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為什麼說不能算人?”周齊物問道。

“因為我被感染了。”蔣含章回道。

“什麼叫做感染?”周齊物問。

“感染就是被一種病毒侵入身體裏面,如果被病毒毒死了也算玩了,如果沒有被病毒毒死而是與病毒共存了,就是處在感染的階段。”蔣含章道。

“被病毒感染一定會死嗎?”周齊物問。

“不一定,就像那些海中的生物……我猜想很久很久以前,這片海洋可能是無毒的,只是有人……不一定是人,當然也不是神,是某一種文明將一種病毒存放進入了海底,這種病毒以地底火山的熱能為食,經過不知道幾千幾萬年,慢慢擴散了到了這片海洋。

你知道大腸桿菌嗎?足夠濃度的大腸桿菌可以使人引起人胃腸道感染或尿道等多種局部組織器官感染,人吃的東西里大腸桿菌超標會引起食物中毒,但是人的腸道中有大量的大腸桿菌協助消化。

人學會了與大腸桿菌共存,所以幾千幾萬年下來,海洋里的這些生物已經學會了與海底隱藏的這種病毒共存,攜帶着這種‘感染’活着。

這種與“感染”共存的狀態已經變成整個海洋生態系統的常態,但卻不是陸地上的人類的常態,所以人才覺得海水有毒,所以海潮只要撲上岸就會引起普通人大面積中毒形成海瘟。”

蔣含章站了起來,此時此刻他根本沒理會周齊物還有沒有發問,他不停地將自己的猜測往出吐:“就像鐵線蟲,寄生在螳螂身上的鐵線蟲從幼蟲長成成蟲後會釋放出許多神經遞質,促使螳螂突然產生跳水的衝動,鐵線蟲的成蟲需要在水中繁殖蟲卵,只要螳螂跳水,鐵線蟲就會迸裂它的身體鑽出來,開始再一次繁殖的旅程。

當所有的海洋生物都被海底的這種病毒感染后,其實整個海洋里的生物就都被這種病毒控制了,甚至可以說只有一種生物就是這種病毒,只是表面上化成不同物種的形態而已。”

所以當他跳進入矽晶晶片洞裏的那個黑洞門裏,從海底的那個玻璃泡里竄出來后,等於直接跳進了病毒濃度最高的“大本營”,他也被病毒感染甚至可能已經直接分解了。

“我感覺自己變成了微生物,變成了蝦,變成了魚,變成了水母,是因為我與海中所有的感染了這種病毒的生物發生了一種……神經共振,但是不對啊……如果我是感染了病毒,我怎麼感覺我能控制一部分,我能命令那些巨魚去撲海潮,難道不該是我被病毒分解了嗎?而且尹不孤也在,他比我先跳了黑洞門,但是他也沒有被完全分解,如果我能控制自己從被病毒分解的狀態逆轉回歸一個正常人的形態,他應該也可以……想不明白……除非……”

除非不僅僅是他和尹不孤被病毒感染了,如果反過來病毒也被他和尹不孤感染了呢?

當他感覺自己化成蝦化成魚化成微生物的時候,總是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

人體是極為複雜的,即便在蔣含章穿越之前的地球上,即便阿法狗已經能夠通過模仿人體大腦構造的神經網絡的深度學習系統,下圍棋下贏任何一個頂尖的人類棋手,可是完全模仿一個人類大腦的全部神經系統,依然沒有任何的電腦能做得到。

海底的病毒如此厲害,可是也許它仍然缺一個號令它的大腦。

尹不孤變成了它的大腦。

現在也許自己也算是分了一杯羹,變成了另個大腦了。

“我只不過動了下心思,就能號令那麼多巨魚去撲海潮,我只不過在心裏想了下我沒來得及說一聲就跳崖了,皮元良那小子會不會着急,就能從萬里之外瞬時返回左眉坑底,這種‘病毒’的威力未免也驚人了些……海底的玻璃泡與儲存朱雀爐的矽晶晶片洞有傳送門相連,所以……凌霄城的人從矽晶晶片洞頂下來,明顯帶了沙子,所以晶片洞應該位於極南邊的沙海之下,這片大陸越往南越熱,越往北越冷所以該是為與北半球……朱雀爐在南邊,青龍幡應該就在東邊。”

廣陵堡靠海,海潮從東而來。

青龍幡就在這片大陸東邊的海底下。

“朱雀爐是個太陽,一個可控核聚變的反應爐,青龍幡原來就是一種可以地底火山吸收能量的極為可怕的病毒啊。”

蔣含章喃喃自語,轉身回頭時正對上拖着下巴眨着一對大眼睛盯着他的周齊物。

小朋友眼見蔣含章終於注意到自己了,忍不住道:“為什麼你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明白?”

蔣含章笑了,蹲下來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就是因為你聽不明白才要和你說,如果你聽得明白了我就不和你說了。”

“為什麼呢?”周齊物道。

“因為我沒有能說話的人。”

“為什麼你沒有能說話的人?你說很多話啊,你在和我說話,你昨天也和元良哥哥說了很多話。”周齊物道。

“話和話是不一樣的,我有好多好多話和誰都不能說,沒人會相信,沒人能聽得懂,我只有自己一個人,我其實花了好長時間才認識清楚這一點,只有一個人,在這個宇宙里永世孤獨地活着,永遠一個人。”蔣含章道。

“我聽不明白。”周齊物搖頭道。

“不需要明白,永遠都不明白才好。”說著這話的蔣含章揉了揉周齊物軟軟的頭髮道,“去和元良哥哥說,他讓你傳的話我知道了。”

周齊物點點頭,轉身跑下樓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蔣含章想,如果他猜測得屬實,他現在算是青龍幡的半個“大腦”的話,他也算是神器之主,傳說中的魔域首腦了。

原來是自爽文的開掛主角呢。

“自爽文是什麼意思?開掛語出何典啊?”腦子突然冒出一個聲音道。

蔣含章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左右張望道:“誰?”

“別轉悠了,我的聲音在你的腦子裏。”

這個聲音確實不是從耳中傳來,而是直接在腦中回蕩。

蔣含章有點兒懵,然後下一刻他更懵了。

因為他看見身前的桌子上跳上來一個不過巴掌大的小人兒,像個CD娃娃一樣精緻,正盤腿坐在那裏看着他。

小人的臉很熟悉,就是尹不孤。

這是什麼情況?

蔣含章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

“別揉了,你沒眼花。”聲音又在腦中響起。

蔣含章現在不僅懷疑自己眼花,還懷疑自己瘋了。

“行了,別瞎想,你沒瘋。”

“你在我的腦子裏說話?你是誰?”蔣含章真是發著懵地問出兩句的。

“我是誰你猜不到嗎?”座子上的小人笑嘻嘻地看着他,聲音再次在腦中響起。

“我……我……”

“我是尹不孤啊!準確地說是命魂珠里的那個尹不孤。”

蔣含章怔了一下,隨即馬上想明白了,然後一捂臉就蹲下來了。

“黑洞門,命魂珠,想明白了嗎?”腦中聲音問道。

用雙手搓着臉,蔣含章略有崩潰地道:“我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了,我的大腦有些運行過載,你等會兒,讓我捋一捋……左眉坑底下那個玩意兒是一個單向空間門,空間門是壓縮摺疊空間來縮短距離的,所以會有閃光,因為光線在穿過空間時即便經過摺疊,可只要空間不是被打斷的就還是能穿過去,但是矽晶晶片洞底下的那個黑洞門不是,黑洞門是分解傳送門。

就是先將一個人分解了,化成原子之類的,再在目的地重新組合還原,所以黑洞門沒有一絲光亮,而且我猜測這個黑洞門應該只能生命體,分解不了死物。”

所以跳進去的尹不孤的衣服才會掉在原地,蔣含章自己為了躲避枯骨蚊跳進去時,衣服也留在原地了,甚至抓在手裏的朱雀爐也掉了,穿不過那個黑洞門。

好在那身衣服還是在六藝門的靈舟上,花卓給他準備的那件六藝門的門派服飾,即便凌霄城的人搜到也不會暴露廣陵堡的,對了,他還隨身帶了芥子袋,但應該無妨,芥子袋是尋常武修都會備有的東西,裏面的物事雖然在這個世界的人看來雖然奇怪,卻沒什麼東西能暴露廣陵堡的,他又設置了“密碼”強開肯定會炸毀,“毀屍滅跡”了。

他的芥子袋裏裝了尹不孤的命魂珠,而命魂珠……可能被黑洞門判定為是一個生命體……

很久以前蔣含章看過一本哲學書里論證自我時舉了一個例子是這樣說的:

如果在未來星際旅行時有這樣一種方式,一個人走進一個空間把整個身體的全部信息包括記憶都掃描一遍,然後傳輸到另一個星球,在那個星球打造出一模一樣的身體再灌輸入相同的記憶,然後把原本的身體銷毀掉,這樣算不算是一個非常簡潔的星際旅行的方式。

而如果在這個傳輸過程出現錯誤,原本的那具身體沒有被銷毀,而另一個星球接收了這個人的傳輸數據,已經完成了打造新身體並且灌輸記憶的過程,那麼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就有兩個基因、記憶完全相同的人了?

也就是有兩個我了?

這是原本是一個哲學問題。

在這裏變成一個現實。

因為尹不孤跳入黑洞門時,他帶着的命魂珠判定主人死亡,然後開始自動保存主人大腦的全部信息,而事實上尹不孤只不過是被分解了,又在海底青龍幡的貯藏地——那個玻璃泡里重組還原了。

而因為種種機緣巧合,他帶着尹不孤的那顆命魂珠又跳了一次黑洞門,進入了玻璃泡,被名為“青龍幡”的所謂神器,其實就病毒的玩意兒感染、分解、重組了。

“所以這個世界上可能出了兩個尹不孤,罪魁禍首還是我!”蔣含章揉着腦袋道。

“是的。”腦中的聲音回道。

“別在我腦子裏說話!”蔣含章道,“正常點兒行不!這樣感覺很……很沒個人私隱啊。”

“第一,我沒法正常說話,你也看見了我就這丁點兒大,好像身體部件都不完全,根本沒法發聲,而且除了你以外別人都聽不見我的聲音;第二,咱們都記憶共享了,你還提什麼私隱啊。”

“記憶共享!?”蔣含章簡直一想到自己從小到大甚至上茅廁的畫面眼前的小人可能都看到了,就忍不住叫了起來,甚至有種要把對方掐死殺人滅口的衝動。

“對的,可能就是你說的那種……神經共振吧。”

“那怎麼我沒共享你的記憶,你倒是共享了我的!?”蔣含章怒道。

“你沒有嗎?你不是已經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了嗎?”

蔣含章瞬時靜了下來。

他是知道了尹不孤最大的秘密——他不是尹頌的親生兒子。

蔣含章覺得頭更疼了,直接往後一倒癱床上道:“我的大腦真的要過載了,CPU過熱燒壞了。”

他這一倒不要緊,要知道他還只披了一件皮元良的外衣,裏面還光着呢,周齊物送來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上,躺床上這個姿勢……有點兒走光。

尹不孤從小被六藝門的禮教洗腦,一見蔣含章此態立時轉頭閉眼,在蔣含章腦中尖叫道:“你!你你你你!你太沒禮數了!行為怎能如此放浪!?”

尹不孤不喊還不要緊,本來蔣含章煩死六藝門這股子腐儒勁兒,何況他還處在被尹不孤刺探了私隱的憤怒中,所以一個翻身跳起來,奸笑着湊到桌前道:“你剛剛說你現在這個巴掌大的小身體可能有些部件不齊全?”

尹不孤此時正是盤腿而坐,蔣含章特意朝着他的下盤掃去,道:“哪裏部件不齊全啊?讓我看看!”

巴掌大小的尹不孤臉蛋爆紅,一轉身用小屁屁對着蔣含章道:“你放蕩!有沒有一點兒坤兒的自覺啊!”

“你怎麼和元良那個小子一個口吻啊,再說了你說過咱們記憶共享了啊,我哪裏你都該看過了啊,有什麼好害羞的。”蔣含章調笑道。

“你你你!”

“你什麼啊!”

“你放蕩!”

“換個新鮮的詞兒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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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沙海之中,烈陽高照,彭英楚與兩個徒弟御劍飛行許久后,守不住酷熱,在一處沙丘背陰地落地休息。

“師父,喝點兒水吧。”竇煦恭恭敬敬地把水囊遞給彭英楚。

“咱們芥子袋裏的水不是都喝光了嗎?這是哪來的?”彭英楚問道。

玄武舟中儲存了足夠多的食物和飲水,但都在那個“水晶洞”里被掃成了灰,所以現在他們缺水缺食物。

“在水晶洞底撿的那個芥子袋,我隨手掛在身上了,裏面有水。”竇煦道。

“那個在六藝門門派制服的衣服堆里發現的芥子袋?沒有設密符封口嗎?”彭英楚問。

“我也覺得奇怪,密符封口地的地方好像被什麼炸開……不對,像是被分解開了……總之很幸運,這個芥子袋裏有水。”竇煦道。

“翻過嗎?裏面除了有水還有什麼?”彭英楚道。

“粗粗翻過,好多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看不出來歷。”竇煦道。

“回去好好查查,看能抓到什麼線索不,我很想知道除了我們還有誰知道朱雀爐所在。”彭英楚道。

“是。”竇煦回道。

“水給雪風吧,他失血太多,比咱們更需要飲水。”彭英楚道。

“……是。”竇煦回。

“可惜一年只有這個時間段可以打開藏放朱雀爐的洞口,不安真該好好查探一番,這次長個教訓,下次再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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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把衣服穿好了,順便去廚下吃了點兒東西,夜深人靜時,蔣含章站在千峰觀所在山峰的峰頂邊緣,忽地輕身一跳。

身如飄絮,以一種違反重力作用的姿態輕輕地落在地面,然後腳尖輕點,直接飛了起來,向左眉坑飛去。

裹着蔣含章從衣角上剪下來的一塊布充當衣服的袖珍版尹不孤,趴在他的肩膀上道:“你這算不算一夜成神了?”

“我這個應該算一夜成神器吧……感覺有點兒怪。”蔣含章道。

飛行速度極快,遠超尋常輕身術的極限,蔣含章落腳在左眉坑坑邊,向下望去卻再也不見昨夜那詭異的閃光。

抬頭望天,北芒星已經不在三月中間的區域了。

果然,過了昨夜這個坑底的空間門便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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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滅世的我成了“童養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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