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守孝

無論是裁員，還是節省開支，都不免影響到尤氏和秦氏的生活質量。

賈琛考慮了一日後，決定先向尤氏徵求意見。

遇事先商量，既有敬重長嫂的意思，也是他真心想求得尤氏的幫助。尤氏嫁入寧國府多年，掌管內務的時日最長，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熟悉寧國府情況的人，若能得她一臂之力，他的工作一定能順利許多。

賈琛帶着賬冊找到尤氏，“嫂子應該也知道，府里為大哥和蓉哥兒大辦喪禮花了不少銀子。如今賬上的銀錢所剩無幾，再不省檢是不行了。我想了幾個法子，好省些開銷，又怕委屈了嫂子，因此特意來和您商議。”

尤氏聽完，略垂眸一想，便心中瞭然。府里這兩年於銀錢上越發難了，此次喪禮隆重花銷甚巨，若非年前有莊上送來的大筆錢物，早就該處處虧空支撐不住了。

“二弟考慮的是，你想了什麼法子？”

賈琛觀尤氏的神色並無反對之意，才繼續說道：“這第一項便是削減用度。我想着守孝應該誠心誠意，才能上感動天，為往生者積福。從主子到奴才，衣食住行的用度都要符合孝期的禮儀規矩，用素食、着麻衣。每個人的日常用度和月銀都應酌減，斷不能像往日裏一樣生活奢靡了。”

人人都要削減用度，尤氏暗嘆，那自己這裏也難免要受損失。可她也不願違逆賈琛的意思，萬一壞了叔嫂關係對她更不利。

“守孝的規矩理應如此，雖嚴了些，想來眾人也沒什麼可說的。”

賈琛心下一松，這第一項就這麼順利定下了。

“這第二項嘛，便是裁剪人手了。比起主子的人數，咱們家的下人未免太多。人浮於事，白費月銀不說，奴僕們不免偷懶生事。我看不如放出去一些人，也是積福積德的好事。嫂子您看呢？”

這項提議，尤氏聽完很快就點頭表示贊同。她自己管家時也曾想過幾個省儉之法，裁人是其中之一。可這個法子太容易得罪人，她就算想到了，也從沒提過、做過。

“咱們家一向待下寬厚，月錢多賞錢也多，多少奴才削尖腦袋想盡辦法進府來伺候，怕是沒人想出去呢！”

“我不要他們的身價銀子，放出去做良民，自由自在，豈不比做奴才強？”

“二弟這話說的就有些膏梁紈袴、不通下情的味道了。”尤氏微微笑了一笑，“良民哪有那麼好做的？無依無靠的在外頭生活，遇到略有些權勢、錢財的人都要受氣，挨了欺負也無人能護。咱們家一向對下寬仁，做下人的也能豐衣足食，遇事還有主子庇護，他們為什麼要出去？”

當然是為了自己的尊嚴啊！比起低人一等，腰都直不起來的奴才，成為良民才能有獨立的人格和尊嚴啊！

聽完尤氏的話，賈琛立刻意識到自己又犯錯了，他總是忘記世易時移、入鄉隨俗。

“這事可由不得下人做主，主子施恩、奴才謝恩就是了。不過，放誰留誰實在是個大難題。我剛接手府務，人都還沒認全，哪裏知道誰好誰差？我會放出風去，願意主動出去的，身價銀子一概全免。守孝日子清苦，想來總有不能吃苦、生了離心的人。”

“下人願意主動求去自然好。我這裏倒是想起一批可裁剪的人來，你且聽聽看。老爺留下十幾個侍妾通房，多是無名無分的，她們都還年輕，白守着做什麼？不如早些放出去。蓉哥兒那裏也是一樣。佩鳳和攜鸞兩個是老爺過了明路的妾氏，我先問一問她們的意思，是去是留，全看她們自己的意思。你看可行？還有，府里有一班吹拉彈唱的女樂，如今全家守孝，留着她們也不大合適了，我看也遣散了為好。”

賈琛眼睛一亮，他就知道來找尤氏准沒錯。這不，幾十個人就這麼解決了。

“嫂子說的很是，這批人就這麼辦吧！大哥和蓉哥兒出事，他們身邊伺候的都不能說沒錯，有錯必罰，嫂子您看要怎麼處理的好？”

“這個……”尤氏很猶豫，處理賈珍賈蓉的伺候人一事她不想沾手，“你做主就是了。現在二弟是當家人，你處置了，誰還能不服不成？”

這話聽着就有些許的不服氣在裏頭，可這批人是賈珍賈蓉的死忠，他不得不拔掉。尤氏不肯表態，他就自己動手了。

議事完畢正待告辭，賈琛忽然想起答應替賈璉做媒一事，便問道：“親家太太她們可好？”

“她們前兩日就回家去了。”尤氏奇道：“你忘了嗎？她們娘仨還特意去和你告辭了的，今日怎麼又問起她們來？”

賈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可不就是忘了！有一事大嫂恐怕不知道，璉二哥前一陣在我們府里幫忙，偶然遇見了三姐兒，驚為天人呢！”

“三姐兒的模樣確實生的好，讓人看一眼就……”尤氏也笑着接話，一想又覺的不對，“你璉二哥幾時見的她？什麼天人，說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璉二哥和我開了這個口，大嫂應該懂他的心意才是。”

尤氏立刻明白言下之意，她攥緊了手裏的帕子，面上現出幾分凝重之色，“二弟，這件事我勸你別插手的好。你璉二哥和你死去的大哥是一個德性，動不動就起花花心思，他說的話有幾分可信？你別理他！更何況，鳳丫頭豈是好惹的？你給璉二做媒，就不怕得罪了鳳姐？”

“我是想着，璉二哥先前幫了我們那麼多，他既開口託了我，我也不能直接拒絕，只能勉為其難來傳這個話。至於能不能成事，嫂子只管和親家太太商量去，我可管不了。至於璉二嫂子，她嫁進來也有五六年了，還未生下男嗣，璉二哥納個妾也算正常，她要反對也不佔理啊！”

“他璉二怎麼沒妾？平兒不是妾？”

“嫂子這話就是哄人了！”賈琛笑道，“平兒不過是個通房丫頭，還是璉二嫂子使的障眼法，嫂子難道不知道？璉二哥自己都說了，他平日裏連平兒的手都摸不到，不過白擔了個有通房的虛名罷了。我看他求三姐兒的心意還是真誠的，明公正道的娶二房求子嗣，理由也算正當，這才答應幫他說合。”

“璉二許的是娶二房？這名分是不錯……不行！璉二雖有誠意，還是不行！你不知道鳳姐的厲害，我哪敢把妹妹送到她手裏去受磋磨，不怕又成了第二個平兒？後院的事，你一個男子不知曉其中的厲害。”

尤氏顯然滿意讓尤三姐給賈璉做二房的提議，可與此同時，她又忘不了鳳姐的厲害。她會反對，純粹是對鳳姐深懷的畏懼之心佔了上風的結果。

賈琛也不準備多勸，“嫂子要實在覺得不妥，想個好點的理由拒了璉二哥就是。我看，三姐兒也到嫁人的年紀了，嫂子快點把她嫁出去吧，那璉二哥就死心了！”

尤三姐也不是非要嫁給賈璉不可，製造這段糾葛的意義完全在於廢了賈璉這個媒人的角色。賈琛記得原著里，賈璉是給尤三姐和柳湘蓮保媒拉縴的大媒人。哈哈！有了這麼一段糾葛，賈璉要是自己得不到尤三姐，想必也沒興趣給她保媒了。

以尤三姐的烈火性格，她只要避開柳湘蓮就一定能保住性命！就算她真的嫁了賈璉，和王熙鳳兩強相遇，她應該也不至於吃大虧失了性命，總比讓完全不是對手的尤二姐嫁過去強多了。

阿彌陀佛！他為了救人，也是操碎了一顆心啊！這麼善良的努力救人做好事，老天爺是不是也該多多照應他？

果然老天立刻就照應他了。

尤氏試探道：“你忙着給你璉二哥保媒，難道就沒想一想自己么？你的孝期很快就會過去，是不是該提前考慮一下自己的親事了？”

被突然催婚的賈琛一愣，只能不好意思的笑笑：“嫂子說的是，我會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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