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番外:熊孩子們的日常(一)
老樹枝椏微微搖曳着,路邊的花草承托着大顆大顆的露水,在清晨溫暖的陽光照射下,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清脆悅耳的鳥啼聲透着生命的氣息,預示着新的一天到來。
在這個生機勃勃的早晨,不遠處卻傳來了暗含着怒氣的咆哮聲。
“顧以遲,你給我過來——”
露珠被震得從花草樹木上落下,彷彿是下了一場夏雨般,為這個清晨帶來了一絲涼意。
林中的住客也被這聲音吵醒了,紛紛睜開了眼,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喲,阿遲這小傢伙又幹什麼壞事了,讓他爹這麼生氣?”
“一大早的擾鬼清夢,太不道德了吧。”
“總覺得阿遲要完球。”
“這小傢伙也是,隔三差五的就要去捋他爹的鬍子,惹得他爹生氣對他有什麼好處?”
“孩子嘛,都是這麼皮的……”
“……”
林中嘰嘰喳喳的對話沒有人知道,漂亮的別墅里,男人正拎着想逃跑的小崽子的衣領,把他拎進了書房。
一進書房,男人就把小崽子扔到沙發上,另一隻手把暗淡無光的白玉石放在桌上。
“爸爸,我說我不是故意的,您信嗎?”小崽子被扔到沙發上,一點兒都不覺得疼,小胖手老老實實地擱在膝上,乖巧地說。
顧塵輕哼了一聲,沒說話。
小崽子見他爹這副表情,原本胸有成竹的信心也有些不確定起來。
他爹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吧?
顧塵坐在書桌后,看着桌上那已經變成了廢物的玉石就想把熊孩子顧以遲吊起來打。
明知道自己是個玉石殺手,就不要來嚯嚯他的東西。
顧以遲,一個體質非常特殊的熊孩子。
沒有繼承他媽捉鬼的天賦,也沒有繼承他爸千年難得一見的煞氣,反而還在他爹媽的天賦之中變異了。
從出生開始,他就對那些上好的玉石有着驚人的直覺,只要把他帶在身邊,就能感知方圓百里是否有好玉的存在。
當然,他不能靠近這些玉石太近,否則他的身體就會下意識地吸收玉石里的靈氣,從而讓一塊品質上好的玉石變成一堆破石頭。
因為他的體質,顧塵已經不知道自己被他嚯嚯了多少的好玉了。
每每警告他不許靠近自己帶回來的東西,他在自己的面前時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就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去糟蹋玉石。
偏偏你還打不得罵不得,因為每次還沒有開口教訓這小子,他的哥哥姐姐就先給他求情了。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顧塵不用猜都知道門外站着的是誰。
“進來。”
房門被推開,十六七歲的少年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是兩個到他腰間高的十一二歲的小豆丁。
“姨夫。”
幾個人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書桌后的男人,顯得有幾分拘謹。
沒辦法,原本就氣場強大的男人在經過歲月的洗禮后,雖然脾氣較之以前好了許多,氣質因為教書而多了一分溫潤,也收斂了那股迫人的氣息,但身上的氣場卻有增無減,他一生氣,就讓人下意識地心裏發怵。
即便是心裏清楚他不會打人,但幾個熊孩子還是有幾分怕他。
顧塵見他們縮着脖子跟個鵪鶉似的,緩緩開口:“來給顧以遲這小子求情?”
害怕也只是一瞬間,篤定了顧塵不會把他們怎麼樣,楚珩說話也有了幾分底氣:“姨夫,阿遲還小,不懂事,您就算了吧。”
顧塵平靜地看着少年:“這玉是我千辛萬苦找來送你小姨的生日禮物,現在被阿遲給毀了,你說該怎麼辦?”
“……重新再找?”楚珩臉上的表情有一絲僵硬。
“哦!可你小姨的生日沒幾天了,我去哪兒再重新找?”
楚珩:“……”阿遲,哥哥保不住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沙發上的小傢伙頓時不樂意了,跳下來跑到幾個哥哥姐姐的身邊,仰着頭道:“既然這麼重要,那爸爸你為什麼不早早地就告訴我這是給媽媽的生日禮物?”
三歲的小崽子比起當年那小小的一團,已經長開了許多,胖嘟嘟的,走起路來像只胖企鵝一樣搖搖晃晃的,笨拙卻可愛。
“告訴你有用嗎?”顧塵垂眸,瞥了一眼那張像自己的小胖臉,清冷的聲音響起,“告訴你,你就能忍住不去嚯嚯我的玉石了?”
小包子的氣勢一泄:“……”
好像……不能。
“而且,我把東西帶回來的時候就告訴過你,這是送給你媽媽的禮物,你有認真把我的話聽進去嗎?”
小包子:“……”沒有。
“你說說,從你記事以來,你毀了多少玉石了,我有怪過你嗎?”
小包子委屈地皺起小臉,把自己藏到了哥哥們的身後。
我知道錯了,爸爸好可怕QAQ!
小包子一躲,猝不及防之下顧塵對上了那張和妻子格外相像的臉,到了嘴邊的話猛地頓住,然後咽了回去。
“姨夫,阿遲知道錯了,你就不要再責怪他了。”楚寒冷着一張臉,淡淡道。
對着這張臉,顧塵實在是說不出什麼重話。
掃了一眼幾個熊孩子,他認命地退了一步:“去,把《史記》抄兩遍,我明天就要看到。”
不能體罰,只能抄書了。
這是顧塵當了幾年的老師總結出來的經驗。
對他可以說是很了解的幾個熊孩子知道他說的是所有人都要抄書,從小到大就被抄書包圍了的熊孩子們頓時不幹了。
“姨夫,我們什麼都沒有做,怎麼也要罰?就算要罰,也該是罰阿遲一個人啊!”
楚晚小姑娘默默地看了一眼小包子,秉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十分光棍兒地說道。
其他兩人也不想抄書,沉默地點點頭,以示贊同。
小包子:“……”他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姐,雙眼裏滿滿地含着對她的控訴。
說好了我是你最愛的弟弟呢,你怎麼能這麼無情地把我推出去呢?
楚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小包子。
小包子悲憤了,塑料姐弟情就此翻船。
顧塵好笑地看着這群熊孩子,漫不經心地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小子嚯嚯我的玉石時,你們還幫着他出主意了。”
熊孩子們:“……”無話可說。
最後,以楚珩為首的熊孩子們只能老老實實地抄書。
顧塵見他們邊抄邊嘀咕,不由搖了搖頭。
“你也太雞賊了吧,阿遲弄壞的那塊玉根本就不是你要送給小七的那塊,還騙他們抄書。”
長公主的身形出現在顧塵五步開外的距離,看着那幾個可憐兮兮的小傢伙,嘖了一聲:“當心被他們知道來找你鬧。”
顧塵一臉淡定:“不給阿遲一個教訓,總有一天要出事,而且,他們最能見風使舵了,就算知道被我騙了,也不敢來找我鬧。”
長公主:“……”
這群傻孩子,怪不得被顧塵捏得死死的,這智商根本就不對等啊!
知道自己被騙,是在梁白生日的那天。
被罰了的幾個熊孩子老實了幾天,直到梁白生日時顧塵送出的那塊上好的玉。
那是一塊羊脂玉,晶瑩剔透,質地細膩,白如截脂。
熊孩子們頓時就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顧塵給騙了,然而看着顧塵那淡淡的表情,誰也沒有那膽子開口。
尤其是收到禮物的梁白那麼高興,大家都不想讓她知道禮物差點被顧以遲弄壞了,顧塵罰了他們的事情。
還是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吧!
楚銘翼和鍾柔也寄了禮物回來——兩年前,楚銘翼帶着妻子去國外旅遊了,把公司和三個孩子都交給了顧塵和梁白。
顧塵現在除了S大那邊,每天還要去楚氏集團處理一些文件和工作,可以說是過得很忙碌了。
——
過完生日,夏天就開始熱起來了,也該換上更輕薄的衣服了。
於是,第二天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出了門,直奔購物中心。
上次逛街還是幾年之前了,梁白這幾年忙着帶孩子,忙着抓鬼,已經有很久不曾來逛過街了。
顧塵牽着她,輕笑道:“以後我陪你一起。”
“你比我還忙。”梁白吐槽。
的確,顧塵現在是楚氏集團的代理總裁,可比梁白忙多了。
“只要你想來,我就隨時有空。”顧塵笑道。
梁白臉一紅,餘光瞥過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的熊孩子們,羞得不行,但眼裏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等過兩年,阿珩上大學了,公司就可以交回他手裏了,到時候,你想去哪裏我都陪着你。”
偷聽的楚珩:“……”被餵了一嘴的狗糧不說,還要早早的就開始工作,他可真是太苦了。
梁白更開心了。
而女人開心的方式就是買買買。
梁白給家裏的大小男人買好衣服后,就一心一意地打扮唯一的小姑娘。
其餘的幾個男人靜坐在一旁,看着家裏的女人買個不停。
“小姨買了好多東西,一會兒都提不走了。”楚珩輕嘆一聲,覺得跟家裏的女人逛街——無論是長輩還是妹妹,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因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們購物的樂趣在哪裏,底線在哪裏。
當然,女人也不能理解為什麼男人只是陪她逛個街,提個東西,就會累得爬不起來。
明明男人在床上的時候一夜不睡第二天都還是精神抖擻的樣子,反而是沒出力的女人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所以說,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腦電波永遠都不能很好地維持在一個頻率上。
梁白意猶未盡地停了手,挽着楚晚施施然地走在前面,拎着袋子的男人們走在後面。
很多時候,男人在女人逛街的時候除了能當個免費拎袋子的苦力和刷卡機外,啥也幹不了。
蓋因在他們眼中,女人的裙子包包,口紅色號,都是一個樣子,沒多大區別,問他們,只能把自己氣死。
逛了一會兒,梁白看中了不少東西,其中大部分都是買給楚晚的,至於男人們,有那些衣服就夠了。
顧以遲小包子賴在楚寒的身上,在路過玩具店時大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小胖手揪住他爹的衣服,在他爹看過來的時候指着擺在櫥櫃前的變形金剛。
“爸爸,那個,阿遲想要那個。”
顧塵瞟了一眼那個玩具,無情地拒絕了:“咱們家裏沒有錢了,買不起那個玩具。”
楚珩&楚寒:“……”姨夫,就算你要找個理由也要找個走心一點的吧。
“阿塵……”就在這時,前面的梁白停了下來。
顧塵沒再搭理兒子,走過去低聲問她:“怎麼了?”
“我想給……她買些東西。”梁白在說到媽媽這個稱呼時,頓了頓,還是沒能說出來。
“好,買。”顧塵眉眼舒展,含笑道。
兩個人進了店,把幾個孩子撇下了。
楚珩&楚寒:“……”姨夫可真他媽的是個妻奴!
小包子癟了癟嘴,在自家哥哥身上委屈巴巴地哭,邊哭還邊嚷:“嗚嗚嗚……阿遲一定是撿來的,爸爸一點都不喜歡阿遲……嗚嗚嗚!”
胖包子在自家哥哥身上撲騰着,差點閃了楚寒的腰。
這胖包子真是人生中不能承受之重啊!
不過才十歲出頭的楚寒托着這胖墩兒,就算跟着他姨夫天天跑步,學習格鬥術,也是有點冒汗。
楚珩連忙託了一下,不然這兩個小傢伙都要摔地上了。
“好了,阿遲不哭,姨夫不給你買,大哥給你買,好不好?”
有着以前哄弟弟妹妹的豐富經驗,楚珩很快就把小包子給哄好了。
“真、真的?哥哥不、不騙阿遲?”胖包子抽抽搭搭地問。
楚珩的表情真的不能再真:“大哥不騙阿遲。”
小傢伙瞅了他哥許久,然後朝他伸出小胖手。
楚珩把手裏的袋子盡數給了楚寒,然後把小包子抱到懷裏,去玩具店買東西去了。
楚寒抹了把汗,心有餘悸地道:“阿遲是不是該減肥了?”
楚晚咯咯直笑。
楚寒淡淡地看了幸災樂禍的姐姐一眼,心說大哥那個裝逼的妹控渣,和姨夫這個妻奴簡直是不相上下。
衣服買好后,由楚珩帶着楚寒姐弟回去,顧塵帶着妻兒回了A市。
這些年來,梁白每逢過節都會回來看鐘凝。
不是因為梁白對她有多深的感情,只是當自己也做了母親,才會明白一個孩子的到來會讓母親經歷怎樣的痛苦。
所以她原諒了鍾凝的傷害,原諒了鍾凝的拋棄。
她會做到一個女兒該做的,贍養鍾凝,照顧鍾凝。
別的,卻是沒有了。
梁白坐在床邊,削着蘋果,時不時地和顧塵說一兩句話,而顧以遲小包子則圍着鍾凝,小嘴叭叭叭的,好像都不會累一樣。
有時候梁白都會懷疑梁彥是不是把他的話癆遺傳給了兒子。
這麼能說。
小傢伙把攢了很多天的話說完后,就跑了出去。
“阿遲……”鍾凝叫了他一聲,但小傢伙已經跑遠了,根本就沒聽見她在叫他。
梁白輕聲安撫她:“阿遲只是出去玩,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們來這裏很多次了,療養院的人都認識了顧以遲,所以梁白並不擔心兒子跑出去會出事。
鍾凝點點頭。
她的意識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但不管怎樣,她都是能認出梁白的。
聽到梁白這麼說,她也不操心顧以遲了,轉過頭來和梁白說話。
梁白把削好了的蘋果放到她手上,陪着她說話。
顧塵見她們聊得還算融洽,起身去找兒子了。
而剛跑出去的顧以遲正和一個男人在說話。
“爺爺,你為什麼不進來啊?”
“因為爺爺做錯了事,沒臉見你媽媽。”梁父摸着小包子的頭,輕聲說。
小包子懵懂地點頭。
顧塵出來,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他沒有看梁父,走過去抱起小包子,就離開了。
小傢伙趴在父親的肩上看着梁父對自己擺了擺手,也連忙朝他擺了擺手。
直到看不見人了,他才收回手,看向顧塵:“爸爸,你好像很討厭那個爺爺。”
“嗯。”
“是因為爺爺做錯了事嗎?”
“嗯。”
“可是……”小傢伙歪了歪頭,“那個爺爺好像已經知道錯了。”
顧塵停下來,定定地看着小傢伙:“你記住,並不是所有的過錯都能被原諒,錯了,就是錯了。”
小傢伙誠實地搖頭:“聽不懂。”
“不懂沒關係,記住爸爸說的話就行,等以後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小傢伙重新趴回他肩上,皺着小眉頭思考父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