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過渡

賈琛慢慢體會了一下“四艘大船”的含義，他已經可以想像賈璉從林黛玉處得知林如海的遺產分配方案后，他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林家的財產已基本分配完畢，林如海偷偷給了他四十萬兩和一個書房的東西，黛玉得了一副嫁妝和數目不明的壓箱銀子。府庫里的東西折賣成錢正好辦喪事和當下人的遣散費。剩下的不太好處理的大傢伙什兒，應該能值個一二萬兩，林如海還交代了他和黛玉一人一半。

算下來，他賈璉輪不到半文錢，可不是要氣壞了！

果然，賈璉很快氣急敗壞的跑來和賈琛理論，“琛兄弟，你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林家的產業去哪裏了？”

林家祖上數代列候，林如海為官幾十年，他家的財產理應是一大筆錢財，數不盡的田地、莊園、店鋪、珍藏……林妹妹卻說“都”處置好了，這怎麼可能呢？他賈琛算老幾，沒有榮國府的份，反倒他得了一份？

“璉二哥，林家的產業自然是由林家人處置了，我要解釋什麼？”

賈璉被問住了，他的疑問無法宣之於口。是啊！林黛玉還站在那裏，她作為財產繼承人都沒意見，他一個表哥有什麼立場來盤查林家的財產？

林妹妹顯然沒打算和他說實話，林家有多少財產，他恐怕沒機會弄清楚了，可老祖宗心裏應該是有數的。臨出門前，老祖宗明言令他將林妹妹和林家財產全部帶回京城。

如今，林妹妹說她只有一副嫁妝要帶回去，想來她手裏應該還有一筆壓箱銀子，那數目會有多少呢？其他的財產去哪裏了？弄不清楚這個，他怎麼回去跟老祖宗交代呢？

“琛兄弟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林家產業不少，想必你已經提前處置了一些。咱們馬上要回京去，留下的產業無人照看，我看不如拿出來全部變賣的好，你說是吧？咱們只管帶了銀子回去。”

“原來璉二哥是想查林家的賬啊！林妹妹沒告訴你嗎？林姑父從二三個月前，就開始處置林家的產業了，所得銀錢全部在他自己手裏保管着。”當初林家賣產業的經手人是林管家，所得錢款全部交給林如海，他沒什麼可心虛的。

“這個林妹妹自然和我說了的，只是那錢到了林姑父手裏之後，好像就不翼而飛了，我才想問問你知情與否。”

“我是替林家管了一段時間的庶務，可關於變賣產業的進出賬目，姑父沒和我說過。”賈琛只能裝不知情，“林妹妹日日都在姑父跟前伺候，她都不知道的事，我怎麼會知道呢？對了，姑父給了林氏宗族一大筆錢，據我所知數額不下幾萬之數，也許是給了那邊？”

賈璉搖頭，“這才哪兒到哪兒，不過幾萬兩而已。我原本猜測林家的家產總有個百萬之數，除了祖上累積的財物，單說姑父做了將近三十年的官，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你算一算，光這一項就能有多少？”

“璉二哥慎言，姑父為官謹慎，不該拿的他一絲兒也不碰的。”賈琛趕緊喝止，“林家的錢，姑父愛怎麼花就怎麼花，黛玉都沒意見，璉二哥就不要瞎猜了。對了，我今日還要和林氏宗族的人商量安排守墓人的事，璉二哥一起來吧！時候不早了，我們先辦正事要緊！”

“可是……”

“別可是了！璉二哥，你懷疑林家財產少了許多，那你可有看見林妹妹懷疑什麼？她沒有，是不是？可見林家的財產並沒有少了。或者，林姑父生前確實在某些你我不知情的地方花費掉了，但林妹妹可能是知情和同意的。等回京后，若老祖宗問起來，林妹妹自然會給她一個解釋，你急個什麼呢？別想了，我們辦正事去！快走吧！”

***

賈琛拿辦事堵了賈璉的嘴，可賈璉的心底怎麼也不甘心。來揚州的時候，他的希望有多大，現在他的失望就有多大。

賈琛至少分到了一些東西，還是林如海本人親口許下的，他拿的名正言順。賈璉自然希望他主動放棄這些好處，可這樣的念頭，他要怎麼說出口呢？總不能強制賈琛把東西交給他！唉！他可怎麼回去交差？真是晦氣！

一行人從姑蘇回到揚州，已經是十月初。江南十月尚屬晚秋，紅楓耀眼，黃葉飛舞，秋日的風景並不比春景遜色。

巡鹽御史府早有了新主入住，和林家再無瓜葛。眾人只能到那間用於堆放家私的臨時租來的宅子裏棲身。

租來的宅子條件自然差些，傢具陳設也有些簡陋。賈璉心情不暢，便帶了自己的僕從住到望江樓去了。至少在客棧里，他吃喝玩樂還自在些。

千里迢迢跑這一趟，他實在虧大了！林家的油水沒佔着，反倒誤了他享受“國舅老爺”的風光體面。榮國府里現在多熱鬧啊！日日車馬盈門，賓朋滿座，各色禮物收到手軟。出得門去，他就是頂頂威風的“皇親國戚”，多的是人請他吃酒玩樂。

賈璉活到這麼大，在京城的地界上，何曾這般得意過？真是越想越後悔！不如早日回京算了。他越發心急，過了兩日，便找來賈琛和黛玉一起商議回京之事。

“林家要處置的粗苯家當還剩下不少，帶回京里不划算，丟了又可惜。想來，琛兄弟一時半刻的是無法回京了。可我在京里還有許多事要忙，不如讓我先帶林妹妹回京去，這法子可好？”

賈琛聽完正中下懷，他知道這些日子賈璉看他不順眼，巴不得和賈璉分開走，“我看行！天氣越發冷了，妹妹身體不好，早點回去路上還好走些。”

黛玉也無異議，這事就算定下了。

賈璉道：“事不宜遲，我看就定下後日出發吧！船隻是早就定好的，明日將一應東西裝了船就行。”

“那就這麼定下吧！”

議定了回京之事後，賈琛送賈璉出門，於無人處悄悄塞給賈璉一卷銀票。

“璉二哥，這是三千兩，你拿着路上做盤纏用吧！。”以賈璉的為人脾氣，油鍋里的錢還要撈出來花呢！看賈琛得了好處，不給他分些，心裏怕要積了怨氣。

“林姑父給我的書籍字畫確實值不少錢，可紀念之物又賣不得，這點子盤纏雖少了些，也算是兄弟的一番心意，望哥哥萬勿推辭。”

賈琛直接把銀票往賈璉手裏送，誰不愛銀子？賈璉只得順勢接了，“你有心了！”林姑父畢生的文房收藏想來數量不少，要是賣了能換多少錢啊？這賈琛果然佔了大便宜。一出手就是三千兩啊！確實不算小氣。

賈璉拿了銀子，心情略有好轉，忙回了客棧去安排出行事宜。

賈琛則回頭找林黛玉說話。分別在即，他還有幾句話要交代。

“妹妹的身體可還好？要不，明日請個大夫給你瞧瞧？給你做葯膳的沈媽媽，她可答應了隨你回京？”

“我很好，哥哥不必替我擔心。沈媽媽也答應了，我們簽了五年的活契，她還答應教導雪雁手藝。”

“這就好，你要是能吃足五年的葯膳，每日保持運動，想必身子早就大好了。我這裏還有一事要和你商議。此次變賣家當所得銀錢，我想在京郊給妹妹置辦一些土地田畝，林管家他們隨我上京也不見得就願意入寧國府為奴，我想給他們在外頭安排一個落腳之地，妹妹覺得如何？”

“這真是個好主意！”林黛玉當然願意對自家的老僕多照顧幾分，“到底是哥哥想的周到。你只管去辦，若是銀錢不夠，我手裏還有一些。買了田產也不必給我，我出不得門，最後還不是要勞哥哥照看。”

“那怎麼行？姑父說了，處置家當所得的銀錢咱們一人一半的！我知道妹妹於錢財一道上不是個肯計較的，哥哥要多話勸你一句，未來的日子還長，妹妹務必要保管好姑父給你的遺產。明面上的就不說了，其他的，就不要再告訴別人了，更不要輕易給人。你要親自保管，因為這個世上，最可靠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

黛玉猛地抬頭看了賈琛一眼，兩顆碩大的眼淚滾珠一般畫過面頰。她拭完淚后竟燦爛一笑，不見半點傷心之色，“哥哥也太小瞧人了，我知道……我心裏都知道呢！”

“那就好！”

***

送走賈璉、黛玉一行，賈琛總算能放開手腳做自己的事。

林家的僕役們，有離開意願的陸續走了，還有四十餘個不願意離開或實在無處可去的，便成了賈琛的手下。

按照他和黛玉的商議結果，這些人會和他一起回京城，不過他並不打算一股腦兒的塞進寧國府里，這些人他另有用處。

他拿出五千兩銀票交給楊慶，命他帶領楊喜、林大勇、林石頭三人快馬趕往京城，在京郊緊急購置一個帶房屋院落的中等田莊，作為所有林家舊仆在京城的落腳處。

林石頭是林管家的養子，聰明機變，最善於和人打交道；而林大勇是榆錢莊現任庄頭林大元的堂兄弟，善農事，想來他們四個臭皮匠一定能辦好此事。

於此同時，賈琛退掉了新柳巷的房子，把可卿接到身邊。林府的下人慢慢都知道賈琛身邊有一個白紗覆面的絕色麗人，是他的姨娘。

二人在陌生的揚州，漸漸喜歡上了這裏自由自在的生活氛圍。

賈琛覺得，反正寧國府里也沒什麼大事等着他回去處理，不如拖一拖，趕在過年前回去就行了。至於隔壁的榮國府，現在大約處於元春封妃的高光時刻。他既然無意沾光，不如避開這場熱鬧的好。

想到元春封妃，賈琛不免聯想到接下來的妃嬪省親一事。

元春已經封妃，那大觀園的建設就不遠了。宮內有多少位妃嬪歸家省親，京里就有多少個省親別墅要建設！富貴奢華的一座一座重宇別院建起來，京城裏要用掉多少木料、石料、花木、裝飾等物？

如今大家尚不知情，各種建園物資的價格都處於正常水平，等省親的消息一出來，各種建材必定物價飛漲。

揚州是萬商彙集、百貨齊聚之地。他手裏又正好有四十萬的閑置資金，充足的財力完全可以支持他走奢侈路線，專門囤積修建園林的高級建材和精緻裝飾。等過了年運到京城一轉手，哈哈！這一進一出，恐怕就是十倍、二十倍的利潤。

這個橫財他賈琛發定了！做完這單買賣，他還債的錢就不用愁了！

說干就干！賈琛趕緊找秦可卿來拿銀子。

“您突然要這麼多錢做什麼？”自從賈琛讓她保管這四十萬兩，秦可卿連房門都不敢出了，日日在家守着，生怕這錢長翅膀飛了。

“也不是全要，先給我十五萬吧！我要做點小生意。”

“十五萬兩的小生意？”

賈琛看可卿一臉好奇之色，只得解釋道：“京城的建材價格要上漲了，我想在這邊買些，運到京城轉手掙個差價。這個生意很穩當，不會有什麼風險的。”

“原來如此。那您打算派誰做大掌柜？”賈琛是官，他自己是不能出面做生意的，必須選出一個掌柜的來，同時兼任名義上的東家，“您馬上要回京了，這邊的攤子鋪開來，以後誰幫您盯着？林管家嗎？”

“這個么……術業有專攻，林管家好像不太合適經商。”

林家書香門第，林管家恐怕沒有經商之能。寧國府里倒是有六位掌柜在京中經營店鋪，偏這幫人各有各的心思，賈琛是一個也不敢用。這筆生意盈利巨大，忠心之人都怕出問題，何況本就有問題的。

沒有得力的手下確實是個問題。

不知怎的，賈琛突然想到了他第一次搭船南下時認識的老掌柜薛重，此人做了一輩子生意，經驗豐富，見多識廣。這樣的人才都是寶貝啊！薛家的生意日漸敗落，要是有淘汰下來的老掌柜，是不是可以為他所用呢？

想歸想，遠水解不了近渴。賈琛手頭無人可用，他決定親自下海試水。

他緊急找來林管家、沈汀二人開會，將他的商業計劃和眼前困難一一道出。林管家考慮之後，舉薦了自己的侄兒林寶劍做市場調研工作，又推薦了林家的老賬房古文華管賬，掌柜的名頭由沈汀擔任，他也提了三四個可靠能幹的青壯做夥計。

一個以倒騰高檔建材為主營業務的草台班子正式成立了。

整個十月份，賈琛仗着沒人認識他的優勢，親自領着手下人到處跑市場做產品調研，最後確定的經營範圍是最頂級的珍貴木料、太湖奇石、花型繁多的雕空玲瓏木板、精緻的刺繡以及水晶玻璃制的各色裝飾燈具。

奢侈品的市場不大，賈琛帶着高薪聘請來的行業專家開始在市場上悄悄掃貨。從最高檔的貨色挑起，木料、奇石和水晶玻璃製品產量本就稀少，一般都是現款現貨，概不拖欠。不過，磚雕、木刻、綉品等活計是採用的預定製度。買家這邊需先預付一筆定金，定下貨品的花樣、數量和工期，最後到期付款提貨。

活了兩輩子，賈琛可算是當了一回花錢如流水的土豪，十五萬兩銀子在一個月內就花的乾乾淨淨，後頭還有十幾萬的尾款沒付清。

剩下的工作，無非是產品的存儲和物流運輸。

時間不等人，進入十一月份，他該回京了！

賈琛打算把江南地區總監的位置讓給沈汀，不想可卿卻有不同的意見。

“夫君，這筆生意涉及的銀錢數目實在太大，把這麼大的生意交託給一個下人，實在讓人放心不下。我有個提議，不如讓我留下盯着這一攤吧！”

賈琛大感意外，“你想留在揚州？”

可卿人比花嬌，膽子也小，他一直以為她是需要依附大樹而生的藤蔓型女子，萬萬離不開他的保護。

“您此次出門足足半年，回去之後不知有多少事要忙。我跟着您回京，也就是躲在某個深宅大院裏，吃吃喝喝混日子罷了。這單生意是我眼看着您從無到有、一天一天做起來的，庫房裏那麼多值錢的貨物，我好歹算半個主人，留下照管也是理所應當的。”

“你的提議……倒不是不行！揚州這邊，已婚婦人照看自家生意是平常事。不過，你真的想好了要留下？我估計，這單生意要到明年的七、八月份才能結束，你一個人在這邊獃著不孤單嗎？”

“嗯！我想好了，我不想無所事事的躲在屋子裏等您來找我。再說，我身邊不是還有寶珠瑞珠陪着么，不會孤單的。”

“唉！你回答的那麼快，可真叫人傷心啊！”

可卿曾經是可以和王熙鳳相提並論的寧國府內管家。偌大府邸每日多少事務，她都能處理的井井有條，可見她不缺理事之能。要是這份能力用到照看生意上，她應該能承擔起這份責任。

“好吧！我會交代沈汀輔佐你，外頭的事務讓他去跑，你只要在家裏把住賬房和庫房兩處，及時往京城發貨就行。我現在就把管事們全部叫來開會，當著大家的面，我把主事權讓給你。從此，你就是大東家，連我都是你的手下，誰還敢不服你？”

“真的嗎？我是東家了，真有趣！”

“可卿……”

“夫君，以後能不能……不要叫我可卿了？可卿是我的前世，她的人生已經結束了！我現在是林翠！我想當林翠。奴婢出身也不要緊，我想以林翠這個名字重新再活一次！”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在閃閃發亮，她的人似乎也在閃閃發光，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強韌的生命力。

“我可以嗎？”

賈琛驚訝的看着她，這個女人不知何時，悄悄的蛻變成了一個全新的生命。

“好！可以！當然行了！翠姨娘，不，是翠大東家！”

“不對，我是林大東家。快走吧，夥計，東家現在命你幹活去！”

“得令！”

“啐！”

……

（第一卷完）

第一卷到此完結，特此交代如下：

1、為什麼要設定一個男主

答：起先考慮寫的是女主，因為男尊女卑的社會環境，發現女主實在受限制，不夠爽，才換了性別。我的小目標是，在不改變大悲劇的背景條件下，挽救紅樓姐妹（盡量多）的悲劇結局。男主的設定要方便的多。不過，寫起來很困難，很怕寫成個不男不女的怪人。

2、男主的感情線

答：非常小心的在避免但是很難避免一夫多妻。一個是客觀環境不允許，另一個是男主是各方面都很優秀的青年，若再加上一對一、深情不悔的設定就是聖人了，這不真實。面對萬紫千紅的世界，男人好色多情才是本性。作者表示很無奈，只能退而求其次。我的男主只要不濫情，能負責就行，他不完美，自私一點，膽小一點也行。補充一句，本文不是一對一的設定，前面寫過的。

3、為啥要寫這個文

答：紅樓夢是個大悲劇，我認！寧榮二府要倒台，合理！不過，我喜歡紅樓夢裏的一眾女兒們，她們在原著中的結局實在太可憐了，所以總想撲進書里救人去！我希望秦可卿有新的命運，希望二玉終成眷屬，希望寶釵、三春得嫁如意郎君，希望尤家姐妹、香菱、晴雯、司棋等人至少至少不要死……這些人都不完美，可我就是很喜歡，忍不住想為她們多爭取一點點幸福。傻作者就是這樣開始寫文的！

預告：第二卷的風格是種田；第三卷是災難降臨。總之，本文純屬虛構，我寫就是圖個高興，簽約與否無所謂，大家看個樂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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