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通感
來到二樓的咖啡廳，李想沒有立刻進入裏面，而是利用入口處的盆栽當做掩護，窺探裏面的情形。
天花板上灑下橘黃色的燈光，傢具等擺設也有種古色古香的氛圍，牆壁上掛着栩栩如生的藝術畫作。在飄蕩着怡人氣味的咖啡廳里，每隔一段距離都擺有一張頗有風情的棕色圓桌，旁邊的椅子全都鋪着黑色真皮，發出特有的光澤。
放眼望去，每張桌子都坐有人，他們或是端着咖啡杯互相談笑，或是靠坐在椅子上閉目眼神，氣氛十分安靜。
“好多人啊……”
原本已經下定了決心的李想，又開始在心裏敲起了退堂鼓。
夏乃怎麼可能會跟自己約在這裏見面，別做白日夢了。
就在李想不停為自己找退縮的借口時，他那因為猶豫而彷徨的視線，突然定格在了某處。
“不會吧，還真的在。”
在李想的視線另一端，有一個正以慵懶表情翻着書頁的身影。
乾淨的制服，黑色的長發，認真的神情，以及那平常很少見到的精裝紙質書籍——錯不了，那就是夏乃。
怎麼辦，要過去那邊嗎？
媽的，不管了。李想一咬牙，繃緊表情一腳踏進了咖啡廳。
一走進去，就有好幾個人聽到聲響抬起頭來，不過很快就失去興趣移開視線。
學生們起初都沒有在意，不過，當他們發現李想是朝着夏乃走去后，情況逐漸發生了變化。
有好幾個人露出等着看好戲的眼神，彷彿在說：又來了個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實際上，夏乃幾乎每天都會在這裏看書，那張位於角落的桌子可以說是她的固定座位。
而作為學校的大美人，這無疑會吸引許多傾慕者來到此處向她告白，但結果可想而知，沒有一個人能夠成功。
所以，大家都把李想當成了又一個自不量力的小丑。
好在大家都只是默默注視，沒有人出聲責難，李想拚命不讓自己雙腿顫抖，從桌子與桌子之間穿過，最後終於來到夏乃坐着的桌前。
“學、學姐。”
李想輕聲呼喚，眼前這位學姐終於將視線從書本上移開，抬頭看過來。
現在的女孩子們通常都會用虛擬渲染效果給臉化妝，夏乃卻沒有那樣做，但即使如此，那張素顏的臉依然讓人臉紅心跳。
李想做好了心理準備，等着那張美麗的臉頰擺出一副“你是誰？”的表情。
然而事實卻令他感到驚訝，因為學姐的嘴唇彎成一抹熟悉的弧度，朝他露出微笑。
“你終於來啦，學弟，讓女性等太久可不好哦。”
原來那不是夢，她真的和自己定下了在這裏見面的約定，李想在心中感動得快哭了。
夏乃輕輕把書合上，示意他坐在對面。李想稍稍猶豫了下，便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
看着這一幕，所有人都露出吃驚的表情，並開始交頭接耳起來，大概是在七嘴八舌地討論兩人的關係。
但是對於這些閑言蜚語，夏乃似乎不當回事，悠哉地給李想倒了杯水。
“不好意思，讓你特地跑一趟。”
“沒有的事。”
“那麼我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吧。”
夏乃所說的正題，毫無疑問是夢中的事吧，李想正想說在眾目睽睽下談論是不是不太好，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夏乃就悠然地說出一串字符。
“XN，1139，0813。”
夏乃的這句發言，讓原本只是小聲議論的學生們喧嘩起來，甚至可以聽到有人在低聲驚呼“不會吧！”“開玩笑吧！”之類的話。
儘管除了與夏乃面對面的李想之外，其他人聽到的都是遭到了屏蔽處理的殘缺內容，但大家還是不約而同地猜到了真相。
植入式神經網絡終端編號。
這就是夏乃說出的那串字母與數字組合的正式名稱，這個編號是個人神經終端的唯一識別碼，由終端所有者的姓名首字母以及八位具有固定意義的數字組成。
一般來說，個人的神經網絡終端會通過無線量子信號與全球網絡產生交互，然後藉由伺服器接收或者傳遞信息，實現與其他人的社交互動。
然而，若是得知了對方的終端編號，則可以繞過全球伺服器，直接在兩台終端之間建立加密局域網，進行一對一的信息交流。
通過終端編號進行交互的好處有很多，比方說速度更快、安全性更高等等，但真正決定了這一行為特殊性的，是交互雙方能夠實現感官共享。
沒有錯，正是指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等感官，甚至是思考的共享，也就是所謂的“通感”。
藉由共享的感官，交互雙方在思維層面上的接觸用親密來形容都不為過，所以除非是最為信賴的對象——比方說家人、配偶、戀人等，人們都不會輕易與他人進行通感。
而這，就是為什麼夏乃在說出自己的終端編號后，會引發眾人強烈反應的理由。
這等於是在向眾人宣告，他們兩個正在交往。
實際上，李想也被這過於意外的發展嚇得冷汗直流。他很清楚終端編號只有通感這一個用途，但還是戰戰兢兢地問道：
“那、那個，請問……這個編號，我該怎麼……”
“除了輸入你的終端裡外，還能有別的用途嗎？”
看她答得這麼果斷，李想差點翻白眼。但他還是用顫抖的手指，在眼前的虛擬窗口上點擊起來。
隨着編號輸入完成，眼前浮現一個“正在連接目標終端”的對話框，帶有警告意味的紅光閃爍了幾次之後，對話框上的標語變成“連接成功”。
同一時間，周圍景物的輪廓和顏色逐漸淡化，耳邊的人聲也迅速減弱，唯有眼前夏乃的身影顯得格外鮮明。
“不好意思，因為接下來的談話不能讓其他人聽到，而且一些事情很難口頭上講清楚，所以才和你通感。學弟，你會用思考進行交流嗎？”
耳邊明明清楚聽見夏乃的聲音，但她的嘴唇卻完全沒有張開。這不是藉助聲帶，而是直接用思考進行的發聲。
更準確地說，是來自於夏乃大腦的神經信號，順着局域網絡傳遞到李想大腦中，再經過終端處理而形成的聲音模擬信號。
幾年前李想有和姐姐進行思考對話的經歷，雖然進入高中後幾乎沒那樣做了，但如同騎自行車一樣，已經學會的技巧不會被輕易遺忘。
李想點點頭，用思考回答說：
“我會。不過……”
此時他腦中有着一大堆問題想問，但在這種情況下，最應該先問的毫無疑問是這個。
“請、請問，學姐，昨晚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意思是……那真的是做夢嗎？”
夏乃輕輕抿了一口杯中冒着熱氣的飲料，不過那應該不是咖啡，大概是某種茶吧，看起來很苦的樣子。
就和剛才一樣，她並沒有張嘴說話，但李想卻清楚聽見了她的聲音。
“那當然是做夢，不過也是確實發生過的事實，我昨晚和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是夢，卻又是真實的，這個說法本身就很矛盾，但夏乃的話卻相當具有信服度。
也就是說，第七夢境是真實存在的，自己與夏乃的邂逅也是真實的。
理解到這一事實，李想不爭氣地做了個吞咽動作，接着問道：
“學姐，你昨晚說過，這個程序是一款生存模擬遊戲，那我們該怎麼做呢？或者說遊戲目標是什麼？”
“很簡單啊，儘可能地開動腦筋，努力活下去就行了。”
“是……是嗎……”
李想希望能聽到更詳細的解釋，但看起來夏乃似乎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進行過多的說明，於是他換了個問題。
“學姐還說過這個程序有獎勵，到底是什麼樣的獎勵呢？”
“讓我想想該怎麼解釋……嗯，這樣說吧。”
夏乃露出一絲帶有神秘意味的微笑。
“這個程序可以讓我們的意識能夠作用於現實。”