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請安

3、請安

每月初一是原主固定給賈敬請安的日子。

自打十年前,嫡兄賈珍襲爵並全面接管寧國府後,賈敬便離開寧國府,常年累月的居住玄真觀,終日裏燒丹鍊汞,只管求仙問道,把寧國府的家業子孫通通拋諸腦後。

本朝以孝治國,寧國子孫們只好一趟一趟跑去玄真觀請安,以全孝道。可惜賈敬並不領情,反斥責府里人常去是擾他清凈誤他修行,大家只好減少請安的次數,固定下每月初一為請安日,再有遇到過節或賈敬壽辰再去看望。

近兩年來,賈珍親去玄真觀請安的次數漸少,大多時候派賈蓉做代表;賈蓉這小子慣會耍滑頭,又派管家僕人做代表;倒是原主是個老實孩子,次次不落的去請安,也沒換來賈敬的另眼相看。

原主的記憶里沒有多少賈敬的回憶,父子感情很是淡漠。論理,賈敬是寧國府在鼎盛時期培養的接班人,他本人還是正經的進士出身,學識、閱歷、人脈都是杠杠的,而賈琛的科舉之路非常需要名師的指點和幫助,賈敬是賈琛的親爹,按常理推論會應該是最好的老師人選。

可惜,賈敬此人根本不能用常理推論!賈敬的無情毫不掩飾,子女們長成什麼樣,他就沒關心過。比如:賈珍父子只知享受祖蔭,聲色犬馬,導致寧國府的家業日益衰敗,賈敬不管不問;比如:賈琛苦讀上進、考中秀才,家族裏出了後起之秀,賈敬只當看不見;比如:惜春從幼年即寄居榮國府,父女長年不得見面,賈敬直接當女兒不存在。

墮落的不教誨、上進的不扶持、親生女兒視若不見。哪個小孩攤上這麼個爹都夠可憐的!原主能靠自己苦讀考上秀才都是奇迹了!

賈琛也沒想和賈敬培養什麼父子感情,他去請安,想的是求得些許實際的支援。不論是貼補些許錢財、指點科舉考試、或者給些人脈資源均可。他如今樣樣都缺,只能把困難與否放一邊去,死馬當活馬醫,就算一樣都求不來也沒什麼損失。

他一個窮人,應當抓住每一個機會,勇於嘗試。臉皮什麼的就丟到一邊去吧!

***

小廝楊喜已經租好了馬車等在門口。賈琛的小家無力供養私家車馬,遇事都是去街上臨時租用。

待賈琛上車坐穩,楊喜便跟個小猴兒似的手腳伶俐的鑽進車棚內,摸出一包熱乎乎的烤板栗,討好的請賈琛一起吃。濃郁的栗香充斥在車廂內,賈琛經不住誘惑,便你一個我一個的吃起來。

馬車轔轔,車外寒風陣陣,車棚內兩人說說笑笑,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玄真觀山門腳下。

賈琛挑開車帘子朝外望去,只見冬日山間草木蕭瑟,一座依山而建、坐北朝南的黃色道觀最是顯眼。

聽說,道觀所以稱為“觀”,是取自觀星望月之意。道家有夜觀星象的傳統,因此道觀多建於深山險峰之上,所謂“借天地至勢,道法自然”。

不過,這玄真觀僅是一座修於小山間的小型道觀,觀小人少,信眾更少。若依靠信徒的捐贈,道士們怕是要喝西北風了。賈敬的到來猶如救星,他帶來了寧國府的大批供奉,道士們的生活亦仰賴於此,便一味的奉承和逢迎賈敬。道學?星象?賈琛懷疑這裏的道士能懂得幾分。

寧國府的人是這裏的常客,賈琛早混的臉熟。不用招呼直接進山門,一路不停,穿過靈官殿,來到主殿三清殿前。

此時,賈敬正好在三清殿內誦經,任何人不能打擾,賈琛只得在門口等候。

這是賈琛“第一次”親眼看見賈敬。只見他五六十歲年紀,駝着背盤坐在蒲團上,土黃的道袍包裹全身只露出一個腦袋,黑色的道帽下是一張白慘慘的臉,兩腮無肉,瘦的骷髏一般,只把一張嘴凸出來。別的道士誦經念念有詞,他卻毫無動靜,猶如死了一般。

賈琛看着近在眼前的親爹,勾不起一點點親近之感,觀內的泥胎木偶都比他親切。等了足有兩刻鐘,觀內鐘聲“鐺、鐺”響起,賈敬才復活了一般睜開眼,慢騰騰的張開手臂,兩個小道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他緩緩起身,再小心翼翼的伺候他走出來。

可見,賈敬這道士做的要比一般出家人舒服多了。

賈琛在門口做出恭敬肅立狀,賈敬一步沒停,彷彿沒看見他似的,自顧自往東配殿而去,賈琛只得趕緊跟上去。

東配殿是觀里特別闢出來給賈敬的居所,梁高屋深,屋內陳設之物均是從寧國府拉過來的精美器物。賈敬坐在主位上喝茶,白底青花的茶具放在猶如緞面的檀木桌上,桌旁兩側擺放的銅鶴栩栩如生,滿滿的古董范兒,淘換一件出去說不定就能發家致富。

賈琛不知修道講不講究“清苦”,可賈敬的生活顯然還是很享受的。有錢真好啊!他搖搖腦袋,按捺住自己的“窮思”,快步上前,毫不猶豫的跪下、磕頭,“兒子給老爺請安。”

只換來賈敬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便不再搭理了。

賈琛繼續跪,“兒子此次前來,有一事要稟告老爺。為參加明年鄉試,兒子打算提前去金陵,到當地找一間書院苦讀一年,今日特來向老爺辭行。”

賈敬總算看了賈琛一眼,回了一句,“去吧!”

賈琛覺得牙疼,就這麼把天聊死了?這可不行啊!自打穿越以來,他才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那個角色!不過,作為有所求的一方,多說點話怎麼了?做小伏低怎麼了?看我煩不死你!

賈琛緩緩道來:“兒子想求老爺,將老爺當年進學讀書時使用的舊書、舊筆墨賜予兒子,兒子用着老爺舊物,想着老爺當年刻苦攻讀的情景,必定能以老爺為榜樣,搏一個進士及第,光宗耀祖。”

賈敬是寧國府上一任主子,他的舊書、舊物,想來必有幾件值錢的。

誰知賈敬只管自己喝茶並不接話,隨後他將茶杯放下,眼睛也閉上了,不知是想起當年,還是不願意聽。過了好一會兒,賈敬依然面無表情不言不語,只管閉目養神,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好在賈敬沒直接反對,更沒攔着賈琛不讓說話,賈琛幾乎是硬着頭皮往下接著說:“兒子此次去金陵,路過揚州之時,打算去拜訪一下現任巡鹽御史林如海大人,您記得此人吧?他是榮國府老太太的女婿,科第探花出身,想來在舉業文章上造詣非凡,如蒙不棄,願意指點兒子一二,兒子必將受益匪淺。只不知這位林姑父,性格脾氣如何?喜好如何?兒子求老爺教誨。”

賈敬還是不理人,賈琛耐心等。您好歹說點當年的往事舊交,做兒子的才好上門去蹭點香火情啊!

賈琛又等了一會,再接再厲再提請求,“老爺多年沒回金陵了吧?不知老爺當年去金陵參加科舉時,是否有結交的至交好友?老爺當年少年得志,考了一次就高中桂榜,多少意氣風發,鹿鳴宴上的同年可還記得姓名,不如告訴兒子,兒子也好去拜訪問候……”

一求再求,一連求了三件事,賈敬通通不回應,賈琛快要編不下去了,只好祭出最後一張悲情牌。

“兒子的媳婦姜氏年前去了,兒子悲痛欲絕,與其留在這裏日日睹物思人徒耗光陰,不如早早離開去他處求學。求老爺疼兒子一回,助我一臂之力吧!”

求人真難!怎麼辦?總之,老子都快山窮水盡了,比耐心我不會輸!你不說話我就不起來,一直跪着看你怎麼辦!但是,膝蓋好疼……男兒膝下有黃金……怎麼沒有棉墊子……腿麻了……

兩個人都不說話,屋內靜悄悄的。正當賈琛覺得快沒戲了的時候,賈敬起身去了內室。

幹嘛?這是把人一丟不理會了?或者……難道回內室找值錢東西去了?銀子?古董?藏寶圖?賈琛已經不太抱希望了,放任思緒信馬由韁。

“叮噹”一聲,賈敬回來丟給他一把銅鑰匙,“這是叢綠堂小書房的鑰匙,裏面的東西你拿走吧。”說完就回內室了,這次大約是真走了。

賈琛楞住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他一下從地上蹦了起來。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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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寧國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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