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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霜霜得到的好處是實打實的。
作為新晉的S級治療師,全帝國僅僅三人的國家寶藏,她又答應的無比爽快堅決,這幾條加起來幾乎拉滿了皇帝的好感度條。
而路嘉的不滿、抗議和不尊重更讓皇帝覺得燕霜霜脾性大度開闊,在原本就準備好的聘禮上多加了三成。
路嘉最喜歡的度假星球勝地,送了。
皇帝私庫里的資源星一顆,送了。
S級的人體潛力開發藥劑……雖然對燕霜霜已經沒用了,但對她以後拉攏手下聚攏人脈關係非常有用,送了一打。
再加上天價的昂貴天然珠寶,這份聘禮的價格已經達到了天價。
然而燕霜霜從殿中走出,原本含笑的眉眼間卻瞬間染上了肅殺:皇帝對她防心還是很重。
在這些聘禮當中,最有戰略價值的只有S級的人體潛力開發藥劑。
其他的不管是度假星也好、珠寶首飾衣服也好,對她來講都沒什麼實際意義。
燕家自己就不缺這些。
只有S級藥劑,12瓶是帝國一年一半的產量,平時是必須要用帝國的功勛點去兌換的。
而帝國的功勛點只能在戰場上獲取,幾乎每一瓶所需要的功勛是一個天文數字。
但S級的藥劑有一個特別的優點,就是在成年之後還可以用於二次覺醒,其中有一味皇室秘傳的元素,據說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對於那些在成年的時候沒有直接覺醒天賦的貴族家庭來講,一瓶S級的潛力開發藥劑價值連城。
用一瓶S級藥劑,使用得當就能拉攏一個家族。
但其他的聘禮是舉辦典禮、完成醫治之前就送抵到她手裏的,潛力藥劑卻被皇帝借口帝國的產量有限,庫存稀缺,暫時扣下了。
從這一項來看,皇帝倒不愧是笑面虎,臉上對她笑嘻嘻,實質的東西卻在自己手裏握的緊緊的。
她是口蜜腹劍內里藏奸,對方也沒拿出多少誠意來。
這大概就是……成年人世界的爾虞我詐了吧。
她心情微微煩躁,剛走出幾步,路嘉就從斜刺里沖了出來。
“殿下……”後方的侍從一看這架勢,估計皇太子是來找她麻煩的,慌忙想要阻攔,燕霜霜卻一個眼神制止住了他們的動作,看向眸光冰冷的少年,她回頭對侍從們笑了笑:“不必擔心,你們先稍稍退開幾步吧,我也想和太子好好談談。”
“這……”後方的侍從們還是有些猶豫的。
路嘉這時候開了口:“一個月後她就是我的母親,帝國的皇后了,你們難道覺得我會對未來的帝國皇后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嗎?”
他在‘母親’兩個字上咬字極重,字字如刀。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S級治療師的出現對皇帝來講意味着什麼,沒有人會不了解。
但這一線生機的曙光對路嘉來說意味着什麼,他們沒人敢多想,也沒有人敢多說。
燕霜霜這時候笑了笑,柔聲安撫道:“拋開那些不提,我畢竟還是嘉嘉的學姐,嘉嘉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你們先退開一些吧。”
她一口一個嘉嘉,這原本只有皇帝能叫的親昵稱呼在少年的眸子裏點亮了灼灼的怒意。
以他的敏銳,自然聽的出來她的口吻里更多的是戲謔和輕狎,就好像……她是刻意想要讓他生氣,看他暴怒一樣。
然而在旁人看來卻不是這樣。
侍衛們看了看兩人,都覺得緊緊握着拳頭的少年和唇角含笑的女人之間彷彿有着一種極為微妙的氛圍,那種氣場粘稠而綿密,所以旁人根本無法踏足。
回想起她口中的‘學姐’二字,侍衛們也放了心:也對,燕小姐畢竟也是帝國軍校畢業的優秀畢業生呢,據說機甲戰鬥繫上的天賦也是一等一的,不會有事的。
等清了場,路嘉這才冷冷開口道:“你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們一家?”
“我們?”燕霜霜失笑,重複道,“一家?”
她微妙的挑了挑眉,“很快的,”她做了個圈地畫圓的動作,將自己包含在內,“這才是一家人,我們是一家人,哪來的放過?”
路嘉的牙齒被他自己咬的咯咯作響。
他幾乎能嗅到血腥的味道。
這一切實在來的太過突然,她甚至一直就是笑吟吟的,但這種微笑底下蘊藏的內容實在太過豐富,對現在還沒有成年的小太子來說,他根本無法迅速消化這突如其來的巨大人生變更。
他甚至在凌亂和憤怒里問了一個回想起來十分愚蠢的問題:“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問題看似沒頭沒腦,燕霜霜卻聽懂了。
她也曾經問過自己為什麼。
浴血回返,卻被皇帝當庭責罵、得不到一個公正待遇的時候。
明明拼盡全力,卻被責備援救不及,害死了數十萬帝國將士的時候。
甚至已經儘力對他好,卻只得到嘲諷的冷言冷語和刺痛心扉的假模假樣的評價的時候。
在夢中的心痛如一把刀,狠狠的刨開了她的心扉,去掉了軟弱和留戀的部分,去掉了僥倖和左右兩難。
燕霜霜輕佻的掀了掀唇角,給了一個在路嘉看來毫無誠意的答案:“當然是因為,我想做皇后啊。”
他的眼睛因為憤怒而染上了薄紅。
小太子死死的握住了拳頭,燕霜霜漫不經心的打量着,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也許自己打不過她,小太子或許已經揮拳相向,恨不得打死她這個非要當他繼母的壞女人。
唉,其實大家都不容易呀。
可是讓別人不容易總好過讓自己不容易。
燕霜霜笑了笑,難得的給了一句大實話:“嘉嘉,在人生的一些轉折點上,面對命運的車輪,你和我都無力阻攔。接受它越快,痛苦就越少。你看,我早就躺平了,你呢……”
她靡麗的臉龐上在說‘躺平’的時候有種格外頹廢的迷離,眸光也晃了晃,這讓路嘉的胸口微微一動,他咬牙跺腳:“你在說些什麼胡話!”
靠那麼近說話幹什麼?
他幾乎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能看見她眼中閃爍的微光。
粉色的嘴唇,唇瓣張合之間的水澤。
這讓還未成年的小太子格外的慌張憤怒起來,聽到她說‘我早就躺平’了這句話的時候,路嘉的胸口竟然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憤怒,就好像他對她這種不抵抗沒骨氣的行為格外不能容忍一樣。
不對!
燕家明明從上到下都爛透了!
如果不是他們,他的母后就不會死的那麼早!
她現在是什麼意思,故意湊的這麼近說這樣的話引誘他?
搶了母后的位置還不夠,還要用這樣的手段和伎倆對付他們父子?
她在父親面前也是這樣的嗎?
路嘉氣的胸口不住起伏,在燕霜霜看他神情不對住了口雙手環胸看他要搞什麼么蛾子的時候,他忽然伸手狠狠推了一把年輕的女人,只是沒推動。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我會盯着你的,你別想搞什麼么蛾子!”
“哦,”燕霜霜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好無趣哦,她在心裏想。
她明明還什麼都沒幹呢。
那她要是真的幹了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和什麼什麼……是不是能看到路嘉更多憤怒的樣子?
想想那些場景,心裏像是貓抓了一樣的痒痒,燕霜霜嘴角的笑容里多出了幾分讓路嘉忍不住顫抖的異樣。她甚至一臉‘慈祥’的伸出手來試圖摸摸太子的腦袋,只是在伸出手后才意識到,哪怕是十七歲的路嘉,也已經比她高出一個頭了,看起來毛茸茸的腦袋,卻不能在對方不配合的情況下輕易的摸到,她也就嘆一口氣縮回了手,反正以後做別人後媽有的是機會,只要注意點方式,說不定連責打啊鞭笞啊之類的也能試一試:“那以後我們要好好相處哦,嘉嘉。”
路嘉又是渾身一抖。
這是什麼口氣?
這是什麼破廉恥的台詞?
她還真把自己當他媽看了?
她配嗎?
為什麼她明明前幾天還是他的學姐,現在就能毫無障礙的說出這種認他當兒子的話了?
他是看在父親也許會痊癒,能長久陪伴他、更好的代領帝國的份上這才想着走一步看一步的,但只要想想她只大了自己六歲這個事實,他就覺得胸口翻湧的噁心和憋悶。
她怎麼就能說的這麼順理成章?
路嘉沉默良久,這才憋出了一句話:“你什麼時候開始治療我爸?”
“很快。”燕霜霜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異能在那天治你的時候消耗完了啊。”
“……”路嘉沉默片刻,雖然依舊不知道她到底葫蘆里賣什麼葯,卻也只好悶悶的、憂鬱的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她踏着一地殘陽離開的背影,路嘉有了一種奇怪的明悟。
他舒適的、自在的、無憂無慮的少年生活,結束了。
也幾乎就在這個想法升騰起來的瞬間,整個城市的地面“轟”的一聲巨響,天空中傳來了幾乎是響徹雲霄的尖銳報警聲音。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工作,看向天空的一張張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驚慌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