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啪，啪，啪！”抬手，揮動，跳躍，轉身，扭胯，每一個動作有力流暢，隨着音樂進入到高潮，柳星染動作也加快起來。髮絲甩到一邊，露出一隻眼睛，眼中的張狂被灰色染上一絲冷意，隨着激昂的音樂宛如一個開拓者，一步步踏碎防禦。

柳星染感覺身體裏有把火在燃燒讓他感受到了從沒有體會過的情緒，像是在飛快的奔跑，快到把所有東西都拋到身後去了，什麼也追不上他。

一曲舞畢，柳星染抬着頭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看，眼睛刺的發酸。忍不住的笑了起來，說是笑也只是嘴角上揚了點，心情莫名的興奮。

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回頭，與躲在門口的一個少年對視。

因為剛剛盯着燈眼睛有些不適，柳星染眯了眯眼睛。

那個少年呆在原地沒有動，圓圓的眼睛瞪大，被發現偷看了也沒跑開，往門外縮回去了一點眼睛還是一個勁的盯着柳星染看。柳星染心情迅速平靜下來，回過頭不管他。

“柾國，你看什麼呢？”

一個成年男性的聲音傳來，那個少年聽到后縮回了腦袋朝門外的人說了什麼。沒幾秒練習室的門被打開了。

“星染在啊，今天沒去學校嗎？”是方PD。

“考試，結束的早。”柳星染關了音樂低頭回答說。

“行，來認識一下，這個是新來的練習生田柾國，和你一樣97的，以後好好相處啊。”方PD笑眯眯的說著。

站在爸爸邊上的田柾國被爸爸從背後輕輕推了一下，害羞的自我介紹：“你好，我叫田柾國，釜山來的。”濃重的地方口音不好意思的從嘴裏冒出，清澈的眼睛帶着好奇的望着柳星染。

柳星染隨手撥了撥劉海，低頭回道：“···你好，我叫柳星染。”即便變聲期也沒有怎麼變化的少年音如同夏季里加了冰的清水一般，清涼的刺骨。

方PD接着又說田柾國會搬到他們宿舍里住，還有其他一些瑣碎的事情。田柾國的父親要回去釜山了，田柾國今天開始就正式在首爾當練習生。

柳星染與方PD一同在邊上等着田柾國和父親告別。田柾國原本還是很興奮的，可當最親近的人要離開還是有點不舍的，眼睛紅紅的像只單純的小兔子。

方PD看了柳星染一眼，依舊是看不到神情摸不透情緒的模樣。

柳星染也並沒什麼想法，不曾擁有過的人事物連疑惑傷感都不會找上他。

“待會你帶着他先去宿舍放行李吧，再去吃個飯。等南俊他們下午過來了一起練習也可以。”方PD難得的給放個小假。

柳星染：“內。”語氣平靜一如往常。

在田父離開后，方PD也跟着離開了，就剩下兩個小的站在走廊上。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

田柾國盯着柳星染長長的劉海看，試圖找到聚焦點對視，以期盼對方能從他的眼神中明白他的想法。畢竟要開口實在是有點不知怎麼說。

柳星染突然轉身回了練習室，田柾國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剛要探過身子，柳星染從裏面又出來了。與突然出現面前的田柾國在一瞬間距離很近，柳星染看到面前有人便停下，不會莽撞的衝出去也不會有意的退後拉遠距離。只是安靜的停在那裏，等着田柾國自己退開。

田柾國下意識的‘啊’了一下，然後退一步離開門口讓門內的人得以出來。柳星染出門了也不會道謝，直接朝着電梯口走。走出去了快有三四米，半轉回身注意着一直愣在練習室門邊的田柾國。田柾國抓着行李箱的拉杆，茫然的眼睛微張，滿臉懵紅。

柳星染淡淡道：“去宿舍。”

田柾國立馬反應過來，推着行李箱跟在後面。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暖暖的撒在身上，柳星染心情有些明媚。走兩步晃晃腦袋想着閔玧其他們什麼時候回來，自然沒注意到後面的田柾國因為拖行李落後了幾步。

想起來回頭時，就看到田柾國吃力的推着行李箱爬坡，往宿舍還有兩個坡呢。

他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是很明顯田柾國是他接下來每天都會見面的人。且不說他怎麼想，哥哥們一定會說要好好相處，那麼···柳星染冷眼看了會兒，往下走過去。

田柾國吭哧吭哧的推着行李箱往上走，就想着不能落後太多，但就是沒好意思開口幫忙。陰影落到他頭上的時候才抬起頭，柳星染正逆着光看向他。

從下方看上去就會避開劉海直對上視線，柳星染只看了一眼就避開視線，看着田柾國手裏的行李箱。然後一聲不吭的握住行李箱拉杆使力。

田柾國：“啊···謝謝~”紅着臉甜甜的道謝。就這麼一下，柳星染在他心裏就從‘很好看但是有點怪的人’變成了‘很好看不愛說話但是是個好人’。

到了宿舍，就是挑床鋪啦，現在宿舍四個人住，三張上下鋪，鄭號錫睡在金南俊上面，閔玧其和柳星染睡了另外兩個下鋪。

“柳···星染···xi？你睡在哪裏啊？”田柾國有意想和同齡的柳星染親近，但害羞的心情讓他說出來的話都亂七八糟的，敬語平語混雜，釜山口音扭扭捏捏。

柳星染指向了靠近門口的下鋪，田柾國看柳星染沒有介意的樣子也放下心，其實也看不出到底介不介意。

“那我睡你上面可以嗎？”田柾國又問。

“隨便。”柳星染並無所謂。

田柾國抿唇笑了笑，打開行李箱準備收拾一下。柳星染坐在自己床上靠着牆壁隨後翻開一本書看起來。

田柾國一邊放東西一邊試圖搭話：“星染xi，宿舍里另外三個都是哥嗎？”注意到床鋪數量開口詢問。

柳星染簡單了點了個頭，要不是田柾國是看着他說話的真就錯過這個回應了。

田柾國：“哦···”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還是希望自己也能當哥啊。眼睛轉了轉，看向同年的柳星染，“星染，你生日是哪天啊？”

柳星染不想回答，就沒有吭聲。田柾國剛還因為親近的叫了柳星染名字而開心的小表情立馬落下去了一點，在這沉默中漲紅了臉。

田柾國收拾的很快，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把行李箱中的東西原樣搬出來。他收拾完了但還在裝作沒結束的反覆倒騰着行李箱，餘光觀察着柳星染。柳星染已經完全專註於看書了，像是很久不會再動一下的樣子。

坐沒地方坐，站着又不自在，東西也實在沒什麼好弄的了。田柾國盤腿坐在地上無所事事的打量着擁擠的房間。

三張上下鋪的床佔據了大部分空間，門邊的那面牆靠着幾個簡易的儲物櫃，用來放衣物，其中一個剛剛已經被他填滿了。其他行李箱這樣的大件，都塞在床下。留出來的過道再無法放更多東西了，只夠一人走過。

來時外面正是日光最猛烈的時候，落在屋裏卻不剩多少了。正對着儲物櫃的窗戶是唯一透進光源的地方。距離窗戶最遠的這邊，不影響視線但還是有些暗。在這樣的環境中，柳星染怡然自得。

“咕嚕——”

田柾國捂着肚子瞅了眼柳星染，柳星染拿着書腦袋偏過一點。也不能確定是不是看着自己，田柾國就不好意思的抿唇羞澀的笑了笑。

柳星染放下書本赤腳踩在地板上，踩着透涼的地板走向廚房開始燒水。田柾國慢一步的走到房間門口，探出半個腦袋看着隱約的一個白色身影在廚房走動。

水燒開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很快拉麵的香氣就出來了。田柾國咽了口口水，覺得更餓了，往外又邁了幾步。

“田柾國。”柳星染端着拉麵鍋放在桌面底墊上的同時出聲喊了一下。

田柾國：“內！”被點名立馬應聲，潛意識裏是把柳星染當成比自己大的人去面對的。等了會兒，見柳星染沒有接著說話，而是返到廚房內。田柾國猶豫不決的走到餐桌前，順着本能停在了拉麵鍋正對着座椅後面。

柳星染拿了一雙筷子和一個碗放在小鍋前，做完這一切輕飄飄的留下一句‘吃完洗乾淨’就回房去了。留下田柾國獨自面對拉麵鍋，從他站着的位置能看到正對房間門的柳星染的床位，柳星染坐回了剛剛的位置，連姿勢都回到和剛剛一樣。好像這份誘人的拉麵是憑空冒出來的。

田柾國小心的拉開椅子，不發出一點聲音的坐下，揭開鍋蓋，熱氣成股的冒出，烘得他眼熱。他沒用上碗，拿着筷子對着鍋子就直接吃起來了。最開始的幾口吃的很慢，因為不想發出太大聲音。吃了兩口筷子探到底夾面時碰到了不同的觸感，推着，一顆白白的水煮蛋冒出來。

這點白印在田柾國黝黑的瞳仁中間如同高光一般亮，扭頭看向房間，但是坐下前傾在餐桌上的姿勢是看不到房內的人的，這不影響田柾國的開心。獨自燦爛的笑着一口咬下半顆雞蛋。

在後來很久，宿舍里拉麵基本都是田柾國在煮的時候，有時候還會讓柳星染給他煮拉麵吃。

“我煮不出來你喜歡吃的程度。”柳星染不會拒絕，但還是要提醒一遍。他在廚藝上的沒天賦已經是個不需要質疑的事實了。

田柾國：“沒關係，隨便你怎麼煮。”

柳星染不再多說，從櫥櫃中拿出鍋子先煮水，火開了后再去拿需要的東西。很快的一份拉麵就煮好了。

田柾國吃着完全不是他平時愛吃口感的拉麵，接着不意外但是發現的時候還是會有愉悅心情的戳到了白煮蛋。柳星染沒想吃但也不會就把田柾國獨自留在餐桌，坐在對面隨手翻開一本不知道是哪個哥哥放這沒拿走的書本看起來。

改變了許多，許多又沒有改變的兩人在田柾國眼裏在一瞬間回到了初見的那天。

田柾國：“星染，我一直都不喜歡這樣硬硬的面。”

柳星染此刻短了很多的頭髮即便低頭也遮不住雙眼，抬眼瞪了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田柾國，“你叫我煮的，不喜歡也要吃光，湯也要喝完。”

田柾國寵着笑應：“但是很好吃——會吃光的，下次再給我煮唄。”

柳星染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淡淡的說了句：“吃完洗乾淨。”

田柾國聽着，心情如同當年的那個午後，燙的整個人都軟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