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教導

賈琛隨賈赦、賈政、賈璉一起到榮慶堂給賈母報喜。

一路上，賈璉對賈琛的態度堪稱熱情洋溢，奉承話沒少說，直到賈琛答應明年給榮國府無償提供至少五十畝地的番薯種苗，他才滿意的謝過。

賈母的屋子一向是熱鬧的，女眷們常聚在一起說笑打發時日，薛家母女是這裏的常客。王熙鳳消息靈通，早早就做了報喜鳥，將賈琛得了恩旨升爵一事告知了賈母。此時，不論真情還是假意，賈氏一族的女眷們都在替寧國府高興。

賈母笑道：“這是正主回家了，特意來給我報喜的。琥珀，快快請老爺、少爺們進來，我老啦！最歡喜、最欣慰之事就是見自家子孫上進爭氣，薛姨太太不用迴避，且見過琛哥兒再走不遲。這孩子，我早就知道他是個好的，我要好好想一想，該賞他點什麼才好呢？”

賈赦幾人依次進來見禮，賈母安坐堂上，女眷們都起身退避一旁，各人行禮畢，眾人紛紛向賈琛賀喜，賈琛一一謝過。

薛姨媽帶着寶釵向賈琛說了幾句賀喜的話就先退了出去，邢、王二位夫人也準備帶着女眷們退場。惜春卻拉着黛玉悄悄跑到賈琛身邊，扯着他的衣袖，小聲道：“恭喜哥哥！我要禮物！”

賈琛也小聲回道；“同喜同喜！就是不給！”

黛玉聽得“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寶玉就跟在黛玉身後，也是笑的不行，連賈政在場也顧不得了。

惜春道：“老祖宗說要賞你東西呢！”

“無論老祖宗賞下來什麼，到時先讓你挑，如何？”

惜春心滿意足的隨着姐妹們出去了，屋子裏只剩下賈母和賈赦幾個，賈琛便透露了皇上的口諭內容。

賈璉忙道：“既然此物已經入了皇家的眼，那你的烤薯鋪子是不是該漲價了？不是不是！你不能再開鋪子，這些番薯要派大用了。”

“璉二哥說的對，我的鋪子怕是開不了幾日了，馬上就要無貨可賣了。”

賈赦忙問道：“怎麼，這麼快就要沒貨了嗎？我本還想着，該給各家世交親友分送一些嘗嘗鮮的，還有宮裏的娘娘那，琛哥兒還沒送過吧？需得快快進上一些才好。”

有些人啊，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賈琛心裏不愉，自然不準備順他的意，“如今還不知內務府有何打算，更不知皇莊的大小，我想着謹慎起見，這種子要多留一些。要是現在到處送禮，來年種子不夠用了，皇上怪罪下來，可怎麼好呢？”

賈政忙點頭道：“皇命最是要緊，琛哥兒，你快些收了那生意。若有多的，再送些給娘娘，親戚們那裏倒還好說。”

賈琛可有可無的點了個頭，然後迅速換了個話題，“我過來，除了向老祖宗報喜，還有一件私事，急於向老太太請教談談。”

“什麼私事？”賈母笑呵呵的問道，“難不成是要談你娶媳婦的事，害羞了？呵呵！好，政兒，你們都回去吧！我和琛哥兒談談。”

屏退左右，待屋內只剩下他和賈母二人，賈琛方道：“這事我自己琢磨不透，又無人可以請教，想來想去，賈氏一族內，唯有老太太最是見多識廣，請老祖宗教我。侄孫想請教的是，除了族人以外，誰可與我寧國府為友？這次封賞之後，想必眾世交親友都會送賀禮過來，侄孫這才意識到，我對這些世交親友幾乎毫無認識。在這一點上，我做寧國府家主是不合格的，因此急需補上這一課。”

賈母沉吟片刻后道：“唉！你原本就不是……高門大戶的繼承人都是打小培養起來的，你什麼都沒學過，談不上合格不合格，以後一點一滴學起來就好。至於認識世交親友，這次就是好機會。人家送禮過來，你好好回禮，一來一往，不就能認識了？禮輕禮重，往往代表對方對你的看重程度，你可以記在心裏，慢慢掂量體會。至於你說的——誰可與之為友？你心裏想要什麼樣的朋友？泛泛之交是友，肝膽相照也是友。我猜……你是不是覺得在官場上勢單力孤，想要引以為援的朋友？”

“官場之上，想求一肝膽相照之友怕是不可得，泛泛之交的友人無甚用處，如何才能保證在遇事之際互相引以為援？”

“保證？琛哥兒，能在遇事之際幫你的人，便是血親、至交，怕是也難說‘保證’能如何。利益相關之人，你只是他們的一種選擇，又能保證什麼？你想的有點多餘。依我說，朝堂之上，你只管為皇上盡忠就是，只要得了皇上青眼，便會有無數人來助你，何愁無友？對了，你也該娶親了，若是有一門可靠的姻親……”

“老祖宗，我暫時還不想娶妻。老話說，一代好媳婦，三代好兒孫，就算要娶，女子自身的品行也比家世重要，我想訪求一名淑女為妻，這事急不得。”

“嗯，你這麼想也對。若是如此，我這裏有一個好人選，你看……薛家的寶姑娘如何？那姑娘就如你所說，自身條件樣樣不差，堪稱淑女，唯一差的就是家世出身了。”

“什麼？薛大妹妹？她不是……”賈琛讓賈母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原本還擔心賈寶玉的姻緣要賣給薛家抵債了，不想賈母轉頭就想賣了他，這個笑話有點冷，“老祖宗怕是少說了一樣，薛家還有一個無法無天的薛蟠，隨時可能闖出各種禍事來。”薛蟠打死馮淵之後輕易脫了身，根本沒有吸取教訓，以後怕是還要繼續闖禍，這種大舅子，他消受不起。

“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不瞞你說，我家二太太就很中意寶姑娘。其實，我也挺喜歡寶丫頭的性情。可是，若是寶玉娶了她，那我的黛玉要怎麼辦？琛哥兒，你可願意娶了黛玉？她不論是家世還是品行都是好的……”

“萬萬不可，老祖宗慎言！”賈母的提議一個比一個糟糕，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他娶黛玉？老太太當他們的結義是假的嗎？顧不得失禮，他趕緊打斷了賈母的話，“黛玉是我義妹，我對她絕無任何非分之想。再者說，黛玉和寶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們二人才是天賜良緣，老祖宗，您能否玉成這樁好事？”

“黛玉是我的親外甥女，你覺得我會不知道她的心事？可我們府里也難，誰能隨心所欲呢？我想成全她，你願意成全嗎？”

怎麼成全？如你所說，把自己的姻緣抵給薛家，娶薛寶釵？薛家之前看上的明明是榮國府這棵大樹，想要的女婿人選是賈寶玉……喔！對了，因為他升爵了，他終於有資格成為寶玉的替身了嗎？我呸！這都是什麼破爛不堪的倒霉事？

賈琛自認沒這麼寬廣的心胸去接受這種交易，哪怕是為了黛玉也不行！他相信，以黛玉的驕傲，也不屑於要這種交易而來的姻緣。

“我記得，去年我曾求過老祖宗，替賈林兩家交換婚書的，可您當時……”

賈母突然問道：“林氏家產，你拿了多少？”

“這個……”賈母問的突然，賈琛差點接不上話，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立刻答道：“林姑父將他的整個書房之物都留給了我，其中古籍字畫頗多，市價幾何不曾估量過。”

賈母嘆了一口氣，“琛哥兒，你沒說真話。”她的語氣里滿是遺憾和無奈，“你可知我們府里為了迎接娘娘省親，已經填進去多少銀子？外頭又欠了多少銀子？我說府里難，是真的難。林家的錢，你拿着不合適。”

“我手裏沒有林家的錢。”黛玉親口說過，給了他的便是他的，只要黛玉不反悔，任何人都沒資格提異議，“老祖宗不信我，我便是說真話，也只會被當做假話，多說無益。”

賈母越是緊逼，賈琛越不敢把林家的錢交出去，老太太儘管懷疑她的。再說了，榮國府官中缺錢，賈母難道是沒錢的？王夫人難道是沒錢的？為什麼自己的私房錢不捨得用，欠下薛家那麼多錢，然後還要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來追查林家家產？

至於黛玉的姻緣，他如今只能賭一賭賈母對黛玉的心有幾分了。黛玉已經有了一個不喜歡她的王夫人，如果賈母還不願意儘力維護她，那她不嫁入榮國府才是正確的選擇。要是賈寶玉夠勇敢，他不介意有個倒插門的妹婿。

“今日多謝老祖宗的教導，賈琛告退。”

“嗯，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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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琛和賈母的一席長談無果而終，卻不是沒有益處。

他細細琢磨一番后才意識到，寧國府可與誰為友這個問題顯然太過幼稚。從這個問題跳脫出來之後，他第一時間找來升入書房補課。

他要補的第一課是京城內各世家高門的譜系圖。來升這個寧國府大總管不是白乾的，他在這方面比賈琛強多了，京城內老牌世家，他能如數家珍的說出許多人和事來。兩人關在書房內，來升負責說，賈琛負責記錄，一連數日，日日勤學不綴。

與書房的靜謐相比，寧國府的門房這幾日有些熱鬧。

自賈琛升爵的恩旨下達那日起，平日少有往來的世交親友們，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從地底下冒了出來，門上還收到不少求見的拜帖，投帖之人亦是五花八門。

四王八公一系的人家，賈琛早料到他們會送禮過來。不過，還有一些他只聞其名不識其人的世家，如平原侯蔣家、定城侯謝家、襄陽侯戚家、景田侯裘家……也陸續送了賀禮過來。

書到用時方恨少，如何回禮又是一門賈琛力有未逮的高深學問。他只得找來升商議一遍，定下禮單后再和尤氏商量第二遍，現學現賣，還唯恐出了紕漏。

忙亂之中，日子倏忽而過，林管家捎來消息，揚州一行人即將抵京。賈琛忙請了假，親至通州碼頭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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