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新年假期很快結束，初七是個分水嶺，放假回家的職業選手們已經重新回歸俱樂部開始訓練。

到現在，百花戰隊積分榜第二，還不錯。

唐晴坐在轉椅上晃晃悠悠的，視線快速掃過一圈電競之家公佈的積分排名。

嘉世第八，跟後面的虛空、呼嘯一直在爭逐季後賽的席位。但是至少還有兩個月，結局一直都說不準。只是……昔日王朝，絕對的巔峰豪門，淪落到要與近些年來的新晉戰隊爭奪季後賽席位的地步，難免讓人唏噓盛極必衰的血淋淋的真相。

“在看什麼？”張佳樂在她身後，幫她扶穩轉椅。

唐晴仰着腦袋，自下而上仰視着他，“在看報紙。你準備好啦？那我們出發吧。”

今天很難得，也不知道是誰發起的要在外面聚一聚的想法，總之訓練完之後要一起去唱k，大概是年後的團聚氣氛還沒消散，還想着再熱鬧一把。

可是唐晴知道，今天是張佳樂的生日。戰隊隊員們，應當是要給他一個驚喜。

一進包廂，撲面而來亂鬨哄的熱浪。唐晴這才知道原來從走廊就隱約聽到的‘死了都要愛’的咆哮竟然就是自己戰隊的隊員傳來的。音響環繞，魔音穿耳，這麼一對比，某位藍雨副隊長的叨逼叨簡直是清脆的天籟之音。

“來晚啦，你們先唱上了？”唐晴笑盈盈的坐到唐昊旁邊，已經習慣了。然後看着張佳樂被幾個隊員拉攏着坐到了她對面。

“唐妹子要不要點個歌啊？”有人問。

她擺擺手，“不用，你們玩就成。”今天的主角，當是壽星張佳樂！

雖然年齡大一歲這種事，對於職業選手來說好像並不怎麼值得慶祝……電競是青春行業，時光的流逝，就相當於一次次宣判距離熱愛越來越遠。

她靜靜坐着看着隊友們玩耍打鬧，然而一波又一波的喧嘩之中，不合時宜的事情又來了。

門被推開，五光十色的燈光下，蛋糕在盈盈蠟燭的襯托下顯得分外小巧精緻，正如把它托舉的那位少女一樣可愛。

唐晴原本掰開心果的手在空中滯住，她像個只被排擠在外的圍觀群眾，不可置信地、又無法阻止的看着訓練營里最備受矚目的少女小心翼翼的捧着蛋糕，一步步接近她心愛的人。

“隊長，生日快樂。”穆南華甜甜地道。聲音嬌柔，勾的人麻痒痒的。

房間靜謐着，事實上，背後的音響依舊吵鬧喧嘩，可是因為誰都沒說話，所以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怪的僵滯。

蛋糕被放在張佳樂面前的桌子上，他略微不太自然的道，“謝謝。”

張佳樂身處的沙發旁還有一個空位，穆南華理所當然的坐到了他旁邊。

真好，男主角和女主角都到齊了，備受關注，被人簇擁，被人祝福。

隊員們都不是遲鈍的人，自然感受到了這股子尷尬的氣氛。好在朱效平願意當出頭的人，連忙想了個法子打破尷尬，“我們給隊長唱生日歌吧！隊長快許願許願，祝願我們百花拿冠軍！”

“拿冠軍！”眾人紛紛叫好。

“拿冠軍！”聲音此起彼伏。

張佳樂的臉色這才有一點好轉，“是啊，要拿冠軍呢。”

一個個並不着調的生日歌響起，唐晴看着蛋糕上幽藍的燭光，微弱的，又堅強的火苗跳躍着，它其實這麼美，可是她卻覺得好燒心。她機械性的小聲跟唱，

“祝你生日快樂……”

蠟燭被吹滅，眾人紛紛鼓掌起鬨。

喧鬧吵鬧之中，穆南華側過臉，用唇輕輕碰上張佳樂的臉頰。她甜甜笑着，張佳樂許完願，剛剛睜開眼。

那種奇怪的時間停頓又來了。有人鼓掌的手頓住了，有人的沙錘也不再響了，有人的飲料倒多了，溢出杯麵。唯有電視中唯美的mv繼續隨着節奏播放，在另一個世界繼續他們的童話故事。

所有人，都看向了唐晴。

唐晴卻看着張佳樂。

他們相隔不是很遠，一個桌面罷了。

幾秒鐘的時間，隊員們清清楚楚的看到，唐晴的臉色是如何變得蒼白，唯有掃上的腮紅在倔強的扒在她的麵皮上，好讓她看起來不是那麼狼狽。

唐晴站起身，簡單的動作，讓他們都屏住了呼吸。

那個時候她卻在想，她相信樂樂，但他那麼溫柔，一定做不到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拒絕穆南華，讓她下不來台。

她是前輩，她也不想讓穆南華在青訓營成為被討論的笑話。

可是要繼續呆在這裏，唐晴自詡沒那麼大的容忍度。

她轉身就走。

她朝外踏出第一步的同時，張佳樂也不管不顧的，踩着桌子越過所有人，追了上去。

剩下的人只有一個想法：很尷尬。

唐昊重重鎚了一下桌子，所有擺放在桌面的飲料罐子都顫了顫。

“靠，這算什麼啊！”他罵道。

唐昊很生氣，憤怒的看着來攪局的穆南華。他不喜歡張佳樂，但是相比起讓唐晴那麼生氣的穆南華，他更無法忍受。

穆南華被他毫不掩飾厭惡的眼神怒視着，委屈的紅了眼眶。這樣柔弱的表情，讓原本有些看不慣她今日所做作為的隊員瞬間軟了心思，反而紛紛勸慰起她來。

百花的前輩們多愛憐照拂後輩啊。對她噓寒問暖，就連穆南華告別之時，也不忘對她說一句，“沒關係，不是你的錯。”

她離開之後，包廂的氣氛又回歸了尷尬。這下子，連朱效平都不想出頭來繼續烘吵氣氛了。

幸好，百花的老前輩，張偉在一片靜謐之中開口：

“我搞不懂，為什麼在你們眼裏，唐妹子就一定比不上小穆？”

沒人回答。

張偉又說，“我們都是庸俗的人，如果光說長相，平心而論，唐晴跟穆南華，究竟誰更有優勢。”

短暫的沉默之後，有個存在感不高但是早就被看作是核心繼承人的新選手，鄒遠，破天荒的強勢了一把。

“唐姐更好看，她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鄒遠很崇拜張佳樂，也是因為是他的粉絲，他進了百花。雖然知道張佳樂離退役還有好幾年，自己還要再坐幾年冷板凳，但是能跟隊長同處一隊，他心滿意足。

鄒遠一直在看着張佳樂，以他為榜樣，所以他很了解這位尊敬的前輩。以至於前輩喜歡的，他也會喜歡。

張偉聳了聳肩，“打眼看去，我相信你們所有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唐晴，而不是青訓營妹子。不談外貌，你們一定是覺得小穆性格更好更柔是不是？可是仔細想一想，我們開過唐晴那麼多玩笑，她嘴上咋咋唬唬的，可是哪一次她真的生氣了？”

張偉是第三賽季之時就跟着百花征戰的大前輩，他的話，很有信服力，況且句句在理，沒人敢反駁。

“你們一定也覺得，小穆更能跟大家搞好關係，我不否認，她會給我們烤餅乾，送蛋糕。可是她對我們友善，是因為隊長。而唐晴對我們好，不是因為隊長，是因為我們是隊友，她是我們的牧師。”

“你們是不是也覺得唐晴不主動融入百花，大部分時間不跟我們混在一起？可是她那些時間都是在陪隊長，你們覺得她不主動，對啊，她的神級賬號卡都是自己帶的，跟榮耀第一人有私交，不屑跟我們一起玩，可是我們百花去主動容納她了嗎？”

“她是第六賽季來的，來之前和來之後，隊長的變化，你們心裏清楚。我很慶幸在賽場上有這樣的支援，這樣的後輩，這樣的隊友。”

“之前的問題我問錯了，不是‘你們為什麼總覺得唐妹子比不上小穆’，而是‘你們憑什麼覺得隊長不會喜歡上唐晴’？”

張偉一股腦的說完，心中的鬱結消散了大半，神清氣爽。

他基本上是看着百花一路走來。第三賽季繁花血景組合的盛況，第五賽季孫哲平黯然退役，第六賽季張佳樂的瘋狂，第七賽季他們百花的希望，他都看得很清楚。

“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們不要再起鬨了，明天訓練不要讓隊長擔心。比起這種八卦瑣事，我們職業選手更想要什麼，隊長更想要什麼，我們自己想要什麼，這種答案不用我說了吧。”

張偉率先離開了，他走之後，唐昊自然也踹了一下桌子泄憤，瀟洒離場。鄒遠是唐昊的好朋友，也沒考慮多久，跟着就走了。

“這什麼鬼？”其中一個隊員道，“站隊嗎？就因為個女的？”

朱效平無語，“行了吧你……這賽季百花那麼有希望，就別扯別的了。大家玩夠也回去吧，明天早起。”

很快到了第二天，枯燥嚴苛的訓練繼續，鍵盤聲咔嗒作響，絡繹不絕，大部分隊員比平常時間早了不少。

隊員們也不知道昨晚張佳樂怎麼哄的唐晴，反正她今天還是開開心心的來訓練了。

進門之前，他倆還是手牽着手並肩一起走，唐晴剛推開門，發現隊員們都來了，下意識就要掙脫開張佳樂，怕又在隊內起什麼喧囂，沒料到他反手鉗制住她的手腕，相當強勢的握着她，就這麼正大光明的把她送到位置上，然後再回到自己座位。

訓練室還是沉默着，平常愛起鬨的，這時候都不敢說話，悄咪咪的觀望情況。

張佳樂的態度一目了然，唐晴卻有點恍惚，怎麼回事，今天樂樂的隊長威嚴出奇的大啊？明明不發一言，訓練室里卻服服帖帖的。

她偷偷關掉訓練程序，登陸網頁版微信。

「樂樂」她躊躇着發消息。

沒一會兒，竟然有回復。

「訓練時別開小差」

「你不也上微信了嗎？」

「我上來下載經理傳的文件」

「樂樂……」

「認真訓練，有什麼事晚上再說」

唐晴蔫蔫的關掉網頁，不太放心的抬頭，視線越過一台台電腦屏幕，看到張佳樂自己一個人佔着一排桌子，瑩瑩藍光的電腦屏幕上不斷彈出對話框，是他在跟經理商量一些事宜。他的背影□□，小辮子軟塌塌的搭在肩膀上，如果是平時，唐晴去倒水路過的時候一定會調皮的拽一下，但是現在沒這個氣氛也沒這個心情。

中午吃飯的時候，唐晴不知道跑去哪裏了，張佳樂在食堂吃飯，坐在角落裏。張偉探頭探腦的在食堂溜了一圈，鄒遠弱弱的跟在後面。

“隊長，”張偉找到張佳樂，四下看了一圈，發現沒唐晴的蹤影，順勢坐下了，“小唐呢？”

張佳樂用筷子挑着菜梗，邊回道，“去外面買零食了吧？大概。”

張偉把小後輩鄒遠招呼着也坐來這邊。

鄒遠好奇問，“昨天……”話剛開口，又覺得窺探隊長的生活不太好，於是聲音又漸漸小了下去。還是張偉接下話，笑着問，“昨天怎麼把小唐哄好的啊？”

“咳！”俊秀的面容滲出薄薄一層紅，張佳樂埋頭吃米飯，嘟囔，“就那麼哄好的唄？”

無非就是摟摟抱抱、親親蹭蹭啦。

“哦～”張偉笑。

鄒遠不解其意，問，“什麼啊？”

張佳樂一打鄒遠的腦殼，“這麼好奇幹嘛，這是你這個年紀該好奇的事嗎。”

鄒遠揉着腦袋，“我成年了啊隊長。”

“那等你找到女朋友你就懂了。”

隨着常規賽的持續，積分榜趨於穩定，百花超過藍雨成為第二。當季後賽的腳步離他們越來越近，張佳樂大晚上跑唐晴宿舍的頻率也越來越高，直到現在，隊友們都習以為常，有時候找不到隊長了，不用多問，直接去敲唐晴的門。

唐晴要是幹了壞事，比方說偷懶或者溜號什麼的，也會有隊友向張佳樂打小報告。張佳樂也不偏袒，該罰就罰，就是晚上得好好哄哄她。

到後來張佳樂都懷疑隊員們是不是受了唐晴的指使，怎麼天天打小報告？怎麼天天得哄她？

這是夜晚，她坐在書桌旁，撕掉幾頁日曆，已經五月了，再有幾場賽事就要進入季後賽。

張佳樂躺在她綿軟的床上翻漫畫看。

“喂，樂樂。”她叫。

“怎麼了？”

她利落的翻身上床，床墊凹陷，被褥皺出亂糟糟的摺痕。她自然而然的埋進他的胸膛，感受他執着又躍動的心跳，輕輕合上眼，“今晚在我這裏睡吧……”

“嗯……不行啊。”張佳樂偏偏不讓她睡，掰開她本來蜷縮依偎的肩膀，“我怕我今晚睡在你這裏，明天咱們兩個都起不來了。”

唐晴一愣，隨即搗他一拳，“那你還是現在走吧！”

“等會再走，再呆一會。”他耍賴皮。

她故作厭棄，“樂樂，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黏人。”

“有嗎？我一直都這樣！”嘴上這麼說，他還身體力行的示範什麼叫黏人，捏捏她的小腰，親親她的小臉。

算了，唐晴忍了，知道他快要季後賽了壓力大，隨便他怎麼玩吧。

當天張佳樂還是宿在了她的床上。

沒發生別的什麼事，純粹是兩個人打打鬧鬧玩累了，衣服都沒換就這麼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張佳樂被她擺弄柜子的聲音吵醒，她雖然動作放的很輕，但是他這幾年來睡的很淺、不安穩，很輕易的就消散了睡意。縱然醒了，但是有點犯懶，賴在被窩裏不想動，歪着腦袋看唐晴忙來忙去。

張佳樂問，“在找什麼東西？”

“沒啊，收拾收拾。”唐晴隨意應着，仗着張佳樂離得遠看不清，正大光明的把之前的‘攻略資料’從抽屜里掏了出來。

厚厚一沓紙，她曾翻來覆去的觀閱，為的就是尋找攻入這些大神們心防的道路。

她很優秀，很輕易的拿下了大神張新傑，再在黃少天面前賣個萌，他這個妖刀也得在小狐狸精面前收鞘。

只是，或許，以後大概就不需要了吧？

唐晴抿緊唇，思緒翻飛悠遠，最後她把這沓紙窩起來，放進了書櫃頂層深處。

做完一切，她轉身回床上，在張佳樂的額間印下輕輕一吻。

“早安。”

真情實意的第一天。

※※※※※※※※※※※※※※※※※※※※

寫這段之前我又去看了一遍原著，百花內部感覺就和嘉世一樣，是有分派別的。老實人張偉很敬重張佳樂，樂樂退役之後他沒什麼怨言，應該是比較理解樂樂的。還有一個派別就是擁護新隊長於鋒順便踩一腳張佳樂的朱效平一派。看來哪怕樂樂是隊長，實際上隊員們也有各自的小九九啊，樂樂跟葉修他們關係挺好，沒道理跟自家隊員疏遠，姑且算作是他太瘋了太拼了想要得冠軍，從而忽略了隊內的人際關係……好在百花核心一直是他，隊員們也習慣了在戰術上聽從他，所以在比賽中沒像嘉世那樣心不合到明顯。

樂樂真不容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