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神賜人七情,魔給人六欲,把人間變得既是天堂也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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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

當木子趕去的時候,何佳佳正和幾個頭染得五顏六色的地痞們抱着頭蹲在一起,

“你是誰?!”

“我是何佳佳的姐姐,怎麼回事?”

問清楚后才知道,何佳佳跟着這幾個地痞流氓飆車,彎道超車闖紅燈把人家車尾給撞了,坐在後面的有個小孩受了輕傷,他們撞了還肇事逃逸。

“這種情況就是民事訴訟加治安處罰,然後就是再賠點錢,你家大人了?”

木子嘆了口氣:“警察叔叔,何佳佳今年還不滿十四歲,是不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她是被人教唆的,你看還在讀初三,小孩子……而且,就我們的家庭有點複雜,我們的養父是武警,剛被派跨省任務,手機關機了,她媽媽呢,現在外地進貨,沒兩天趕不回來,現在外面正在下暴雨……你看能不能……”

警察:“可她的同夥說,她已經十七歲了。”

“警察叔叔,你看這是我的學生證和身份證,我才十四歲,她叫我姐姐怎麼可能十七歲呢?這是她的學生證,您看看我也帶來了。”

木子好聲好氣的說了好一通。

“當事人也在,她願意私了的話,你做個筆錄就把人帶走吧。”

木子點點頭說:“謝謝警察叔叔。”

走進去之前,木子打定主意,撒潑打滾也要求當事人私了。

走進去之後,木子嘴巴像是被縫了起來,愣是說不出一句話。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事,是比你的便宜妹妹暴雨飆車撞了你曾經的朋友更操蛋的事?如果有,那就是你便宜妹妹暴雨飆車撞了曾經和你鬧翻的朋友。

而這個朋友的性格,還是那種不依不饒的嬌蠻大小姐。

看着林柆坐在那裏還有穿着講究的阿姨,木子一張臉恨不得鑽進土裏。

她站在那裏,感覺腳底發燙,前面走的每一步都是尖銳的刀子,每一步都有滾燙燒紅木炭在烤着她的麵皮。

林柆看了她一眼。

木子站在那裏,警察說,“這就是當事人,他們已經決定民事訴訟了,但你說的那個小女生只是坐在車上,年齡還小,你們商量一下,賠多少。”

木子低着頭看着地板,頭似有千斤重,她雙手攪在一起,這麼窘迫和不知所措的感覺,讓她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在那場火災里。

阿姨愣了一下問:“是木木嗎?我記得你家的不是個小弟弟嗎?怎麼還有個妹妹?”

木子低着頭,:“阿姨,真的很對不起,外面那個叫何佳佳,是我王叔叔的新娶的阿姨的孩子……”那一瞬,木子真想把這個惹事的何佳佳丟在這裏,就當沒接過這個電話,就當不知道這個事情。

可是何佳佳即使打了耳洞,打扮成熟妖艷了一些,也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剛才蹲在那裏的何佳佳雖然動作幅度肉眼可以忽略,但木子確實看到她的身體輕微發顫了。

“好人有好報,是因為人們都希望出事的時候,遇見好人。”

所以再次遇見林柆是木子的幸運。

林柆的母親直接私了,也不要賠償了,末了,還有專門的司機送她倆回家,木子挨着林柆,將近大半年沒見了,她的肉臉消失了,只留了些嬰兒肥,皮膚依舊是雪白,除了變得沉默了,看樣子沒有什麼變化。

黑夜,暴雨,和小巷,以及一輛奔馳車。

木子下車走了幾步,林柆就舉着傘追了過來。

雨像斷了線的珠簾,嘩嘩啦啦的,濺起了無數的雨花,木子低頭看去,林柆穿着一雙做工精緻的洛麗塔鞋,白色的蕾絲邊的襪子全濕透了。

木子拿着車上的備用黑傘,林柆掏出手機,遞給木子:“輸上你的手機號。”

木子愣了愣,沒有去接。

林柆的耳朵在閃電下,異常的紅,她裝作不在意地說:“借傘不用還嗎?!你還想白蹭我們家的傘?!”

木子接過手機單手快速的輸了個號碼。

林柆看着手機號,嘴角勾起一個很低的弧度。

“記得!我打電話你得接!”

木子點了點頭。

林柆高興地轉身回到了車上,木子看着她的鞋子完全濕透了,還有碎花裙邊也都濕透了。

她想着兼職老闆說的那句話。

“人們都希望好人有好報,是因為他們都希望遇見個好人。”

那是一場很大的雨,直到十年後的今天,一到下雨天,木子還是會想起那時候只有十四歲的林柆,追出來讓自己還傘的模樣,她努力壓制的嘴角,和濕透的鞋子和裙邊,永遠成了木子回憶里有顏色的一幅畫。

除了這個討厭的何佳佳,木子很少去討厭人,但打開門看着這個一臉趾高氣昂,眼神又躲閃的,剛洗完澡渾身還冒着熱氣的何佳佳,抱着被子站在門前的時候,木子還沒來得及說些諷刺的話,一陣驚雷。

何佳佳就直接鑽進了木子的被子裏。

木子轉身。

某怕打雷的少女,狠狠地說:“你是姐姐!你要是不保護我,我就去王叔叔告你的狀!說你深夜飆車!”

得,顛倒黑白,搬弄是非,也不知道和誰學的。

大早上,雨停了,木子的手機響了,她接通的了電話。

林柆的聲音有些軟:“喂,你今天什麼時候來我家還傘啊!”

“你什麼時候方便?”

“就七點吧。”

“晚上七點?”

“嗯。”

這是一個暗示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所以當木子晚上七點去的時候,毫不意外被留飯了。

看着一桌子堪比滿漢全席的佳肴,木子吸了吸肚子,挑了很多蔬菜。

“啊,木木,多吃肉啊!”

“對!你看你又黑又瘦的!”

“多吃肉!”

於是在阿姨叔叔的熱情下,木子的碗裏堆滿了肉,木子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林柆一眼,林柆下巴一抬:“必須吃完!浪費糧食是可恥的!”

木子心裏一松,立馬狼吞虎咽。

回家的這小一個月裏,她還是保留着原來在小城和人相處的習慣,光挑菜吃,王叔還是認為她喜歡吃素,也沒說什麼,何阿姨做戲似的,給她挑了很多蔬菜,自己吃着肉。

這一個月,木子意外的有點想維可,他們甚至連通信網上聊天都沒有。

木子坐在皮椅上,聽着阿姨叔叔的家長里短的說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木子簡直不能想像,有人居然說著瑣碎的小事,都能像講故事一樣,他們連說話的語速和語調都能讓人那麼舒服。

八點半,暴雨又至。

狂風驟雨,天漆黑一片,像一隻巨大的野獸潛伏在黑夜深處,嘶吼。

阿姨說:“木木,晚上和柆柆睡吧。”

叔叔說:“你要是想一個人睡,讓保姆給你收拾一件客房出來。”

木子去過林柆的房間,中世紀的奢華復古裝修,獨立的衛浴,巨大的手工地毯,據說是五萬美元一米的,還有兩米X兩米的巨大的公主床,如果可以,木子很想試試,睡在那張床上的感覺,會不會睡着的感覺,就像是童話里的睡美人?

木子的兩條嘴角快速的勾起,無法掩飾的喜悅與自願,甚至不用說出口,就能被人一眼看穿,可……電話響了。

又是討厭的何佳佳,她坐在家門口哭着大電話,抽噎着語不成句:“上官……木……你什麼是時候回來?我……我把鑰匙弄斷了……一半……在鎖孔里……我害怕……我害怕……打雷了……”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但是不可以……

木子笑了笑向阿姨叔叔表示感謝,拿着那把原本該還給林柆的傘,走進了漆黑的暴雨中。

暑假結束了,這個小城的夏天,似乎都是在暴雨中度過,木子和林柆維持着這種還傘,借傘,還傘,借傘,蹭晚飯,一起玩遊戲,一起看動漫的中學生正常的暑假生活,可傘終究還是沒能還給林柆。

說不上為什麼,總感覺這個東西很重要。

開學時間到了,

木子獨立拉着她的行李箱,又回到了成都。

坐地鐵的時候,她居然久違的感到親切,回到了學校,木子看着床上生灰的成績單,居然想着墮落的感覺,真好,只要拋卻了負罪感,就完全沒有一絲沉重。

以前被周圍人忽視的感覺,現在竟然覺得慶幸,像是自己變成了一個隱形人,可以野蠻生長的隱形人。

這是一種名為舒適圈的東西,進入之後,就很難擺脫了。

於是木子的新學期的生活,進入了一種奇特詭異的規律模式:打群架,刷馬桶,泡電玩城,騎別人的哈姆雷特。

當你融進一個圈子后,在這裏,大家都是一樣的,你做着和他們同樣的事情,說著同一個玩笑,吃着同一個碗裏的東西,你以為你就會變得和他們一樣了。

但木子,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一樣!她和他們不一樣的!

所以,為了把這討厭的聲音壓下去,木子答應維可的表白了。

那是一場群架之後,木子站在那裏,穿着校服,維可當著大家的面問:“上官木,你要不要當我女朋友?”

生存法則之一,頂頭上司,可違逆,但不可當眾不給面子。

生存法則之二,大樹底下好乘涼。

和維可當情侶的好處多不勝數,比如在一起的第一天,木子的QQ會員就充到了十年後,高中的剩下兩年的學費,提前繳了。

木子也不當馬桶小妹了,生活水平顯著提高。

可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命運早已暗中估價。

木子的新同桌是個討厭的傢伙。

這個傢伙,木子一直知道,但之前每天太忙了,所以沒怎麼關注,而現在成了同桌之後,想忽視都不行。

這個傢伙叫做顧驪,弓背含胸,低頭,頭髮總是亂糟糟的,好像是因為眼睛那塊有不小的紅斑胎記,但成績很好,總是年級第一的分數。

一般像這種年級尖子生,大家都會有距離感,一般都是什麼高嶺之花的存在,但顧驪並不是,而且不知道怎麼的,她好像總是被人欺負。

開始是讓她幫忙倒水,後來是讓她抄作業,再後來是拿腿絆倒她,然後是‘借用’她的東西,後來是壓着她,撩開她的頭髮,拍她的臉。

維可:“你知道鬥魚理論嗎?”

“飼養鬥魚的人,每隔一兩天就會給鬥魚“照鏡”,鬥魚看到同類會興奮的進入備戰模式,而定期給鬥魚‘照鏡’,讓它時不時的亢奮一下,有助於保持魚的觀賞性。

可魚只有七秒中的記憶,它總是會陷在輪迴無盡的空虛里,就像人一樣,看似身在人堆里,但依舊感到孤獨和精神匱乏,他們中的很多人就像這‘鬥魚’,需要‘照鏡’時不時的刺激自己。

即使處於深山老林的少林寺,尼姑庵,只要有人有活物的地方,都會有人被選中‘鬥魚’的鏡子,這面鏡子,讓他們內心的厭惡憤怒仇恨匯聚成一點,用言語冷暴力或者是實質性的欺凌行為,來簡單直接粗暴的發泄了他們的負面情緒。

發泄完了,魚還是那條漂亮的魚。

可很多人只是像鬥魚,他們本質還是人,是群居動物,他們是有同伴的,一個人撞了這面鏡子,做了示範,大家會不由自主的被公認的宣洩口吸引,然後聚集到一起,相互影響,相互掩蓋,相互認同。除非鏡子碎了,否則他們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所做的是什麼。

人有七情六慾,有七宗罪,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犯罪,可最簡單的情緒宣洩怎麼辦?在社會上,人與人緊密維持的狀況下,不可能人人成為對方的鏡子,互相碰碎,互相攻擊。

大家都活得太壓抑了,迫切的需要一個默認的發泄口,讓他們保持攻擊性,滿足精神狀態的黑洞,很可笑是不是?顧驪就是大家默認的那個犧牲品。”

“你想說不對是不是?可上官木,你站在大多數人的立場,這就是對,所有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是痛苦的,神說眾生平等,可為什麼不管在哪國哪史的記載里,都有那個為了眾生,成為祭祀品的人牲,你知道她們是怎麼變成人牲的嗎?”

“河神娶妻,王家的男人強壯,李家的父母健壯,但是你看顧家的那個小女兒,母親病重,父親早亡,不如就把她送給河神……懂了嗎?想通了嗎?!”

木子:“老師不管嗎?”

“老師也是人,上班下班的人,只是處在這個圈子裏,你才會覺得他們無所不能。”

木子:“我覺得你像個哲學家。”

“是嗎?”

木子:“是的,就是那種刀沒捅在自己身上,站在那裏閑談的哲學家。”

木子單手拿着籃球,左手拿着礦泉水,走進了教室,同班的小女生正踩着凳子上,按着顧驪,扯起她的頭髮,拍她的臉。

這是第幾次了?

說不清楚是第幾次了……

木子覺得自己簡直又瘋了……

當她回過神的時候時候,已經一手一個,把那兩個欺凌顧驪的罪魁禍首,扯着頭髮拖到了女生廁所了。

腎上腺素分泌,頭腦間一片白光,身體總是比意識先行動,當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她已經把那兩個個女生摔在地上的,木子總覺得胸口又悶又酸,不應該啊,不應該,明明她只是在以惡止惡,可為什麼地上這兩個被她扒了衣服的女生,眼淚汪汪的那麼可憐?倒襯的她像個惡霸?

木子這一瞬間,想哭。

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她轉身,把頭放在水龍頭下澆淋。

冰冷刺骨的自來水,像是覆著滿臉的冰渣,除了胸口酸澀翻湧的酸意,木子根本感受不到眼淚。

木子是不哭的。

她不是因為沒有眼淚。

而是因為堂姐太愛哭了。

堂姐像是個專門為哭泣而生的,她生的白,臉圓滾滾的,嘟起小嘴,眼淚啪嗒一掉,就惹得爺爺奶奶,抱在懷裏哄着好一會,簡直要啥有啥,要星星,絕不摘月亮。

於是木子有一樣學一樣,她在院子裏跑,左腳勾右腳,往地上一摔,然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木子記得哭了好一會,都沒有任何動靜,睜開眼的時候,看到是一雙雙冰冷的目光,嘴角是往下撇的,木子的哭聲停了,自己拍拍灰站了起來。

後來,聽見奶奶說:“本來長得就丑,一哭更是丑的沒眼看。”

那之後,木子就再也不哭了。

她沒想到,原來對於哭這個事情,也是分人的啊。

在父親的葬禮上,堂姐哭得抽噎,斷斷續續,整個人跪在地上都直不起腰了,木子跪在那裏,手指掐的兩個大腿青青紫紫,咬着舌頭,滿嘴的血。

她滿腦都是,父親走了,爺爺奶奶已經很傷心了,不能讓他們看到自己,再生氣難過了。可木子聽到的卻是:

“她怎麼不哭?”

“上官家的人說她這幾天,一滴淚都沒流呢。”

“這麼冷血啊,天啊!”

“還不是親生的啊,你看老林的那兩個侄女,有個都哭暈了。”

怎麼做,怎麼錯……

木子發現,顧驪也是不哭的,至少木子從來沒見過她掉淚,或是袖子濕潤過,很奇怪,看着顧驪,就像看到了自己,明明,她們沒有任何共同點的。

這該死的,討厭的,人類的共情能力啊!

晚上在‘夜色’的雅座上,木子吃着外帶的芝士蛋糕,喝着低度的雞尾酒,滿耳朵都是嘈雜的聲音。

“木姐牛I逼啊,連打女人都這麼有逼I格!”

“你懂什麼,木姐那是遇見不平!”

“木姐什麼水平,別說兩個了,兩百個小弱雞女生,都沒問題!”

誇得像是在罵她,木子往後一靠,轉臉看着維可笑着看她說:“真希望哪一次,你能把我的話聽進去。”

木子閉着眼睛,聽着他繼續說:“但……那就不是你了,我還是喜歡這樣的你。”

木子心想真是謝謝你喜歡我啊……

木子發現顧驪總是偷偷瞟她,然後飛速低下頭,然後慢慢開始討好她,像是自然界所有弱者依附強者那樣,她會在體育課之後,偷偷買水放在她桌子上,還會站在遠處看她打籃球。但顧驪不會說話,準確說,她只能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後來,木子知道,這種癥狀叫做失語症。

但老師們還是很關心顧驪的,為了讓她努力能和班級融合,於是顧驪便成為了各科選擇題回答的最佳人選。

“顧驪,念下完形填空的選項。”

“顧驪同學,多選題念一下。”

“顧同學,念下選擇題……”

顧驪甚至不需要解釋,因為她一直,每次,總是全對,木子看了看自己的試卷,錯了不少呢,當膩了好學生,差生的感覺也不錯。

差生就要和好學生劃清界限。

這天周六,幾個人去電動城玩了一會出來后,維可又帶木子吃了點甜點,吃完就帶着木子到了一家刺青店。

那天的人不多,維可站在店門口,逆着人流,垂眸問:“你願意把我的名字刺在你身上嗎?”

木子愣了愣問:“疼嗎?”

維可笑了笑,拿手揉了揉她的頭:“會有一點,像螞蟻咬過一樣。”

木子點了點頭。

維可親昵地拉起她的手,“我也會把你文在這裏,你永遠在我心裏有着最重要的位置。”他把木子的手掌放在他心臟的位置。

木子笑了笑,進了刺青店,維可和刺青師在那裏交流,木子就坐在那裏,左右觀望。

刺青師:“這個設計怎麼樣?”

維可:“可以。”

維可:“那木木,你先來。”

木子:“好。”

尖銳的針剛扎進去,一滴鮮紅的血液就冒了出來。

“上官木!你在幹什麼!”

刺青師愣住了,木子也愣住了,轉頭看着站在旋轉樓梯間,一雙漆黑的眼睛像是刀子一樣的尉遲。

“你居然墮落到這種程度了?你才十四歲!你在幹什麼,你不知道嗎?!如果你今天將這個男的的名字文在你的身上,以後你們分手了,這個東西就會一直把你釘在恥辱柱上的!沒有人教過你嗎?!”

木子收回手臂,轉過臉問:“尉遲,你怎麼會在這裏。”

刺青師是個美麗的女人,她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她是我男朋友的妹妹,找我,讓我和哥分手的。”

維可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眼尉遲,嗤笑道:“棒打鴛鴦,一打打倆啊。”

維可:“木木,別理……”她。

哪知道木子站起身,看了一眼尉遲,轉身出去了。

維可追上去問:“你不文了?”

木子點了點頭。

“你他媽就因為這個女的說的狗屁話,你不文了?”

木子掙脫了束縛。

再見到維可,已經是兩周后了。

木子發現維可劈腿了,他抱着一個身材豐腴的成熟女人,把她壓着車門上擁吻,很激烈,木子站在那裏,從包里掏出一顆白色巧克力,嚼了兩下。那是維可送的最後一顆巧克力。

維可遠遠地看着木子,一句話沒說,直接上車了。

木子把巧克力紙丟進了垃圾桶,看着紅色轎車的尾氣。

之後,在學校再也沒見過維可了,大概又過兩周,深夜十二點,木子的電話響了,維可說想見她一面,木子悄悄潛出寢室,翻牆出來。

看着維可站在那裏。

路燈昏暗,維可站得很遠。

那天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黑色的褲子,看起來很有俊秀公子的意味。

維可挺好看的,木子心想。

“上官木,你愛過我嗎?”

木子看着站在神色不辨的維可,想了想說:“愛太沉重了,但我是喜歡你的。”

維可低低地笑着,“那你喜歡過的人,可真多啊,連巷子裏的流浪狗流浪貓,你也喜歡。”木子皺了皺眉頭,又聽見維可繼續說:“你的喜歡太廉價了。”

維可慢慢走過來,木子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她總覺得今天晚上的維可很奇怪,可哪裏奇怪,木子說不清楚。

“你願意跟我走嗎?去美國,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在美國十六歲就可以結婚了,再等兩年,我就給你一個真正的家,你陪着我好嗎?”

可維可還沒走近,木子已經退到牆角了。

兩人僵持了很久,木子始終沒能再說出一句話。

“上官木,再見了。”

“一路順風。”木子看着維可離開的背影輕聲說道。

這晚上,木子躺在床上想,為什麼男人都很喜歡做出承諾?

父親說:回來一定帶她去歡樂谷玩。

大伯父說:不用害怕,以後我就是你的爸爸

王叔叔對阿姨說:我以後一定會讓你和子豪過上好日子的。

葉停說:我們一起去成都讀書,然後讀同一個大學,畢業后,就結婚。

父親說完,就再也沒回來。

大伯父,最後還是放棄撫養木子,將她交給福利院。

王叔叔還是劈腿了,甚至兩個月不到,何阿姨就帶着她的女兒住進了原本子豪的房間。

葉停說:你當我放屁吧。

這些都是認識了很多年的人,維可,你憑什麼覺得,你比他們更可靠呢?

過了兩個月,木子才知道‘夜色’是個大型交易各種新型duI品的地方,還出了槍I殺案,‘夜色’被查封,涉嫌人員眾多,維可也出國了。

木子笑了笑,一個連自己都漂泊不定的人,還信誓旦旦的作出承諾。

果然,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信了的女人,都成了森森白骨,不再為人。

從那天起,木子就不在吃巧克力了,這種東西,甜壞了牙齒,刺激分泌虛假的多巴胺,根本不會讓人的心裏好受一點。都是虛假的東西,都是騙人的。

寒假。

木子在成都找了個兼職,衝著3倍的薪水,待到春節當天才回來。

木子回復了林柆的消息,提着白色的行李箱走下台階,到處都是張燈結綵的紅燈籠,這麼喜慶的節日,看着周圍和自己一樣形單影隻的行人,木子心情就不那麼糟糕了。

木子像條隨波逐流的魚下了火車站,意外的看到了站在那裏,穿着紅色棉襖,扎着馬尾的林柆,她跳起來,揮手。

“木子!我在這裏!”

觸不及防,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怎麼才穿兩件衣服?不冷嗎?”

“還好。”木子想了想,“不覺得冷。”

木子:“你怎麼來了?”

林柆理所當然地說:“接你啊。”

木子:“可今天春節啊。”春節這樣的日子是要和家人一起過的,而不是和她。

林柆:“對啊,所以接你去我家吃飯。”

木子張着嘴巴,看着站着林柆身後的林柆的父母。

“叔叔,阿姨你們怎麼也……”木子那一瞬間,心裏好像被什麼東西塞滿了,她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被林柆拉着手上了車,後車廂蹲坐着一隻臘腸小狗。

它看見木子‘汪汪’地叫着,歡快的搖着尾巴,木子愣了愣,鑽進車廂,抱起了小狗。

“木子,你看林嘟嘟多喜歡你!”

木子咬着舌頭點了點頭。

林柆笑着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黑色的圍巾,套在了木子的脖子上,木子抬起頭看着林柆粉嘟嘟的臉。

“你知道的,這圍巾太丑了,誰也不要,就勉強送你了!”

木子手摸着這條針織圍巾,不管是針線的走位還是樣式,都是一年前的那條,原來,原來她是給自己織的嗎?

木子那一瞬間,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拿着手擋住眼睛,林柆把雙手握着她的手,把兩隻手按下來說:“不能用手揉,容易發炎。”說完拿起紙巾,慢慢的擦拭木子眼睛的淚水,邊擦邊說:“你以後別哭了,想哭就憋着。”

木子心裏一緊,就聽見林柆接著說:“你哭的太好看了,都忘了心疼你了。”

木子破涕為笑:“別逗我。”

“真的好看,像我媽喜歡看的網絡小說里的男二號……媽,那句怎麼說來着?”

阿姨笑着說:“美強慘。但木木啊,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的,你是林柆最好的朋友,以後就把叔叔阿姨家當你自己家就好了。”

木子本着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想法,到了林柆家,結果發現,阿姨說的是真的,因為……他們全家親戚都在,還熱情的和木子打招呼。

虧的林柆很喜歡她,每天在家裏變着花樣誇她,天天木子長,木子短,林柆的兩個表哥還拉着兩個人去商場買了好幾件閨蜜裝。

之後幾乎每年,木子都在林柆家吃年夜飯,讀大學后,有兩次沒去,林柆的爺爺奶奶打電話問:“木木,今年怎麼沒來?”

再後來,林柆每次吃醋就會說,“你們搞清楚,她是我林家蓋章認戳的孫媳婦,我們家連祖墳都拜過了!”

說起清明節,被林柆忽悠去拜祖墳的那次,木子想想都覺得尷尬,不想再提了。

王叔叔和新同事們,迷上了釣魚,經常不在家,周末早上一大早就出門了,深夜才回來,有時候甚至半夜仍在COS‘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寂寞,學的像不像不知道,但真的是釣了個寂寞。

何阿姨的小生意越來越紅火了,也經常早出晚歸的,何佳佳把一頭長發剪了,剪的比木子的短髮還短,穿的衣服也是一身黑,黑毛衣,黑褲子,黑棉襖,黑長靴,更過分的是連秋衣秋褲也是黑色的。

木子覺得叛逆期的小孩,真是奇奇怪怪,她討厭黑色,但不得不穿,因為經臟,而衣服多的何佳佳,啥衣服不穿,偏穿黑色。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寒假,本來也就這麼過了,左右也不到十幾天了,但何佳佳的舅舅聽說姐姐結婚了,便找上門來,想看看姐夫啥樣,結果王叔當天緊急任務,何阿姨陪何佳佳在外地參加比賽,晚上才趕回來,於是木子就一個人在家裏,給這位‘舅舅’遞茶水。

本來相安無事,直到夜晚十一點,木子的門鎖開了,木子天生沒有安全感,睡覺也很少熟睡,一有聲音就醒了,木子努力抑制呼吸,想着是不是小偷,結果她就發現身上多了一條亂動的手。

這位‘舅舅’是個混混,小學學歷,好吃懶做,何阿姨早就和他斷絕關係了,他呢,四十歲了,老光棍,看着木子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毫無防備就睡在隔壁,細胳膊細腿的,毫無反抗能力,加上大家可能明天才回來,就色從心起,惡向膽生……的被狠揍了一頓。

揍的有點嚴重,牙掉了三顆,骨頭斷了一根,鼻子流血了,半邊臉全腫了。

何阿姨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唯一一個倒霉弟弟,被人打的差點半身不遂,再也不能進行人道主義。

木子坐在客廳,王叔叔在客廳抽着煙。

那是木子第一見何阿姨撒潑,也是第N+1次不理解,叔叔為什麼要和子豪媽媽離婚,和這個風風火火,說話夾槍帶棒滿身是刺的女人結婚。

男人不都喜歡溫柔溫順的女人嗎?難道中老年男性和其他男性的審美不太一樣?

“她一個姑娘家,要是衣服穿好,我弟會想強I奸她嗎?”

“她要是不做什麼性I暗示,給我弟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上官木,怎麼會有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你就是想把我從這個家趕出去,把何佳佳趕出去!你是怕何佳佳以後繼承王鐵的遺產是不是?!”

木子呆坐在那裏,她很想說,即使沒有她,王叔叔的第一繼承人依然是王子豪,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

魔音穿腦中,木子想着,世界,毀滅吧,煩了。

等高二分班的時候,木子發現,這個理科幾乎滿分的顧驪,居然選了文科,還和自己分到了一個班,她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還是她害怕,害怕她分到理科班再被欺負?

畢竟理科班男生多?

還是,就是湊巧而已?

於是,當再次成為同桌的時候,木子單手撐着臉頰,轉臉看她,顧驪耳朵燒紅一片,低下臉。

這人,怎麼回事,動不動耳朵就紅了?

這是害羞?

她又不是男的,看一眼怎麼了?有什麼可害羞的?

維可走後,木子的成了真正的校霸,她發現當校霸居然是挺好的事情,可以蹭吃蹭喝,只需要,今天幫這個小弟和那個學校搶她女朋友的小混混打一架,明天罩着這個有錢常被欺負的低年級小朋友,順便再收收保護費。

怪不得,社會上那麼多人,不好好工作,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下九流,這可比洗盤子,當服務員賺的多多了。

今年開始,王叔叔就沒給木子匯錢了,不過看着卡里存的幾大千,木子覺得自己只要不買衣服褲子鞋子,就在食堂吃飯,也夠用了,而且平時都是一起玩的兄弟請客吃飯的。

當木子把高年級收保護費的混蛋按在巷子裏揍了一頓的時候,她萬萬沒想到又看到了尉遲。

這人好像總是能撞見她難堪的時候。

她正背着書包,穿着一件黛青色的長衫,看起來有幾分清塵脫俗的感覺,旁邊站在她的哥哥,一年多不見,他身量好像張開了,顯得更丰神俊秀了起來,木子鬆開手,突然有些無所適從,她看着尉遲和她的哥哥。

尉遲看着她,拉着她哥哥的袖子轉身離開了。

木子唯一擔心的是,尉遲告訴林柆,據她所知,兩人現在在同一個高中,還在一個班級。

尉遲會不會告訴林柆,告訴林柆,她曾經愚蠢的答應一個男人,去刺青店文身,現在還學學校外的小流氓一樣,打架。

林柆曾經為了木子早戀的事,絕交過,這兩件事加起來比早戀可嚴重多了!

木子開始感到害怕。

害怕失去。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睡不着覺,給林柆發了個消息,試探地聊了幾句,發現尉遲並沒有告訴林柆。

林柆:你說尉遲啊,她去成都參加物理比賽了。

木子:你能把她聯繫方式給我嗎?

把尉遲約出來,木子是不抱希望的,所以當尉遲真的和她在布克書店見面的時候,木子剛想說話,尉遲就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然後自顧自的開始在書店轉悠了起來,木子跟在她後面,然後尉遲就這麼拿起一本《百年孤獨》看了起來。

全程一言不發,木子盯着她,尉遲毫無反應的就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地品茶,扶着眼鏡,木子吸了一口氣。

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給尉遲發的消息。

木子:明天你有什麼行程安排嗎?

尉遲:有。

木子:……什麼行程?

尉遲:看書。

木子:我可以和你一起嗎?

所以……

是真的看書嘍。

直到天黑了,尉遲終於看完一本書了,她把書放回書架,回頭看了眼木子,看着木子手裏捧着的《風雨飄揚二十年》,嗤笑了一聲:“你是選個書名來配我嗎?”

木子不好意思地拿着手指撓了撓臉:“《百年孤獨》是魔幻現實主義,我這個講的是黑幫情仇……”

尉遲是個十足的兄控,她覺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就是她哥哥了,世界上沒有一個凡人能夠配的上她哥哥,更別說高中輟學的刺青師,於是為了堅決讓她哥和刺青師分手,她居然每周都要到成都視察情況,以及拉着木子陪她一起去書店看書。

看書中,還不能說一句話,偶爾看完了,還要像個家長檢查作業一樣,看看木子看的什麼。

木子一天來回跑市中心覺得真是心累,她終於忍不住的問:“你可以買一本回去啊,或者自己看,為什麼要我陪着?”

尉遲看了眼木子:“我之前在書店被扒手盯上了,被搶劫過。”

得了,感情把她當免費保鏢了。

不過尉遲做出了承諾:“你放心,你當街揍人的事情我是不會告訴你養父的。”

木子小聲的糾正道:“是林柆。不要告訴她。”

尉遲上下看了一眼木子:“奇奇怪怪的像個姬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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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魚只有七秒的記憶是不科學的,沒有任何一項研究證明魚只有七秒記憶。(這麼寫……是因為想引出精神匱乏這個點。)

其次,鬥魚理論,是我家的長輩在我小時候,養過鬥魚,然後偶爾喝茶和我說了幾句,我印象很深刻,不過當時長輩談論的是更遠的什麼羅馬斗獸場……以及人類滅絕什麼鬼的東西……

其實如果認真討論起來的話,會衍生出無數人類社會的各種問題,寫在這裏只是簡單表達了一下關於校園霸凌,但不打算再深入探討。

校園霸凌的討論起來,其實涉及的方案很多,心裏不成熟,家庭,社會,學校,權利的濫用和作惡,這裏就只是找個切入點,簡單說說,不深聊。

關於人牲和獻祭其實是誇張的比喻,因為很多身處於這個旋渦里的人,就像身在地獄。大家很喜歡木子,我很開心,她這個人物,夾雜了我太多的私心,也許我們的人生里,都會想遇見這樣一個既驚艷了歲月,又溫柔了時光的人。

由衷的謝謝你們能喜歡我這個一時新鮮隨便寫的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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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閨蜜果然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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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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