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眼看着順着放下去的繩子爬上來的蔣含章竟然是光溜溜的,什麼都沒穿,皮元良急忙轉身,把自己的外衫向後扔了過去。
過了片刻回頭,只見套了層外套的蔣含章此時正齜牙咧嘴咧嘴地拍着胳膊腿抱怨着:“從上往下跳有重力加速度快得很,這往上爬就累死了。”
皮元良此時從“luo露”畫面的刺激中回神,怒氣開始升溫,但他沒表現出來,還狀似平靜地道:“你沒事兒?”
蔣含章一臉莫名其妙地回皮元良道:“能有什麼事兒?”
這樣態度讓皮雲良爆了,指着那個斷崖道:“你跳下去了啊!正常人不會御劍、不會輕身術的會跳崖沒事兒嗎!?”
“啊,這個我趕時間嘛,忘了和你說一聲了,我從守壁崖上就是這麼跑下來的。”蔣含章道。
“啊?”
“那滑輪加套索嘛,就是沒想到這斷崖這麼深。”蔣含章道。
皮元良氣得都原地繞圈了,不斷點頭道:“好!好!好!蔣含章……你他媽的知道我都快嚇瘋了嗎!?”後面一句簡直是用咆哮出來的。
但蔣含章看着他這樣,卻壞笑這探過頭去道:“擔心我啊!”
皮元良看着笑着分外欠打的蔣含章,想想剛才自己以為蔣含章死了的那副“痛不欲生”表現,抹了一臉道:“我真是傻逼。”然後抬手就是一拳。
蔣含章捂着眼睛一聲慘叫。
左眼挨一拳,右眼挨一拳。
蔣含章湊了一對非常整齊的熊貓眼。
“你要死啊!皮元良!你真是動手動上癮了!”
“我要死!?我嚇死了!有你這麼幹事兒的嗎!?我以為你真的跳崖了!你手裏有繩子你說一聲!你說一聲再跳能死啊!”
“我趕時間!”
“你趕時間!?你說一句話能花多少時間!?一呼吸?兩呼吸?就一兩息的時間也趕?”
……
急慌慌地御劍回家取了繩子回來,此時在旁邊拿着火摺子做“人工燭台”照亮的小梅,見吵鬧成一團的兩人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半點兒插話的空間都沒有,心中很不是滋味。
蔣含章和皮元良吵了半天,但到底也不能在這個黑漆漆的坑洞裏一直獃著,何況蔣含章就還只披了一件皮元良的外衣,裏面還光着呢。
吵完了,皮元良氣哼哼地在蔣含章身前一半蹲。
蔣含章莫名其妙地道:“你屁股癢?找踹呢?”
“滾!”皮元良氣得又開罵了,然後冷哼了一聲道,“背你啊,你這死傢伙跳個崖還把衣服給脫了,光腳丫子這滿地碎石地怎麼走?快點兒,這黑得要死的地方我呆夠了啊……別誤會,我可不是心疼你,我是怕你拖慢滿出去的時間。”
聽到這話,蔣含章忍不住笑了,扯動了青紫的眼眶,瞬時又變呲牙咧嘴,但還是直接撲到了皮元良背上,既然有人願意背他幹嘛要費力自己走了。
一行兩人加“背景板”小梅御劍向外飛,來時不清楚洞裏地形,加上越往走越是一片漆黑,皮元良沒敢御劍,現在順着走了一趟把路徑摸熟了,便敢放心御劍了,一邊飛皮元良一邊忍不住問了:“說真的,你脫衣服幹嘛?衣服哪去了?”
“這個……”蔣含章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果斷轉移話題向身側一直沉默不語的小梅道,“小梅啊,問你個事兒,那洞底真的從來沒有人爬出來過?”
此時的小梅終於說了蔣含章從斷崖底下爬出來后的第一句話:“沒有,你是第一個。”
“太爺爺他老人家呢?”蔣含章補問道。
“太爺爺不是從坑底爬出來的,他……他掉下去后家裏人都以為他死了,但聽奶奶說他是幾個月後衣衫襤褸、瘦得皮包骨一眼從遠方歸來……太奶奶當時氣得夠嗆,以為太爺爺其實根本沒掉下崖地,而是偷跑去了外面,都氣病了……我覺得一個人做事情不過應該,衝動跳崖什麼的,總得為身邊的人多着想着想。”小梅道。
這話說得皮元良大感認同,忍不住對着蔣含章“哼”了一聲,還顛了顛背上的蔣含章,那意思是你聽見沒?小梅都知道你辦的這事兒不地道了。
因着是御劍行走,速度快了不少,說話間的功夫就隱約能看見外面的天空了。
抬頭望着當空的三輪明月,若將三枚月亮當做三個點連成一個三角形,北芒星正在這三角形的中間區域。
一年之中接近春節前的這半個月,北芒星是處在這個區域內的。
而今夜過後,北芒星便會因為三輪明月自然運行軌跡的變化,從這個三角區里脫離出來。
所以他真的趕時間啊,來不及和皮元良交代一句就“跳了崖”,就怕稍微慢了一步就要再等一年,到時候凌霄城的人早把一切都掃蕩乾淨了。
小梅的回話蔣含章只聽了前幾句注意力就已經跑了,此時他在心中自語了一句:原來是單向空間門啊,而且一年中只有這半個月才會真正打開,其他時候如果跳進去,都會被空間吸力攪碎吧。
坑底御劍會摔,還有那巨大的吸力,還有從來沒有人能從坑底爬出來,緣由皆在於此。
小梅的太爺爺摔進坑底,幾個月後才從遠方歸來。
想到跳進黑洞門前最後所見——矽晶晶片洞的頂部大開,玄武舟直接從那個開口降落進來。
小梅的太爺爺很可能就是從那個頂部的洞口逃出去的,進去的時候在左眉坑的坑底,出來的的時候可能跑到十萬八千裡外不知道哪個見鬼的地方,才讓小梅的太爺爺對時間和空間的關係發出了疑問。
“時如流,縱向奔流不息,間如海,橫向遠望皆無邊無際,然而河水可倒流乎?海當真無邊無際?”
老爺子筆記上寫了這段話,以此為契機,還天縱奇才地推斷出了類似狹義相對論的公式理論。
只是可惜除了他自己外沒人看得懂,所以別人都覺得他是瘋的,甚至可能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不過不太對啊,如果是單向空間門,那這麼多年難道只有小梅的太爺爺碰巧在正好的時間點掉進去過?
如果只有小梅的太爺爺掉進去過,那麼凌霄城的人是從何處知道這處矽晶晶片洞有可能就是儲藏朱雀爐的地方呢?
所以肯定應該有其他人進去過。
如果有人進去過,應該會有人留下的一些痕迹啊,尹不孤都還留了腳印和衣服呢,上一波凌霄城的人也留了帶着沙屑的腳印。
就算有人進去后沒出來,也該有白骨什麼的吧,可是出了尹不孤和凌霄城眾人的痕迹,那個矽晶晶片洞裏前人的痕迹都沒有,連半個多餘的腳印都沒有。
難道洞裏還有機械人在打掃衛生不成?
月光和星光散碎的投下來,照在思索着的蔣含章的眼底,瞳孔之下幽藍閃爍,可惜背着他的皮元良看不見,他背對着的身後的小梅也看不見。
其實小梅搞錯了,蔣含章不是第一個從坑底爬出來的,他沒從那個單項空間門裏爬出來,他其實和小梅的太爺爺一樣,都是從千萬里之外趕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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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雙腿齊斷的於雪風凄厲慘叫。
踉踉蹌蹌地撲過來的竇煦滿眼驚恐,哆哆嗦嗦地從芥子袋掏葯往於雪風腿上血流如河的斷處撒,瞬間就被血沖開了,竇煦整個人都處在發矇狀態,直到彭英楚用左手一個耳光扇過來吼道:“傻了嗎!?先封穴止血再上藥!”
竇煦這才回神,按照以往門中訓練——封穴止血上藥,再給於雪風送服了補充元氣和止痛的藥丸。
然後從被止痛藥起效弄得昏睡過去的於雪風手中,抓過那個對方閉眼前都還死死抓着的物件——一個晶瑩的圓球,恭恭敬敬地送到他的師父彭英楚手中。
於雪風就是為了這個圓球才丟了雙腿。
彭英楚用左手接過,因為她右手已經被齊根斬斷,只是她畢竟經歷得多,在如此情況下依舊冷靜,自己封穴止血。
竇煦哭了。
在自己的師尊面前靜默地低着頭,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
看着那一片黃沙之下漸漸合上的水晶洞,彭英楚滿眼傷痛的閉上了眼,道:“畢竟是神器,想據神器為我派有,怎麼可能不付出點兒代價。”
“可……可這是我們半峰的師弟啊,都……都……”竇煦哭泣道。
這次南下,他們可是帶了甲卯峰大半峰的弟子都命喪於此,彭英楚也好,竇煦也好,對外人再冷酷,對着自己門下培養教導出來的弟子(師弟),總是有感情、心疼且呵護的。
就在片刻前,誰都沒想到會異變突生,紅色的閃光形成一個“光盤”掃過整個“水晶洞”。
已經查看過整個洞裏一圈的彭英楚站在離洞頂開口最近的地方,竇煦站在她身側。
彭英楚本來吩咐於雪風把那疑似朱雀爐的晶瑩圓球放到玄武舟的藏寶室內。
紅色光盤掃過時,充斥整個水晶洞的枯骨蚊最先回報了“信息”,所以彭英楚反應極快,抓着大徒弟竇煦就往外竄,同時大喊一聲:“快走!”
於雪風慢了一步,而且為了護住手中的朱雀爐雙腿被“紅色光盤”掃到。
他的腿消失了,變成了極細的灰。
如果不是彭英楚用驚人的速度拉住他向洞外一甩,直接把人扔了出去,於雪風整個人已經“消失”了。
彭英楚也為此付出了失去一隻右手的代價。
驚慌逃出來的師徒三人眼看着那紅色光盤在洞掃啊掃啊,所過之處,,甚至包括那龐大的玄武舟,都成了粉屑。
等紅光停了,“水晶洞”乾淨得空無一物,除了那些被原本是人、刀劍、衣物、靈舟卻被紅色光盤燒化變成的粉屑,不一會兒洞中有向外抽氣的風,把粉屑都抽了乾淨,就連這點兒痕迹也沒有了。
如果蔣含章在這裏,他估計會判定這種紅色光盤是激光。
激光掃一遍,換氣抽一遍。
那些從有可能左眉坑掉進來的人都去哪兒了,不問可知。
蔣含章猜測認為這座矽晶晶片洞可能是一個超級電腦。
電腦會自帶什麼功能?
殺毒軟件啊!
竇煦還在哭,無聲地哭泣。
彭英楚怒喝了一聲:“行了!別哭了!你以為我想這樣!獸潮今年暴了三次了,這是往年絕無僅有的情況,門內疲於應付,如果明年再這麼不規律的爆幾次,咱們滿派上下都得被那些畜生啃了!那時候都活不了!現在死點兒人換門中存續,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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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一宿啊,終於把《慶余年》的原著補完了,好久沒這麼不管不顧恨不得不吃飯不睡覺地看文了,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