那個沈平礽,醒來的馮辭,卻未必是前日的馮辭。

馮辭鬢髮凌亂,面容蒼白憔悴,眸里佈滿血絲,眼神終於不再空洞,哀慟卻要溢出來。

她的目光接觸到沈平礽的那一刻,淚便毫無徵兆地拋下來,一顆又一顆,落滿衣襟。

“為什麼……”

沈平礽這刻醒來,整個人有些精神不濟,他看向馮辭,面前的女子,止不住地低泣,滿目通紅,那眼神只便稍稍觸及,就叫人心下悲鳴。

沈平礽卻平靜如常,他對着馮辭的目光。

馮辭伸出手來,撫上沈平礽的眉眼,撫上一刻,卻又整個人倒了下去。

馮辭的後頸,扎着兩根針。

“翎兒,睡吧,我總會在。”沈平礽的神情哀傷起來。

彷彿,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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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花發映蓮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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