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鳶妃怒沖沖的趕來華宜宮,宋玉似乎未感她的怒氣,笑宴宴的迎上前,“你今日怎得來了……”
鳶嬪不等宋玉話畢便抬手往宋玉臉上打去。
她纖細的手指指着宋玉,“你莫不是真的瘋了?”
清脆的耳光聲迴響在華宜宮中,宋玉被她扇了個趔趄,周圍的下人趕緊迎了上前,卻被宋玉制止。
宋玉輕撫着被鳶妃打紅了的臉挑了挑眉,“若是不瘋,本宮如何活的到今日?”
鳶妃只覺得被宋玉氣的胸口疼,她壓低聲,“文嬪是不是你殺的!”
宋玉放下撫着臉的手笑了起來,她又搖曳着身姿坐下給鳶妃倒了杯茶,“鳶妃娘娘可莫要亂說,那文嬪,可不是被蛇咬死的嗎?”
鳶妃揮手掃落宋玉倒的茶,“你還裝!我也常常要往那條道上過,卻從未見過蛇!”
宋玉嗤笑,抬眉看着她,“你竟然皆知曉了,何故還要問?”
鳶妃雙手撐着案桌,微微俯下身看着宋玉,“你何故非要殺了她!我輕易便能猜中是你,你以為良妃便悟不出嗎!我瞧你是非要往一個死字上鑽!”
“可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本宮便容不得她!”
鳶妃以為她說的秘密是二人和伙害了良妃的孩子一事,“可知道那件事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她找的出什麼證據!能翻的出什麼風浪?你偏要殺了她斷了自己的後路!”
殺了文嬪的是宋玉,與鳶妃無關,而鳶妃這一字一句都是為了宋玉。
宋玉明白。
她殺了文嬪,良妃定不會善罷甘休。
宋玉也知曉鳶妃是在氣自己,可她在做決定殺了文嬪時就料想到了自己的後果了。
可那又怎樣?
自己就是死,也絕不許旁人毀了自己這些年謀算來的東西!
宋玉溫和下來了目光,她笑,“劉願卿啊,這些日子你先躲着風頭,良妃的身子又差了許多,想必她就算能殺了我,也撐不了多久了,等我死了,便把祁兒放在貴妃宮中照看,等她死了,你在把祁兒接出來,貴妃太過溫善,我怕她把我的祁兒養出一肚子婦人之仁…….”
文嬪死了,良妃的身子更是差了,幾近起不來身子的地步。
鳶妃收回手,冷冷的勾起了唇,“你未免,也太看的起我們之間的情誼了。”
“可是你會的,不是嗎?”
宋玉自然曉得不能坐以待斃,她總不能等着良妃來殺了自己罷?
那日夜裏,燭火搖晃印着外頭的雪,宋玉坐在窗旁伸手接了片雪花,可不等宋玉細細看那雪花雪花便化在了宋玉手裏。
她握緊了手心那攤小小的水漬忽然就笑了起來。
宮中果真是一步套一步的。
她當初沒能趁機殺了良妃,如今便要與她生死一戰了。
不知何處飄來的雪花,落在宋玉的眼皮上,宋玉拭去眼皮上的小水漬,笑了起來,其實,她如今,該殺了皇上。
殺了他,祁兒登基。
良妃怎樣也動不了自己了。
早該這樣了。
宋玉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刻了,她像瀕死的人,為了活着,胡亂抓住身邊所有的東西,也不管能不能抓,或是說,她更像一個賭徒,耗盡全部身家,做最後一次豪賭,若是輸了,則搭上性命,若是贏了,則盆滿缽滿,在無憂患。
翌日,宋玉早早的便起了身子給皇上煲了碗湯。
毒殺皇上自然是誅九族的死罪,可若她立馬便成了太后,宮中權利變更,便也沒有人敢查她了。
“見過皇上,請皇上安,良妃姐姐安。”
只是不想,良妃也在。
良妃雖瘦成了一把骨頭,可脖頸肩頸一如從前一般優美高傲。
宋玉上前,把湯盅里的湯盛了出來,恰好兩碗,她親身遞上,“皇上與良妃姐姐嘗嘗,這湯煨了好些時辰呢。”
皇上笑着,“辛苦你了。”
皇上舀着湯正要往嘴裏送,卻被良妃喚住,“皇上,德妃辛苦煲湯,只得兩碗,若您一碗,我一碗,便甚也不剩了,她卻沒喝到,白白辛苦她一場了。”
她的聲音也虛弱的緊。
皇上又低笑一聲,把調羹放進碗中,往宋玉的方向遞了遞,“是朕疏忽了,來,這碗給你喝。”
宗順把湯遞來,宋玉卻不接,“本也是熬給皇上喝的,來的路上便聽人說良妃姐姐也在,才特意轉頭回宮又添了碗來,若是臣妾自己喝了,才白白辛苦一場了,且臣妾宮中還剩了些,臣妾回宮喝剩下的便是了。”
皇上聽了越發無奈,“你呀,從來都少想着自己,都打頭回去了,也不曉得給自己也添一碗來,罷了,這碗,你喝了罷,你宮中剩下的那些,稍後叫人送來給朕便是了。”
良妃把玩着湯碗中的調羹,也不喝碗裏的湯,聽皇上似誇獎宋玉賢良的話低低笑了聲,好似嘲諷。
皇上話已至此,宋玉也不敢在推脫,卻也曉得,那湯也喝不得。
她接過宗順手中的湯時手腕一顫,碗從手中掉落,湯水濺在地毯上,毀了波斯進貢來的地毯。
“皇上恕罪。”
宋玉連忙跪下。
“罷了,起來罷,不過一碗湯罷了。”
宋玉這才坐回椅子裏,她嘆道,“是臣妾無福用這碗湯了。”
良妃冷冷的勾起唇,喉嚨有突然癢了起來,她用絹子遮住唇咳了起來,“咳咳咳…..一碗湯罷了,咳咳,談何有福無福的?我這碗湯,就給德妃喝了罷。”
宋玉看着良妃的眼睛,良妃病的太久,眼下也青黑了,“莫要了,良妃身子這般差,該是要多喝些東西補補的。”
“哦?”她饒有興味的笑了。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承坤宮,良妃走在宋玉前頭,宋玉喊住了她,“良妃娘娘。”
良妃許是累了,壓了許多力在身旁的丫鬟身上,她聽見宋玉喚自己,也不應聲,只是回頭看着快步走來的宋玉。
“良妃娘娘如何不乘轎攆回去?這樣冷的天,姐姐的身子怎得受的住?”
良妃也不笑,她像是懶得和宋玉做戲,“我乏的厲害了,你有何事,快些了說了,咳咳咳咳……”
也是,她從來都懶得和所有人做戲。
宋玉見良妃咳得厲害嘴角揚得越發高,眉間都帶了些喜氣,說出的話卻是帶了些委屈,“良妃說的話,未免太傷本宮的心了……”
良妃看着宋玉發間的海棠珠花,有看着她慵懶的眉眼,“文嬪的命,我會同你算的,咳咳…..你趁着這幾日活頭,回去多綉繡花咳咳咳,多綉繡花兒罷…….”
宋玉斂了笑,“良妃的話,本宮聽不懂啊。”
好像這麼些年來,宋玉從未見她笑過,唯一一次情緒起伏便是文嬪死時,其他的時刻她總是揚着頭顱,對什麼都是淡漠的模樣,卻要人覺得,什麼都該是她的。
可憑什麼呢?
“你莫要同我裝,你設計我落水之事我不計較,咳咳咳……卻要你覺得,咳,你能欺負到我頭上了?你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良妃從來不自稱本宮。
她的話一拳一拳打進宋玉心中,宋玉像是又回到了那最灰暗的十五歲,自己一身廉價素裙,在角落看着金貴的李家成意隨意把玩着大皇子送的南海明珠。
她咽糟糠食餿菜,被灰暗卑賤籠罩,被人不齒的出身,天生貧窮什麼也沒有,若不殺人若不登上權利頂峰,她就註定什麼也得不到。
她卻品瓊漿食玉露,被金玉堆砌,天生尊貴不用骯髒手段,不需開口,就要人覺得什麼她都該有,都配有。
宋玉輕輕顫抖了起來,她有些害怕,卻立馬又打起了精神,惡劣的笑了起來,“姐姐說什麼呢?姐姐走的未免太快些了,這不,本宮還有東西沒給你呢。”
宋玉手心躺着的,是綉給文嬪的荷包。
“這是除夕那日本宮繡的,人人都有的,只是文嬪妹妹實在命薄……”
不等宋玉話說完良妃便奪過荷包,她的身子也抖了起來,不停的咳嗽,似要喘不過氣來了。
良妃身旁的丫鬟心急的拍着良妃的背,順着她的氣,狠狠看了眼宋玉后又急慌慌的扶着良妃離開。
宋玉笑得越發放肆,側頭同采紅說,“你覺得,本宮氣死她來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